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本是好心,想成人之美,可只顾着程紫衣,忘了顾及张璧感受,一把将他拖下树扔在程紫衣面前。
程紫衣一见张璧心头大乱,脸颊飞红,想及刚才说的话已给张璧全部听见了,羞得转过头不敢直视张璧。
张璧却怒斥老头道:“老怪胎你怎么出卖我?”
老头本来嬉皮笑脸,脸上表情却被浓密的毛发遮盖住了,嘿嘿笑道:“我也是做个人情,小丫头怕你死了,我把你拉来给她看看,好叫她不要担心。”
程紫衣更是羞的跺脚,一切少女心事被张璧撞破,原想拔腿就走,可再见到张璧又舍不得就此离去,杵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张璧也转过脸去,他原本已不你们生气,可少年人好面子,自尊心极强,不愿意就此与他和好,故意要说些话来刁难程紫衣,于是“哼”道:“她巴不得我死,现在见我没死可真是要担心了。”
程紫衣听他这么说心下大急,转身脱口道:“我……我没有……”
“你怎么没有,若不是想我死为什么要给我下蛊毒?”张璧刚问出口,又觉得好笑,刚才程紫衣已将其间情由说给了老头听,张璧也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两个月来的日夜思念让程紫衣日渐消瘦,此时见他未死程紫衣甚是高兴,就算张璧对她仍是记恨,那也无妨,总有可补偿的时候。
“张大哥,你身上的毒已解了吗?”程紫衣说得极温柔。
张璧却没好气道:“哼,我自是命大,害你奸计不能得逞,可对不住了。”
“是了,张大哥吉人天相,当真是好极。”
张璧听她言语真诚,顿时心软,本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脏话再也骂不出口,只是说道:“我与你已不再是朋友,请你走吧。”
老头听来却不乐意,虽然张璧此时是他玩伴,但程紫衣是他看着长大的,毕竟要偏心一些,于是对张璧说道:“这可是我家,哪由得你赶小丫头走了。”
张璧听他说出这种话当真就生气了,当即说道:“她不让他走,那我走好了。”
他甩袖就走,也不回头看二人一眼。老头愣头愣脑不知是哪里出了错,刚要去追却被程紫衣拉住,程紫衣说道:“算了,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程紫衣自然知道是老头言语冒犯了张璧,但老头向来是这样,怎么怪得了他。
张璧虽是生气,但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走不久气便消了,又想这么快回去太没面子,索性便在山中闲逛起来。
不知不觉时至黄昏,日头西落,光线开始昏暗起来,生气归生气,张璧还是挂念老头,怕自己不回去老头要把肉烤糊。他正要往回走,忽听不远处“嗖”得一声清响,打眼望去见一道烟火直蹿上天,再往下看正有一股浓烟冒起。
他心下好奇是何人在此,加下加快要到浓烟处一探究竟。
张璧虽在山中住了两个月,这山路仍是不熟,不知浓烟升起之处是程青葙姑侄二人的住所,若他知道也便不会过来。
到了近处一看,才见程青葙所住小屋正被火烧毁,屋前围了七八个人,均是手持兵刃。程青葙却蹲坐在地上捂着手臂,那一侧衣物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看来受伤不轻。程青葙口中呼哨,满地的毒虫向那一伙人聚拢,却又不敢近前,只能在那团团转。
张璧大奇,以程青葙的身份,竟然有人敢来此闹事,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我们几人也不是不讲理的,只要圣姑交出解药,我兄弟几人自然不与你为难。”说话那人身穿一拢白色长褂,头戴纶巾,张璧仔细一瞧,这书生打扮之人便是梅如松了。
原来那日梅如松逃下山后,约了帮手又再回君山顶上的草庙要抓张璧与程紫衣,可再去之时哪还有他二人踪影,早给逃了。梅如松心知给程紫衣逃走后果不堪设想,这两个多月来带着梅如柏东躲西藏,四处聚集人手,总算找了这一小伙人来对付程青葙。
这些人都是神火教中教徒,虽然都互相认得,但都不知彼此身份,也不知梅如松从哪探听来的消息,将这些人一一找出,他们聚首之时均是惊讶万分,怎么也没猜到众人都是归属同一支的教徒。
