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开门而出,又将门紧紧的关上。
“何事?”
“我是来复命的,那信你可看过?”
“只说我会妥善处理,你复命便是”
“是,可,可那姑娘,那姑娘咋样了?”
楚然冷冷的看着毕方一言不发,又回去了,只听见门哐当的落锁声。
“真小气,问也不能问么,还是我告诉你这姑娘的事情的,过河拆桥,真不象个神仙!”毕方嘟囔道。
“你说什么?”,这门又打开了,楚然探出个脑袋依旧是冷冷的。
“没什么,没什么…”,毕方尴尬的笑道。
“你找打啊”,楚然举起个手假意要打的样子。
毕方也是一个转身化成鸟儿扑闪扑闪翅膀便飞走了。
这一夜浣儿睡的很沉,还做了个沉沉的梦,梦里一片烟雾朦胧,似在江南的竹林之中,又或是是在仙境之中,她看到了母亲,这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纵使多年后她都不曾忘怀,就如同在身边,似乎都能感受到母亲的触摸。
娘亲穿一身酱红色衣衫,水红罗裙,脚踩一双绣着杜若的蓝锦儿鞋,发髻梳成弯弯高高的云髻式,一看便知是富贵之家的小姐。皮肤白皙如雪、睫毛浓密,一双新月眉儿,嘴角微翘,低眉垂眼,一脸怜爱的看着浣熙。
“浣儿,我来看看你,你可还好?”娘亲说道。
“娘亲、娘亲,你好美…”
恍惚间,娘亲便不在面前了,只浣儿一步一癫,朝着娘亲走去,烟雾之中只看见若隐若现娘亲的酱红衣裙,浣儿拼了命的追了过去,却什么都不抓住,只听娘亲传来句“浣儿好好的,娘亲先走了。”
“娘亲、娘亲….”浣儿满头大汗,似梦魇了。
楚然听到喊叫声,忙放下手中的竹简,飞来浣熙的榻前。
楚然忙从怀中拿出手绢儿轻试浣儿的汗,一面轻轻的唤着“浣儿、浣儿…”想把浣儿叫醒。
这边浣儿早已满眼泪水湿了枕,半响才睁开眼,看见楚然才猛地哭喊出来,似乎还完全沉浸才刚刚的梦里,扑在楚然的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楚然便什么也不说,只静静的搂着浣儿,陪着浣儿的宣泄,心里道:“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从此我便守护着你,不再让你吃苦”。
过了许久,怕是浣儿也哭累了,渐渐平息了,止住了哭声,楚然将浣儿的脸庞捧到眼前,用这帕子轻试着浣儿的眼泪。
“我梦见了娘亲…”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听见了…”
“哦…”
浣儿抬眼看见楚然手绢上的梅花
“这梅花,眼熟的很”
楚然嘴角微笑,用手指刮了一下浣儿的鼻子,并不言语,而是将这手绢递给浣熙。
浣熙接过,细细的端详着。“这,这… 这是我绣的…”
楚然微笑着点点头。
浣熙看着这有些歪扭的梅花,有些差劲的绣功,
“这也绣的太丑了…”浣熙一脸害羞状,想要将这手绢藏入怀中。
还不及浣熙放入,这手绢便从浣熙手里飘落在楚然手中,楚然将这手绢叠好,放入怀中。
“这个便很好”,楚然淡淡的说道。
浣熙瞥见楚然的衣衫浸满浣儿的泪痕,胸前湿了一大片。
“我…我把楚哥哥的衣衫蹭脏了。”
“嗯”
“我…我…”
“我什么…”
“哦…”
“浣儿想给我洗么?”
浣熙使劲的点点头。
楚然微笑着一抬手,这外衣便已脱下,到了浣熙手上。
楚然再斜眼往那衣柜里一瞥,这新的衣衫已穿在楚然身上。
“你怕不,这法术?”
浣熙摇了摇头,“楚哥哥是神仙”
楚然拉着浣儿来到窗边,这条案上放着一个洗衣盆。
“世人都弯腰洗衣,浣儿不用,放在条案上,浣儿不必弯腰,亦不会很辛苦。”
“嗯”,浣儿点了点头。
浣儿将衣衫浸泡在木盆之中,开始搓洗着,楚然轻轻的从后面怀抱着浣熙,将浣熙的双手从水中拿出来,“我们浣儿身子还弱,再说双手会洗粗糙的,还是我来吧。”
“不,不用,不碍事的…”浣儿坚定的又将手浸泡在水中,给楚哥哥洗浆起来。
浣儿固执的想给楚哥哥洗衣服,似乎每次都是楚哥哥在帮自己,自己从未给楚哥哥做过些什么。
“好好好,依你,我们一起”
楚然依旧是从水里拽出浣儿的双手,握着浣儿的手揉搓着楚然的衣服….
