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心道。
美人又移开目光,看向病弱少年,委身作揖道:“公子,石长老唤您去大殿。”
少年面色忽的冷下来,语气透着一丝厌烦:“我说过不会去。”
美人没再多言,只道:“南絮明白。”,说完即转身离开。
“等等。”,少年将她叫住,缓声开口:“石长老可有为难你。”
只是平常一句,却令南絮感到惊奇,自那件事后,公子再未关心过她,今日又是怎么回事,她望向梁成,冥冥中觉得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更像从前的样子。
“无碍,所有后果南絮皆可一人承担。”
梁成忽地大怒,“你承担?让你去死你也能承担吗?”,
声量陡然增高,“我没你想的那么废物,也不用你事事都为我操劳,我若是今天不去,他又会待你如何。”
南絮静默片刻,道:“将我贬为底人。”
南絮是暗门中特殊的存在,她是暗影,却不用佩戴黑色面具。
因为她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保护梁成。暗影被贬为底人,意味着永不翻身,任人践踏,换句话来说底人是暗门中最没价值的存在,而在以价值论功的暗门中,没有价值等于死路一条,谁都可以不爽将你杀掉。
气氛愈加尴尬,朗月终是忍不住向少年拜别。
“二位先聊,小辈先行一步。”
说完灰溜溜地从门缝缩出去。
出门后,她才长出口气,再多呆一刻,怕是肠子都得尴尬地凝住吧。
待她走后,院内梁成却是一改面色,单手撑额,懒洋洋道:“这戏演得可真累。”
南絮错愕:“公子是何意?”
梁成邪魅一笑,眼尾轻佻,悠然开口:“要在我这外甥女面前装个好人,可真是令人恶心呐。”
“公子是说,方才那人是裴青之女?”
梁成抬了抬慵懒的眼皮,细声道:“且不论石长老说过今日会带她们来,单这些日子上山的那些孩子听过关于我的种种流言后,若不想成为虫塚,断是不敢进我这院子一步。”
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属下还以为,”
“以为我又发了癫症。”
互相摩挲的手指一滞,梁成抬头望向南絮,轻笑道:“你的死活,我从不在意。”
南絮握着剑的手猛一缩紧,“南絮从未奢望公子关心,但惟愿公子安康。”
梁成又将手搭在扶手上,轻声叹气道:“即便不是为了你,这大殿我也是非去不可了,也罢,我倒要看看曾经叱咤风云的青影如今成了哪般模样。”
说完嘴角又勾起一抹诡笑,“好戏才刚刚上演,我又怎能不去凑凑热闹呢。”
这边朗月人已到了后山,守卫告诉她后山有许多与她一般大的孩童,却未曾想数量如此庞大,触目所及之处,皆是些简易的破布帐篷。
许多与她一般大的孩童在其间行走,无论男女,皆蓬头垢面,像从泥潭中滚出来一般,且各个骨瘦嶙峋,朗月大概望了望,发现这里最起码有百人。
她溜下缓山坡,踏入他们的营地,不大的动静很快惊动正在营地边缘搭伙做饭的几个小姑娘。
她们抬眼望向她,警惕中带着好奇,其中一个有着灵气明眸的小姑娘痴痴地盯着她身上看,朗月很快意识到她是在盯自己身上穿着的藕粉绸裙。
之前身上那件都被勾烂了,这件还是阿娘让她穿的。
“你喜欢吗?我包裹里还有,可以送给你。”
小姑娘双眼瞬间清明,激动地直点头。
正在此刻,她身边一位比她高出半头的姑娘,低声呵斥她道:“小心把命也给要没了。”
小姑娘一听,委屈巴巴缩起来,抿着嘴,开始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哭哭哭!整日就知道哭,爹娘在时还有人安慰你,可如今除了我还有谁在乎你。”
被姐姐一顿训斥,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扯起嗓子便开始嚎,很快这里的动静吸引了营地中的所有人。
朗月很快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人群中挤出一位面相凶狠的男孩,三角眼,塌鼻梁,凹陷的脸颊,黝黑的皮肤,个子也比周围人高上一头,朗月立刻意识到此人便是这里的孩子王。
果不其然,他一出现,其余人纷纷避开,甚至于几个身材矮小的连头也不敢抬起,乖乖往后挪,生怕碍了他的眼,被逮个正着。
男孩扬起下巴,立在她面前,虚着本就不大的眼,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但见朗月唇红齿白,又身着绸缎,再看看其他人,皆是一副灰头土脸,营养不良的样子,由此断定朗月定非常人也,脸上瞬间绽放笑容,腰也半弓起来,谄媚道:“不知汝是哪家千金。”
朗月心想,这杂碎也算是读过些书,不过这欺软怕硬的本事她可实在是不喜欢,便呛他一声道:“千金不敢当,鄙人乃山村一小童也。”
闻言,男孩万分不屑,直起腰来讽刺道:“山鸡也想变凤凰,你这身衣服又是从哪偷来的,还有你怀里捧着的盒子,让小爷瞧瞧,又是偷的什么金银首饰。”
说着便伸出他那满是污垢的手朝骨灰盒来。
朗月眉眼一冲,直接飞起一脚,将他踢出半米之远,若不是他身后的人做了肉垫,怕是要摔得更加厉害。
声音带着怒意,“再碰!便将你手剁了。”
被人踢了不说,还是被个姑娘踢,若不将面子捡回来,他在这群孩子中哪还有威信可言。
男孩被人扶起,他耸耸肩膀,试图让自己显得更加魁梧些,本就吊梢的眼尾更往下垂去。
他扬起鼻孔,不可一世道:“你这小丫头,怕是不想活了,看你是新来的,或许不懂这里的规矩,这里,”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我说了算,不想死的,趁早跪下来,给小爷磕头道歉。”
“完了完了,魏老大打架可从来没输过,挑战他的人不少,可没人赢过,我看这小妹妹死定了。”
人群渐渐骚动,可无一不是唱衰的,方才哭鼻子的小姑娘被挤在角落里,一脸愧疚地望向她。
朗月微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她上前一步,在距离男孩半米的位置停下,
“听着!”,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着有力,“今日,我无心与你相斗,可你若执意要胡闹,我也只好将你手脚绑了去,吊到那边的桑树上。”
众人顺她视线望去,但见一旁的缓山坡上长着一颗矮桑树,桑树本不高,可怕的是它下面的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