神火教新人入教,为示忠心,都要服用“增液散”,此药毒性缓慢却专攻先天之本,一年内未服解药可致肾水泛滥,全身毒疮满布,渐渐化为浓水,是以教众对上属传达命令不敢怠慢,以便换来这一年的解药。
解药由各支首领分发,但永久解毒之法却只有教主知道,他们不知其中缘由,来找程青葙解毒实在大错特错。其实梅如松所邀之人原不止这些,来的要么是今年贡品交不出来的要么便是早有谋反叛变之心,梅如松害怕泄露消息,那些没来的人已被他杀的干干净净。
程青葙此时虽已手上,仍是风采非常,威风凛凛,她环视众人,轻蔑地说道:“梅匹夫你也当真不知量力,就这些人敢来闯我解阳山。”
梅如松早觉自己胜券在握,当下冷笑道:“哼,你还道你自己天下无敌,解阳山上也不放两个守卫,现在放烟花叫人已是晚了,我知你毒虫厉害早叫兄弟们身上藏了雄黄,我看你现在还能有什么手段。”
程青葙也不理他,抬眼望了望左手边那只有一只眼的汉子说道:“陈半瞎子,你也来凑热闹,我今年让你交二百两黄金你也交不出来,二百两换一条命不值吗?何苦跑来这里送死。”
张璧也看了看那个被叫做“陈半瞎子”的汉子,只见他衣衫褴褛,全身衣服打满补丁,这穷酸样哪像是能拿出二百两黄金的人,张璧只觉得好笑,心中暗骂程青葙脑子有问题。
那陈半瞎子本就对她忌惮,此时见她说得自然,更是露怯,口中结巴道:“杀……杀了你搞到解药,我便省……省了那二百两。”
程青葙也不答话,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说道:“吴夫子、王道长、李家少爷,你们贡品也交了,为何还要反,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说的这三人早有谋反之意,梅如松找上他们正是意气相投,他们也不似陈半瞎子那样忌惮,那王道长为壮气势更是扯着嗓子说话:“老娘皮少说废话,当初要不是你胁迫我们入教,我们这些年也不会过得这么惨了。”
程青葙闻言狂笑,说道:“牛鼻子说话如放屁当真名不虚传,你们几人哪个不是仰我教主神威自愿入教,你自己作奸犯科,若不是教主救你你早给李尔柳杀了,你今日却恩将仇报。”张璧躲在山脊后听得也是惊奇,从她话中看来李尔柳倒是行侠仗义了,张璧心下更是好奇李尔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那王道长被他说破,神色尴尬,嘴上却仍不服输:“我反的是你又不是教主,如何便是恩将仇报?”
程青葙怒道:“各位教中兄弟想来都熟记教规,我是教主亲授圣姑,你们反我便是反教主,已是死罪,还要我教你们吗?”
她此时失血过多,已有些支撑不住,渐渐心慌起来,但眼下救兵仍在路上,必须再拖会时间。
梅如松已看出她心中所想,对她冷笑道:“你再拖时间也没用,我看还未等到你救兵来,你就要交待在这了。”
程青葙心知他所说不错,但眼下也无他法,说道:“我是死定了,不知你七命抵一命划不划算呢。”说着在袖中掏出一只锦囊小袋,拎在手中晃了一晃,接着说道:“这里头装的便是解药了,你们可想要。”
王道长一见大喜,这便要上前去拿,可程青葙哪能这样如他所愿,把手一扬将那小锦囊往远处一扔。王道长见那锦囊飞走,只能飞身来抢,手中已抓住锦囊,却未注意落脚之处,他落地之时觉得脚上踩着一绵软之物,他正奇怪是什么东西,忽听脚下一人怪叫道:“啊呦,踩死我了。”
众人均是大惊,这里不知何时藏了个人,若不是王道长去拿那锦囊竟未有人发现。王道长虽也吃惊,但反应极快,已将脚下那人抓起。
这不是别人,正是张璧,他一直伏在山脊之后,哪里知道程青葙会忽然把锦囊丢向他,等他发觉已然不及,王道长已踩在了他身上。
众人见是个小孩,也为太放在心上,唯独梅如松一眼便认出了他,口中叫道:“是你!”
张璧只能自认倒霉,心中忌惮梅如松,不想生事,当下嬉皮笑脸道:“是我呀,你好吗?”
说话间王道长已把他提了过来,张璧也十分无奈,出了东海这么久不是被人提着就是被人举着,当着就像小鸡一样。
那边的程青葙也是略微惊讶,她早已察觉有人伏在山脊后,想来一定不是他们一伙的,所以故意将锦囊仍向山后之人,心知只要那人被发现定能再拖一会,只是没想到那人是张璧。
王道长将张璧扔下,兴冲冲得打开锦囊,众人都盯着这小袋子,只要梅如松瞪着张璧,眼中直似要冒出火来。
却听王道长叫道:“我靠,哪有解药,是个胭脂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