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路,缓缓向前行了几十里路,正值秋色初起,路旁枫叶开始泛红,斜阳点点洒在树梢,也颇为好看,但车内几人均无心思看这风景。唐铁嘴丁冠二人负伤甚重,虽然一时半会死不了,但仍是痛入骨髓,死死支撑,赖老头昏迷不醒,李尔柳担心他的伤势。
至于张璧,心烦意乱,憋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李尔柳:“我父亲如何遇见前辈,又如何学了领仙经,晚辈心中实在疑惑,可否请前辈告知。”
李尔柳似等他这个问题等了很久,心知他一定会问此事,但他不开口,自己怎么好意思便说,现在张璧发问,李尔柳先将对赖老头的担心丢在一旁,回答道:“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你尚未出生,你父亲的领仙经和破阳拳都只学了个皮毛,他不传你正统功夫,倒是把我这些手艺传给你,这倒是出乎我意料。”
张璧摇头叹气,说道:“我也想不明白,那老混蛋怕是想害死我。”
李尔柳说道:“此言差矣,我和你父亲都是华山弃徒,我自出了师门再未用过华山派武功,想必你父亲也嫌弃华山派,不想让你沾染,所以才教你些乱七八糟的武功。”
说自己武功乱七八糟,这倒是让张璧惊愕不已,这邪门高人倒是性情随和,不去计较花名。
张璧现在却没空去关心这些事情,却听他说道:“我这混蛋老子害我不浅,但他在江湖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至今也不清楚。”
李尔柳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但求问心无愧才是正道,张晚舟和我一样,便是追求这正道而来,他也是少年英才,却遭人妒忌,被人陷害。”
"陷害?怎么说?"
“你可听说你父亲十九年前曾得天下镜之事?可你在东海生活这么久,你可听父母说过天下镜,你可曾见过天下镜。”
张璧听到此事心神一动,若有所悟,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天下镜根本就不在我父亲手里?”
李尔柳点头,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在金陵少年英雄大会上大放异彩,得罪了白石庄叶克奇,又遭同门嫉妒,他们便设计陷害你父亲,天下镜一事谣传想必就是出自叶克奇之口,消息一出,江湖中人哪个不眼红天下镜,争相找你父亲麻烦,聊城祁五,菏泽祝白桃便在此列,但去年他们两家人已被你父亲杀的一干二净。”
张璧闻言更是吃惊,说道:“这……也不用杀人全家呀。”
李尔柳皱眉说道:“我们初出江湖之时哪个不是侠义心肠,还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你不杀别人,别人就来杀你,谁还不知道杀人不对,但若不下狠手,难以自保。”
想起今日一气之下失手杀了钟真翰,张璧心里还是隐隐作痛,有些奸恶之人确是该杀,但别人一家老小之中必要无辜,张晚舟这样不由分说的杀人全家实在说不过去,当下张璧更不多言,暗自发誓,今生绝不错杀一人。
却听李尔柳说道:“江湖中恩怨往来向来如此,你也不必吃惊。”
父亲罪孽已经犯下,张璧只想日后替他弥补,不愿再听这些罪恶之事,催促李尔柳道:“前辈可接着说后事。”
李尔柳何等机灵,当下也避此不谈,接着说道:“华山派不愿庇护你父亲,便把他逐出师门,若你父亲还在,他与贺元怀联手对付我,今日华山派在我面前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张璧暗暗点头,对父亲的武学根骨他是绝不怀疑的。
李尔柳继续说道:“自后你父母双亲便被一路追杀,一日被我遇见,我于心不忍,便将他们救下,送他们到了南际山山脚下的小镇上避难,我与他们同住了几日,没人追赶才放心离开,便是在这几日中我把领仙经和破阳拳传了些给他已便防身之用,但时日太短,其间一些奥义我未来得及教他,也不知他是否有所领悟。”
“我这领仙经打人一掌便会让人全身麻痒,我听赖师傅前辈倒可以收发自如,不知是何缘故。”此时说道领仙经奥义,张璧正好要问问李尔柳其中之事,不然日后与人交手让人断手断脚都还不怎么样,要人痒得全身抓破生不如死,张璧却过意不去。
“我创领仙经之时大致将其分为七重,第一重真气初凝,最为简单好练,但练成不过是强身健体,普通人难以伤身,第二重开始便有别于其他内功心法,将全身真气倒流散布全身,是以聚气更快,修为速度较之普通心法也更快,但威力却要打些折扣。“
张璧听到此处暗暗点头,自己所练修炼领仙经至此确有这种感觉。
”到了第三重便是你现在进境,真气开始变得邪门,有些像是毒攻,这也是我未曾想到的,一掌打出不能立时取人性命,却能激化别人体内真气,教人全身如虫蚁所蚀,我当年也卡在这瓶颈多时不明所以,所习时日久了才明白其中道理,内力真气皆可受外气影响,风寒湿三气最易侵入人体,其中以风邪为首,领仙经内力仰观天下,讲究天人合一,自然不可避免内力中夹杂风邪,风为百病之长,其性轻扬开泄,善行而数变,一入人体在人体内游走不定四处侵蚀,是以才会致人麻痒疼痛,你在第三重练得越久,掌力中夹杂风邪便会越多。”
听他这样解释,张璧恍然大悟,这门武功原来不是自身有什么问题,倒是因顺应自然而被自然之气所控,这被人诟病成邪门妖法确有些冤枉。
张璧问道:“可这风邪如何控制?”
