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王爷,有胆互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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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最后的隐忍

生于帝王家,是黎羽今生最大的诅咒。

他自出生便由皇后亲养,至于他的生母高贵妃,宫里人说她为了将他夺回,使巫蛊之术迫害了皇后,因此被皇上打入冷宫,永无翻身,想来他的出生即是不详,所以那个人才会如此厌恶于他。

老师告诉他:“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陛下于大王既是父更是君,比不得寻常百姓家亲密,陛下对大王甚为严厉,也是用心良苦,大王更应拼力而为,方不辜负陛下的真心。”

可笑他真的信了,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他努力让父亲看到自己,即使换来一次次无视,可他依旧努力,只求他某天回头时,看见这般用功的自己,也会像对大哥一样,摸着他的头,微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

即便他从未对他笑过,从未对他温柔以待,从未抱过他,他却还是那样渴求他的认可。

就算在听到那次对话后,他仍旧偶尔期待。

幼时他总喜欢和宫里的姐姐们玩躲猫,七岁稚子玩兴总是大,那天他藏在皇后寝宫的柜子里,私以为定没人敢找到这来,不觉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见父皇与母后正坐着说话。

他已许久未见父皇,正兴冲地准备出来,却听到父皇悠然开口:“朕已拟奏折,封黎羽为陈敬王,入前朝千乘王府,皇后寻日子帮他准备准备。”

听到这话的黎羽,心陡然一凉,为什么他如此努力父皇还是不喜欢他。

“可羽儿还小,陛下不能——”

“够了!”皇上将她打断,愤而起身,“朕就是看见他心烦,才总不来你这,皇后若还替他求情,我看你这国母也不必当了。”话说的毫不留情。

皇后心中寡凉,娇美的面容透着几分痛心:“陛下难道还怀疑羽儿不是您亲生的吗!”

龙颜愠怒,他强定自己的天子之态,道:“皇后,莫要得寸进尺。”

“是臣妾说错了吗!”

皇后依旧不卑不亢,明眸闪着泪花,“七年了,陛下还是将妾的兄长当做心头的一根刺。”

皇后仰天苦笑,泪无助下溢,再次看向皇上时,她眼里却只剩下坦然:“皇上不过是嫉妒徐将军,嫉妒你喜欢的女人心里只有他,嫉妒他不过臣子却赢得了所有人的心,而你赢了天下,却失去了所有!”

‘啪~’响亮的耳光打在皇后脸上,白皙面庞瞬时印出五个手印,她没有哭,只是平静望着他,望着这个她用尽生命来爱的人,期望太久,最后只能是绝望。

“三日,三日之后,朕不想在宫里看见他。”将话扔下,他转身离开,没有安慰,没有温情,甚至在他眼里一点疼惜也察觉不到。

黎羽在柜子里呆了很久很久,久到整个凤璇宫都回荡起他的名字,宫人们逐屋寻他,他听见了呼唤,依旧无动于衷,他的心犹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直到宫人从柜中将他抱出来,温柔的触感才令他有了实感。

呵,原来他还活着。

凤璇宫的宫娥今早来带话,说皇后肺病加重,于弥留之际,让他去探望最后一眼。

黎羽来不及多想,命下人牵马来,一路风尘仆仆赶往皇宫,到正华门时,几乎从马上摔下来。

守门的护卫将马拦下,“本王有皇后亲赐的令牌!”黎羽将宫娥给他的令牌亮到守卫面前,守卫们一瞧,皆让出条道来,“陈王殿下,宫中不能——”

话未说完,黎羽已策马扬鞭而去,直到凤璇宫才从马上挎下,一早候在门外的太监将马儿牵住。黎羽则直奔皇后那里,宫娥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人人面色自重。

十岁稚童蹲在皇后塌边呜呼哽咽,听到脚步声,回头望来,肉嘟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深刻的泪痕。

“二哥哥!”他直奔入黎羽怀里,哭的更加大声,“二哥哥,母后她,呜呜。”

黎羽蹲下为他擦干眼泪,“太子,别怕,有二哥在。”

男孩听到他这番话便真的不再哭泣,转而哽咽着点头,道:“尚儿不怕。”

“太医呢?”一国之母病卧榻上,身旁竟连个太医也没有,黎羽陡然提高音量,神情愤怒道:“你们这些下人是如何当的差,怎么也不知道请太医。”

“陈王殿下,我们请了的,可太医们皆束手无策。”皇后的贴身宫女珍珠呜咽道。

“杨太医呢!”黎羽质问。

“羽儿~”床榻上传来皇后微弱的声音。

“母后。”黎羽上前,一把抓住皇后的手,曾经白皙的面庞,已变的枯黄而凹陷,上次见时还未及这番,怎么几日的功夫却变成这样。

“快去将杨太医请来,还愣着作甚!”他向珍珠吼道。

珍珠憋红着一张脸,哭道:“杨太医去给虞美人开安胎药了。”

