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我退出了店里,我心里他暴躁的脸还在我的眼前浮现,有一点害怕。一路上默默不语太尴尬我就开始没话找话。
“啊?”你是神的话又怎会感觉冷呢?我带着疑问继续问:“神不是不知冷暖吗?”
他眸光暗了暗:“曾经我也这么以为。”
深意的话怎么想也不能参悟,因为不明真相,而不明真相自是有不需知道的理由,我再问也是没结果的,于是就放弃了。
学会知趣,不过为了不徒增烦恼,也省得嘈别人的心。
突然感觉身后一直被尾随,我有些害怕,多次开口又不知怎么说,真怕说了话被暗杀而死,那就太冤了,现在想的多因为我前世都可以死于惊雷,没人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又会临到我。于是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他终于回头看我。
我的五官拼了老命的扭曲,试图告诉他我们遇到了危险。眼睛珠子尽力往斜方瞟,为了告诉他看我身后。
他唇上泛着淡淡的笑。
我突然听到斧子落地的声音,吓得我惊慌乱叫,伴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哭声。
我逃窜在陆判旁边转了身,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土匪头子。陆判在一旁捂着肚子长笑,缓过来的我发现他依然笑个不停。
跪着的是一个已经带了岁月痕迹的中年人,他掩面而哭,许是绝望不甘一并来袭,悲伤就无限放大,于是哭个不停。
脸上的褶子在脸上十分明显,他的抬头纹即使面无表情也不会消散,梳着的发已经毛躁了,里面夹杂着银丝。他两条胳膊粗壮有力,袖子被撩起来。地上陪同他的是那庞大但锋利的斧子。
宝斧未老,但人易老。
他我是见过的,就是前阵子邻座喝酒划拳的,他那时还说要吃了我,对了他也是个苦命的人。
陆判显然笑的是我,但是这种时刻笑实在是不合适,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我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收敛点。他倒好,拿右手的衣袖抹了抹眼睛:“哎呦……哈哈……不好意思……实在是忍不住……她太好笑了。”
我满头黑线,撇了撇嘴,周围的魂魄也多了起来,盯着我们看但又没说话,小声议论也没有。
因为不敢,那个少年的实力和脾气都很大。
我扶额此刻真的想装不认识他,这等引起公愤的重度引起内心不适的事情,导致我,想逃跑。
我十分严肃,语气很不好,不是厉声但是声调很冷:“你别笑了。”
他也不笑了,脸色上是惊讶,然后看了我一眼,便去扶跪着的人。
一如既往的稳重和淡定又回来了:“你的事情我这生死薄上明明白白。”他接着伸出右手,手上便悬着那薄子,看起来很酷。
我觉得心潮澎湃。
终于可以平反了。
“你且讲讲你的生平经历,不准夸张的表述自己的功劳,也不准为自己的不公添油加醋。照实说。你明白没有人骗得了我陆判。”他说话时,我看着那张侧脸,很心动。
无论谁只要认真办事的时候就特别吸引人。
温和的面庞,故作生硬的语气,他睫毛轻颤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我。
我有些慌乱,尴尬的笑了笑。
他轻轻皱了皱眉也捂着脸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那中年人粗状的手抹了眼上残留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其实明白不是他脆弱,好像只有高大坚毅才显英雄本色。但是谁也不能嘲笑他懦弱。
他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都过惯了,怎么能说他脆弱啊。我看到他脸上有了褶子,发间夹着银丝。感慨他不过是一个内心柔软,外表坚毅的爹。
人生不易。
他略微思索着,然后说:“我一生光明磊落,做个土匪也是绿林好汉,财富未曾贪过,杀的都是奸邪,得一养子为了自己的前程,向朝廷举报了我,我这人头他取了邀功。”然后跪下磕头“我心有不甘。”
那头砸向地上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他开始趴在地上隐隐抽泣。
这里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亮在暗夜里太微弱了,不足以照亮这里。
我听了也很气,也是一阵唏嘘。怎么会有如此没有良心的儿子。一个猛汉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含辛茹苦拉扯一个孩子,在刀尖上活命还要替他找奶源。心酸苦竟是没人知道。也没有人感念恩德,而是养了个白眼狼,你好吃好喝的哄着供着养着,而他转头咬你一口。
他说:“我那儿子说我是匪,他为官,既为官就要为朝廷效命,毕竟吃的是官粮。”
我忍不住道:“这才吃了几天官粮就忘记自己怎么一天天长大的,什么狗东西。”
那匪眼冒星光因为找到了共鸣。
陆判笑了笑,然后清了清嗓子提醒我用词不当:“注意你的话,怎么现在话里不干不净被我影响的么?”