“要想控制也不甚难,你只需要让内力在掌间流转透化,真气自然可变得纯正,但有这一环节,你真气运转便要稍慢,且威力也会削去一些,这便是第四重功夫,练之可随意控制风寒湿三气,但武功进境较之第三重却无多少变化,甚至要减弱三分。”
张璧心想这武功当真古怪,练到第四重竟要比第三重弱上三分,当真匪夷所思,好在可自行控制运用,也非一无是处。他又继续问道:“那之后三重效果又如何?”
李尔柳说道:“第五重便是将第四重练得熟练,可随意发掌,内力运行流畅,不会受阻,威力大进,出掌可开山劈石,真气充足之时速度也能提高一档,到了第六重,便可感受天人交汇,将体外周身之气化为己用,熟练之时以气驭剑也可做到。”
今日在华山之上,张璧曾见李尔柳以气驭剑,当真惊为天人,修为之高令人羡慕不已,没想到这只还是领仙经第六重的功夫,莫非这第七重能上天入地?张璧兴奋地看着李尔柳,等不及要他说第七重领仙经有何造化。
可说完这些李尔柳竟有些哑巴:“这第七重……第七重……”
张璧疑惑道:“第七重怎么了?”
李尔柳尴尬一笑,说道:“惭愧,老夫无才,第七重尚未练成,已卡在这瓶颈上十几年了。”
张璧不禁有些失望,这神功第七重确实令人神往,等不及想看看这第七重有些什么奇妙的效果,但想到自己只还练至第三重,离第七重遥不可及,自己还需加倍努力。
当下要紧之事却是先将领仙经练至第四重,便可打出正常的掌力,不会再教人受风邪入体如此难受了。
张璧对李尔柳恳求道:“前辈可否教我些第三重练至第四重的窍门?”
李尔柳不知张璧心思,听了这话却觉他为人踏实,领仙经如此厉害,自己初练之时也曾苦死一步登天之法,反倒差点走火入魔,张璧却不骄不躁,先问他第四重的练习方法。李尔柳欣慰得点点头,说道:“你练功之时可找一风口,慢慢凝气于掌,感受风气变化,试着将风邪在你掌中缠绕,再慢慢将其分散,时日久了自然能熟练,湿气、寒气练习方法均是如此,不可急于求成,一步登天的功夫都是旁门左道,习武该是一步一个脚印。”
闻言点了点头,张璧原本觉得领仙经便是旁门左道,今日听了李尔柳解释,想来不管是自己还是其他人对领仙经都有误解,转而又想到武功会被人误解,难道人就不会吗?是了,神火教被人误解,李尔柳被人误解,父亲张晚走也被人误解,这些外力加身不可抵抗,若是日后自己也被人误解,也无需解释,当自如父辈一般,自求问心无愧便可。
想明白这一点,张璧竟“哈哈”得笑出了声,他兀自沉思不管别人,李尔柳还以为他是因得了自己指点才如此高兴,当下说道:“小子也别太高兴,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还需多加努力,老夫这辈子怕是练不上第七重,还需你来将领仙经发扬光大。”
张璧却道:“能不能发扬光大我倒不知,我最多保证不为害人间。”
车内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就连丁冠嘴上也眯开了一条线。
忽听车外有一小孩说话:“是什么人来了,想进谷先给爷爷磕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