她心叫不好,径直朝大殿内奔去,刚跨入门楞,便瞧见伏在地上的母亲。
阿娘痛哭流涕,泪水将她耳边鬓发打湿,白衣袖口一抹红触目惊心,朗月急忙跑到阿娘身边蹲下,将怀中盒子放在地上,捧起母亲的右手。
“阿娘,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血从掌心跌落到碎瓷上,霎时一朵妖艳的血莲在白瓷上绽放、
朗月心疼道:“是那个臭道士弄伤你的吗?”
裴青似失了神,她呆呆地望着女儿,一滴泪从脸颊滑落,混入血水中。
“是阿娘对不起你。”,为母则刚,则强,她本应守护好女儿,可最终却还是害了她,思及此,泪更多地涌出。
这一天哭的够多了,朗月本不想再伤怀,惹得母亲担心,可阿娘如此模样,到叫她心如刀扎一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阿娘手足无措的为她擦去泪,道:“是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是阿娘太傻,太天真,石长老豺狼之心,又有梁成那小儿,怎会轻易让我做了门主,说到底不过是一傀儡而已。”
朗月怔愣,“阿娘是说石长老在利用你。”
阿娘苦笑,“这些都不重要了,是阿娘对不起你,阿娘不该将你拖入这火坑。”
“阿娘,你别这样,怎会是你的错呢?”
裴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将门掩上,又回来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你不该在这,今夜我们就走。”
“可这里戒备森严,我们如何出的去。”,
阿娘望了眼门外,回头坚定道:“无论如何,阿娘也要将你带出去。”
朗月察觉到阿娘有事瞒着她,却不知所为何事,只知此事定对她有害,而且是致命的。
日落夕阳,天际一片橘红,阿娘的伤口被处理后已无大碍,几位侍女重新将屋内打扫干净。
朗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伺候,端茶洗脸更衣,事事俱全,好不自在。
落日余晖透过浅薄的窗纸洒在阿娘身上,一身白衣被渲染上暖黄,母亲坐在床边,手轻抚着爹爹的骨灰盒,眼泪颗颗滴落,嘴里低喃着,似是在说悄悄话。
平日最注重仪表的母亲,也再顾不得散落在眼前的碎发,伤口虽已被处理,可那抹红依旧扎眼。
朗月抬起下巴,试图将自己的泪忍回去,不能再哭了,不能,父亲不在,她将是阿娘唯一的依靠。
她将头靠在阿娘背上,暖暖的,鼻尖充盈着阿娘身上特有的香味。
双手轻轻环住阿娘的腰,闭上眼,柔声道:“阿娘,朗儿要听你唱歌。”
阿娘握住她的手,手背上传来她掌心的温热,歌声轻柔:“天暮色,朗月照,独挑酒,一人月下行,问归处,却不知,只管它南北大道,潇潇洒洒随心走,问汝名,只道是酒仙,一壶酒,一行人,潇潇洒洒闯天涯......”
她沉浸在这柔缓的歌声中,仿佛已然置身其中,云游四方,飘飘然独立,羽化而登仙。
“朗儿,朗儿。”,朗月睡得浅薄,被阿娘一唤,便睁开了眼。
夜色如一团浓墨,只能凭月光看清身形,阿娘半跪在床前,身上背着包裹,
沉声道:“门口的守卫已经被阿娘弄晕,我们现在就走。”
朗月瞬时清明,起身接过包裹,二人蹑手蹑脚出了门,阿娘自小在此长大,对于地形十分熟悉,但一切都太过顺利,甚至于守夜的人也未曾见到,朗月觉得有些奇怪,可阿娘却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夜晚的山风冰冷刺骨,穿透薄薄的衣衫,直达入五脏六腑,叫人止不住的打颤,耳边不断传来呜咽风声,听着像是有人在耳边吹口哨,朗月缩紧脖子,紧紧跟在阿娘身后。
下了石阶,走上一条山中小道,又过一会面前出现一团浓雾,阿娘停下脚步蹲在她面前,将一枚褐色药丸放在她手上,道:“前面便是瘴气迷宫,这解药你且先服下。”
朗月乖乖将药丸吞下,月光皎洁无暇,照在母亲柔美的侧脸上,在她心中,阿娘自是极美的。美不仅在于相貌,更在于由内而发的气质。
她看见阿娘眼眶渐渐湿润,继而扭头抹了下眼睛。
“阿娘为何要哭。”
阿娘微笑摇头:“阿娘没有哭,只是风沙迷了眼。”
“朗儿。”她轻声唤起朗月的名字,拍了拍朗月身上的包裹,道:“行囊里有干粮,水,银子,还有罗盘,阿娘以前教你认过,你应该能看懂吧,对了,还有封信,你按信上的地址去找,他们会收留你。”
她完全没有料到,阿娘竟是要将她抛下。
“阿娘是不要朗儿了吗?”朗月扯住阿娘的袖子,哭声道。
裴青强忍住泪意,微笑道:“阿娘怎会不要朗儿呢,阿娘只是有事要做,忙完了便会去找朗儿。”
“那是什么时候。”她拽着阿娘的袖子不松手,生怕下一秒自己便被丢弃在这。
裴青不说话了,眼底是歉意,更是决绝,她不能将女儿拉下马,也更不能任由石长老将暗门毁掉。
“骗子!你就是想丢下我。”,说完态度她又软了下来,苦苦哀求:“我吃的不多,也不吵,更不会闹,我很乖的,求阿娘不要丢下朗儿。”
裴青眼底闪过片刻犹豫,她挣扎,可这却是最好的打算。
事实不容许她再多想,身后树林传来“沙沙”声响,裴青面色大变,一把将女儿推进迷雾。
“快走!记住莫要回头!”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婆娑树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