我十分尴尬,然后就闭了嘴。
然后陆判抬手挥了挥:“不耽误事啊,你继续说。”
“我这一生顶着土匪的不好名声,但乡里乡亲谁不是树个大拇指,不过官官相护仗势欺我们穷苦百姓罢了。”然后又抹了抹眼上的泪,无奈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哀叹一声。“我妻子就是让为官的强抢了,我才占山为王成了这匪。”
也不过是被压迫着,民不得不反。
我呼了口气准备继续骂,忽然看到陆判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于是我仅仅是吸了口气,然后没再说话。
育之恩大于养,感情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就像你养了只猫,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总归是比半路别人送你的感情深。
他儿子不懂得。
他自以为自己学了几天的春秋礼义,就认为自己特别懂得,开始嫌弃土匪言辞不文雅,脾气暴躁,但是那终归是他的父亲。
可别忘了,当初被丢弃嗷嗷待哺时,他父亲大可不必救他养他。
但是待他如亲子,养他成人,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人总归得有点良心。
那一天和平日无异,男子高高兴兴赶早去接那儿子,因为据说前几天的时候回信说是高中了要回来,他逢人就夸,大家都说他这嘴咧开着就没有合上过。
他还得意勒:“哈哈,我的好儿子哦。”
他高兴,因为那时整个山的土匪都反对他送他上学堂,但是他义无反顾:“我是个莽汉没上过学堂,因为当时呀家里没条件,可我就是羡慕那些文官动动脑子和嘴皮子就成,我这宝贝儿子身子单薄,不是练武的好伢子。”
他可是山头唯一一个读书人。
方荣早早的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心急等不过于是就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走着竟然下了这山头。
“老大啊,你这都下山了。”
“无妨啊,毕竟这上山的路就这么一条。”
就这么等了一天,前边踏平的土路一点灰尘都没有,原因是因为都知道这山头上有土匪就再也没有人敢来了。
“老大啊,这都一个晚上了,要不回吧,总不能没看到然后错过了吧。”
方荣心中复杂,看着和自己下山的兄弟各个一脸愁苦,也年岁渐长,这一辈子他们随着自己风里雨里,总不好老了还要陪他饿肚子。他说:“回吧。”可是心里真的很失望。
他天天茶饭不思,等来了一封信说是那儿子高中状元,百官来和,因为不能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土匪,于是就说死了。这见面的日子在说,估计得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大家问:“大哥,就你能识得字,家宝来信说了什么啊?”
他说:“忙啊,他太忙了,抽不开身。”
然后拿着烟斗就去外边抽去了。
后来又有一封信,说是他成了当今驸马。
他又笑的合不拢嘴,开始满山头炫耀,大家看着颓了很多天的大哥又鲜活起来别提多开心了。
他其实什么都写在脸上,高兴与忧伤都是如此。
这满山头的雪,已经是他下山又上山的第201天,他摔断了腿,这几个老兄弟把他架了回去,他老泪纵横:“他怎么还不来啊?”
单这一句,问的就有些蠢。
他来不来的原因他心里和明镜儿似的。
他知道但他不愿去多想。
受伤的总是深情的这头,他深深被伤害了。
这伤筋动骨就又是一百天之久,他不能下床,就再也没四处乱跑了。
“大哥,这是煲好的猪蹄。”
“我方荣养了一个儿子,想了老来能防老,不曾想,送他读书终究是错了啊。”
这时,他儿子终于来了,他的腿也好了。
“儿子。”他依然呲着牙,特别的高兴。
他唤了他一声,他儿子走到他面前:“爹,我回来了。”
“感觉你胖了不少。”
“是啊,倒是爹瘦了不少。”
“我那儿媳妇可好?”
“公主知书达礼,容貌绝佳,已经是有孕在身了。”
这话说的方荣又合不拢嘴。
这时他的兄弟们开口:“你小子,真没良心,你爹天天盼你来,这腿断了,才刚刚好透。”
等着的从不觉着辛苦和委屈,只要等的到就好。
“无妨,提这些事作甚。”方荣立马圆回来不想他为难:“你好就行,就是见不着儿媳妇和外孙了。”
他儿子立马跳起来:“我想这辈子都不能,这可是掉脑袋得事情啊。”
方荣笑的苦涩:“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