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天帝看到那护膝,惊喜的脸色煞白。瞬间似是失了魂魄。天界上下都觉得我厉害,都传小小冥王有很多宝物。
也就是这一刻,我开始沦为炮灰。
自此以后冥界里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大家都来和我交朋友。
他们交的哪里是朋友,不过看中了我的宝物。
神仙也有爱恨嗔痴,神仙也是欲望满身。
我敷衍过去,就去找陆判,发现他在酒馆里喝酒,那酒馆写着今日打烊。
方桌都是空空荡荡,还有水渍,想来是刚刚擦过的痕迹,小二也不见踪影,管账先生也是这样,只有陆判。
他坐在角落的桌子上买醉,没有形象,只剩狼狈。他的头发有些狂乱,其实不开心的人是没有心情整理自己的。
我夺过他的酒笑了笑:嗬,总算落我手里边了,这酒信不信给你倒了?
他撒手,醉意熏熏,打了个饱嗝:给你,拿去拿去,都拿去,不喝了,我不喝了。
我嘲笑他:你醉了。
然后他就开始哭。
问他怎么了,就是不说原因,只是哭。
我施了法术把他带到他自己的寝室,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又坐了起来,没了醉意看着我说:你知道吗?
我站在床边,他床下的温泉咕咕流着,我心想这种水汽堆叠在自己床边,房子也如此潮湿,还常年不透气没有阳光,难道不会生些虫蚁么?
我还没缓过来,继续呆若木鸡。
他看着我的样子笑的很开心:我可没醉。怎么样这几天?
我苦笑道:托你的福,大家都来找我。
他挑了挑眉:那护膝你可知怎么得来的?
我配合他:怎么得来的?
他说:用我娘的命。
我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一年,天帝爱上了人间村落里的姑娘,他下凡时被姑娘的歌声吸引,一见姑娘模样标致就更加喜欢。姑娘未经情事,也答应的特别爽快。自古红颜多薄命也多寂寞。
他是天帝,荣耀非常。他看面子极重,于是这凡间姑娘吃了不少苦头。她育有一子,天帝推卸责任,再也不管,就抛妻弃子。
后来,听说麒麟的龙鳞制成宝物会特别珍稀,但麒麟不好驯服,尽管他是王也别无他法,但机缘巧合下得知以人祭之就可。于是他把他的母亲扔给了麒麟,她瞬间被肢解吞噬。叫的声嘶力竭,他却趁麒麟不备杀了麒麟,得到了护膝。
也许是虎毒不食子吧,所以放了他。也许是亏欠吧,留给他这两副护膝。
但是抛这个孩子在野兽聚居地自生自灭,索幸他活了下来。
他问我:“你说当初毅然决然扔下你,不顾妻儿死活的人该不该原谅?”
我倒抽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只是个孩子,这个孩子亲眼看着母亲被吞噬肢解。
他,不过是个连话还讲不全的孩子。因为是个半神,总归不同于凡间的凡人,尽管小也还是记事的。
你们觉得那种从小瞳孔里装满了仇恨的人不如从小瞳孔里装满了阳光的人,可你们忘了谁都想长在光明里。
心中所感之事,身边人群熙攘,但可以言之半句的忒少。你们不懂还觉得是别人计较。因为你们知晓的永远是一星半点儿。
“你知道你爹娘怎么死的吗?”他笑的让人发毛,没等我配合继续说:因为他妹妹爱上了你父亲,你父亲却娶了他这辈子都不敢承认的事情,娶了个人类。是羡慕是嫉妒是恨和怨还有他最重要的面子。以及他把我托付给了你父母。他怕啊,怕丑事泄露。于是杀人灭口。
我继续倒抽凉气。
我的爹娘在几声惊雷中,在我面前被劈焦,在我面前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而我也只是个孩子。
全部都是拜他所赐。
他高高在上,残暴不仁。他衣冠禽兽,表里不一。他爱慕虚荣,贪婪非常。
他说:你看见光生长的又何尝见得了光?仗势欺人罢了。尚且走着瞧,看看是谁活该。
别太狂。
我也变了脸:哈?你计划怎么办呢?
他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就等着看那些为虎作伥的人如何自生自灭。
难定的事情多了,比如天灾人祸。人祸尚可避,天灾谁也避不了,落到谁头上算谁。
我说:这是一种恶毒的诅咒。
他说:不及他千万分之一。
我和他一起等着。
他笑了:你说他有本事杀了我么?这些年做尽坏事也受了不少反噬吧。
天界的天雷有时也不受他的控制,反而会劈向他。伤人一万,不过是 自损八千。
我说:你如若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伤不了你,怕的是自己心性小,哈哈,看看谁先气死。
他问我:你怕么?