两人将这衣服拿上天台上晾晒好,一人在竹竿的这侧,另一人在那一侧,相视而笑。
此刻无声而更似有声,陪伴便是最长情的告白,只愿守候这一世这一刻,都化作前世今生的深情。
“今日开始,我们便开始修真吧。”
浣熙坚定的点点头。
“修真便是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共分为三个境界。这第一境界分为凝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婴变、问鼎,七个步骤;而这第二境界便是阴虚、阳实阶段;第三境界便是窥涅、净涅、碎涅阶段,我们浣儿若是能修道第三境界,便入的仙境了。”
“我真能修的仙身么?”
“浣儿如此善根,纵使没有我,他日你也会修的仙身,位列仙班,想是我并未逆天改命,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吧”,楚然道。
嘴上虽是这么说,不由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纵使逆天改命,那又怎样,若是有了灾祸就冲我来好了,这个浣儿我便是守定了”,心里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浣儿随着楚然凝神静气,气沉丹田,学习这修仙之道,浣儿是个勤谨的人儿,从鸡鸣到夜深,浣儿都在认认真真的练习着,浣儿自是知道,“你身边的一切都有可能被人抢去,只有腹中的文章修为怕是别人抢不了去。”
浣儿不由的想起处到西界之时,初入学堂之时,爹爹给浣儿带了许多糖果,浣儿亦是想认识第一次见到的同学,想是分发给学堂里的师兄弟们,却不知那个泄露了消息,刚一进门便被同学们蜂拥而来,一枪而空,浣儿甚至还没来的及说话,更未来得及分发给同学们,剩下的只有被扯烂的衣衫。
浣儿在江南长大,那曾见过这个阵势,纵使双生想着法儿欺负于浣儿,却还是有所顾忌的,也并未如此张狂,想是这西界的人粗鲁张扬吧,这是浣儿第一次萌生逃离西界的想法。
浣儿似乎也对爹爹心生怨念,好好的并不在江南呆着,不知为何要来到这荒漠之中,似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以及后来种种,浣儿知道读书便是唯一离开这里的出路,她对爹爹从不敢有太多的期许,只希望着自己不再是他的累赘便好。
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入得太学,这怕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江南省亲,浣儿曾是心如死灰,时光残酷,不知如何再活了下去,待得书阁相见,浣儿似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便是江南的那个楚哥哥,似乎也不敢伸出手去拥有他,她怕失去,怕拥有再后失那种痛彻心扉的苦楚。
不曾拥有过,便不曾失去,她此刻不知道以后会何去何从,未来仿佛是被迷雾层层遮掩过的娘亲,你只能向往、只能牵挂、只能期许,却从来没有抓住过。
这日里夕阳西下,片片梨花洒落在这天台之上,似覆盖着一层晶莹雪色,浣儿正在习剑,这是一把竹剑,浣儿吸收这天地之间的灵力尚少,无法驾驭得了仙界神剑,楚然让浣儿用这竹剑练习。
浣儿却并不嫌弃,只当是楚哥哥给的便都是极好的,风随剑舞,梨花随风而落,剑随风指,一朵儿梨花轻轻飘落,浣儿伸手用剑所指,一腿抬起,似乎是计算的尺寸差了一些,浣儿有些左右摇晃,前也不是,退也不行,啊…的一声。楚然看到,忙一挥衣袖飞到浣熙旁边,一手挽着浣儿的腰肢,一手抓住浣儿持剑的手往前一伸,这梨花正落在剑刃之上。
浣儿不好意思低下脸庞,有些羞愧和不好意思,楚然抬起浣熙的脸庞,忍不住捏了捏浣儿的小脸,“浣儿还需勤加练习,才能掌握这玉雨真经,让这梨花随心动,任意而发,这世间万物皆是利器,皆可为我所用,只在你是否有强大的意念,能否驱使的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浣儿还需好好调理气息,莫要急功近利。”
浣儿点了点头,行了礼。
楚然又陪着浣儿练习了许久,浣儿也比刚才熟练了许多。
浣儿正在收兵器,该歇息下了,楚然背对着浣儿说,“有些事,我需离开一些时日,你自己勤加练习,我忙完了,便回来…
浣儿听到话声,停下来,只感觉眼眶之中两行热泪跌落下来,浣儿忙用衣袖搽干泪水,故作镇定的说道:“这一次,要多久?”
“或许半年,最多一年”,楚然不敢回头看浣熙,他怕她看见浣儿那双清澈的眼睛就再也不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