“安胎药!”几乎是吼出来

“她算什么都东西,竟敢耽误皇后的病情,你且去告诉杨太医,半刻钟内他若不来,我便去取他的项上人头。”

“是。”珍珠忙应下,转身出宫去找杨太医。

皇后半睁双目,少气道:“你们都先退下,本宫有话单独对羽儿说。”

宫娥们领命,太子终是不愿,也还是在宫人的拉扯下依依不舍离开寝卧。

人散尽,皇后将他一双手紧紧握住,用尽她所有的力气,“母后自知羽儿心思,你既为太子亲兄,太子又这般依赖你,倘若他日为帝,可否护他一生周全。”

“母后,孩儿——”

皇后却笑:“羽儿不必自责,自我父兄被满门抄家,我这皇后之位便岌岌可危,宫里又是个吃人的地,尚儿依年幼,我平日只管宠着他,可我若没了,他能依赖的也只有你一人。”

“母后莫说胡话,您不会有事的。”黎羽哭的像个孩子,他从未想过皇后有一日会离他而去,她明明还那样年轻,黎羽一直当皇后为自己的亲母,他粘她,像任何孩子粘自己的母亲那般,即使后来知道真相生疏了,那份情却依旧不变。

一滴泪下,皇后苦笑一声:“本宫还未见你娶亲,还没来得及看尚儿长大,本宫实在是不甘心呐。”

气息越来越弱,她张大嘴,像搁浅的鱼,胸口上下起伏。

“羽儿,”她艰难开口,用母亲的慈爱目光望向他,道:“羽儿为君,定是明君,天下的百姓都应庆幸。”

“羽儿~”手上力道渐松,皇后脸色越发难看,说话也更加艰难。

黎羽实在看不下去,哀求道:“母后别再说了。”

皇后摇头:“这句话本宫定要说。”

她握着黎羽的手开始颤抖,泪水沁在枕上:“羽儿,答应母后,不要恨你的父皇。”

她不希望父子反目成仇,不希望他们到最后兵戎相见,可她不知她的死,成了压倒黎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浇没了他对父皇的最后一丝期望。

“珍珠呢?珍珠可回来!”黎羽冲着满院的宫人喊。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应声。

“陈王殿下!”珍珠终于回来了,黎羽立刻上前,朝她身后张望,脸上带着一丝期待:“杨太医呢,他可在后面。”

珍珠面色为难,道:“杨太医说虞美人产期将至,皇上命他照顾好虞美人,哪都不许去。”

黎羽拳头捏的嘎嘣直响,愤怒冲到极点,他面若寒霜,眼露凶光,径直朝虞美人宫中去。任凭宫人如何拦也拦不住。

到了偏殿,他一把将殿外守卫的剑抽出,风带起衣摆,青纱扬起,眉间是掩不住的杀气,黎羽提剑一脚将门踹开,刀生生架在杨太医脖颈上,屋内一干人等被他吓得惊叫连连。

杨太医也顺势跪倒在地,两股颤颤,连连哀求:“陈王殿下,饶命呐。”

黎羽拽起他的衣领往门外拖,向来温文儒雅的陈王殿下,发起疯来,任谁见了都害怕,宫人门踌躇不前,只有门外的守卫亮剑将他团团包围。

“不好了!虞美人要生了。”不知哪位宫人开口。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黎羽执意要带杨太医走,众护卫却一点空隙也不留给他。

“陈王殿下擅闯娘娘寝宫,就不怕皇上怪罪吗?”带头侍卫言辞厉声道。

黎羽面如铁色,喝道:“让开!”

“来人,将此逆子速给朕拿下!”一身常服打扮的皇上背手上前,鬓边花白如刀裁般,面不怒而自威。

很快皇上身后的护卫将黎羽压倒在地,双手被死死缚住,剑掉落在地。

气质如陈王,从未有此刻这般狼狈,可他却不在乎,“父皇!”每一次开口都心如刀绞,他这儿子于他又算的了什么。

可他还是再次低声下气,苦苦哀求:“求父皇救救母后。”

“不知陈王要救的是哪位母后。”皇上出言讥讽。

“皇后娘娘,臣求皇上救救皇后娘娘。”他双目赤红,额间青筋跳起,将所有痛苦打碎了吞下去,再次低声下气道:“臣请父皇开恩,允杨太医医治皇后娘娘。”

赶来送信的珍珠涕泪连连:“陈王殿下,不好了,皇后薨了。”

入门见到皇上,瞬间吓得动弹不得,半天才反应过来,扑俯在地。

黎羽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他哑然失声,只留泪无助的流淌,一如十三年前躲在柜中一样,

失了神,心如死灰恰是这般。

“陈王忤君是为大不敬,即日削去爵位,打入兵部大牢。”

万音不入耳,唯有离殇,哀莫大于心伤,从此温润人儿不再,只余天煞阁高公子,翻云覆雨等闲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