我笑了笑:有本事杀了我。
他也笑了:你不是怕死吗?
“现在不怕了。我也不是善茬,我是不会轻易死的。”
他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是个狠人,我更狠我要他陪我一起,活着又如何,也是生不如死吧。”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只剩自己。他俯瞰世间万物,所有东西都会背离,离他而去,就像揽不住的沙。他通过阴谋得到的东西,最终会一一散尽。他强加给别人的痛苦,遭到反噬,只因自己活该。
他说:我目前什么也不做,我就是要吓他,然后让他自乱阵脚——心乱如麻,我要让他惶惶不能终日。
我说:你如若真的死了,你……
他视死如归:你看我陆判今日什么也没有,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再也找不回来,活着也没什么目的,死有何惧?我已经没有弱点了。他伤不了我。
我施法坐在了板凳上,他侧躺在石床上,拖着腮看我。
我问:“陆判啊,你这里不潮么?”
他支着胳膊有些累了,于是就继续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不潮。”
我奇怪:“为啥我寝宫没温泉还潮的不行?”
他咯咯的笑:“也许你应该安一个温泉。”
我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安几个暖炉比较靠谱。”
突然一阵风又吹动了纱幔,水中热气腾腾铺面而来,虽暖但是还是潮湿。
这时来了个鬼姬,她容貌不够惊为天人但看着也好看,她身姿窈窕,低着头捧着茶盏就来,然后‘哐当’刚进门这杯子就碎了。
然后她扑通跪下:“陆判大人,我知错了。”
他摆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
等我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要想知道一些事情,去听听别人的聊天,聊天内容可以显现这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大家说:“那深儿可真有本事,陆大人平日里都不和别人说话,这深儿就摔来摔去 陆大人反而会多说几句。”
“她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原来是看脸啊。”
“她那腿脚有问题啊,假摔不至于。”
我一想陆判那家里高高的门坎叹了一句:难怪呢。
我感觉那门坎比我都要高啊。
原来如此。
这时那深儿,来了,由于裙子很长,她走的慢我也就看不出她的腿脚有毛病。
也许刻意隐藏的地方确实是自己最在意的吧。
你没有痛点就不懂啊。
我倒是有些好奇陆判为什么会坚持让她送茶,我猜应该是让她去规避一些没有必要的伤害吧。
有些事不必深究。
虚情假意都知道,深情也不会不被你知道,不说就是因为没那么喜欢。
总之人心是衡量标准,总是觉得别人怎么样的人其实自己心理有问题才是本质。
抬脚到了自家门口,正巧碰上了杜笙,我问他:“怎么,来找我下棋吗?”
杜笙笑了笑:“不是啊。”
“刚好路过吗?”我继续问。
他点头:“也是,不如我们还是下盘棋吧。”
我不知道这五子棋颗颗落在棋盘上,对我有什么提升,但是就是来打发时间的。
我落了棋子,杜笙突然开口道:“阿荼,你知道吗?”
我抬头问:“什么?”
“如果以后发现自己有一刻一无所有了,请记住你原本就是那样挺过来的,一切归零就从头再来,再不行的话就谁也不要接近,因为真的到头来你背后空无一人。”
我那时特自信:“怎么会呢?”
没有无所畏惧,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会无所畏惧。
那么多年后的我才发现,与其卑微的忍让,不如正面刚,反正我忍着你还是不把我当朋友,凭什么一直委屈我自个儿啊。
他笑了笑:“真希望你永远如此啊。”
“呀,我输了。”
我抓耳挠腮:“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输,我可是天天下啊,很少输啊。”
他笑了笑:“你好像过于自信了,生活中对待那些过于自信的人,会反手给一个巴掌。”
我捂着脸笑答:“我腮帮子真疼。”
“来吧,下一把吧。”他已经把棋子都回归了原位。
……一会儿后。
我哈哈大笑:“哈哈,你输了啊。”
“我腮帮子也是,疼啊。”
其实我觉着那种虚伪的关系要是一直不被我发现它虚伪,我想我也是幸福的,可是虚伪终究是虚伪,就是真不了。
输输赢赢,就像这个人生,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比赛什么东西,只是有人总是把我当做对手。
生活可以是竞赛,但交朋友不是,知道为啥成不了朋友吗?因为你一直在比,你不会快乐,因为你永远不满足。
真正的朋友是期待朋友更好的,显然有的人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