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毕这少年的讲解破招,金照风惊的一身冷汗,只觉对李云尘心服口服,更是对这少年刮目相看,心里承认自己彻底输了。
李云尘本来性喜自由,不愿收徒累赘自己,可眼前这少年天资之高难以想象,且不说他能看破金照风几十年剑法中的破绽,更对自己可能出招形式加以预测,可单单看他步法、劲道都像是不曾习武之人。
李云尘问少年:“可曾有人教你习武?”
“不曾习武。”少年躬身抱拳道。
本想问问金照风是否有何高见,可一旁的金照风俨然像个霜打的茄子,实在是受了些打击。
李云尘自觉不可辜负这么好的武学奇才,便开始对少年进行询问。
“你想习武,父母是否允许?”
“三年前母亲为人所杀,父亲出走至今未归。”说着少年眼神黯淡了下去,这身世似乎是他不愿提及的痛处。
少年忽而又打起精神,朗声说道:“晚辈习武一来为寻找出走的父亲,二来为寻找杀害我母亲的仇人,杀母之仇不可不报,三来……”
“三来我要问问这世间是否还有正义,为何杀人者胡乱杀人,我母亲何过之有,是不是这世间公道都如浮云般潦草,武艺高强就能强为吗?”
想起母亲被杀,父亲出走后一个人经历的这一切,少年更是咬牙切齿,这几年他孤苦伶仃受够了苦。
可是普天下哪有绝对正义,李云尘叹息道:“这世间自是苦难繁多,江湖更是凶险,这许多事情可是你能管的了的?”
“晚辈斗胆,偏要管管看!我要为苍天讨回所有公道。”此刻,少年眼神闪烁,那消瘦的身体竟然威风凌凌,不可一世。
“此子必成大器,必成大器!”李云尘心里默念,已决心收他为徒。
李云尘对少年微微一笑道:“可否告诉我姓名?”
“晚辈名叫张璧。”
“既要入我门下,需得给你取个法名,你可算是我点苍派门下第四代弟子,第四代已是‘子’字辈。”
李云尘微微沉吟,在脑中思考一番,继续说道:“不如就叫张子牧,取自‘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望你日后洁身自爱,谦卑自守,今后就以此法名行走江湖,你意下如何。”
少年大喜,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连忙喊起了“师傅”。
望着张璧如此神态,李云尘不禁莞尔,想起自己初入山门时便和他一样青涩,胸怀大志,立志匡扶正义,救济天下,如今自己已是三十五岁的中年男子,离自己的目标却始终遥远,还望这孩儿能承己所志。
李云尘摸了摸张璧脑袋,将他扶起。
“近年来我派也算人丁兴旺,除你太师傅封济贤与掌门师叔柳济河、三师叔裴济山外,两位师叔门下也各有几位师叔师伯,师叔师伯门下亦有弟子数名,你太师傅喜欢云游四海,只收我一个徒弟,山中是掌门师叔坐镇,他日回到山里我在与你一一引荐。”
张璧点点头,望着眼前新拜的师傅,眼中充满无限激情,这师傅和蔼可亲,毫无架子,想来自己跟着师傅必定受益良多,心中一阵爽朗,又看了看金照风,一脸忧郁,仍沉浸在打击之中尚未自拔。
李云尘能理解金照风此时心情,却不知如何加以安慰,实在无言相劝,别问道:“金前辈是否下山喝上一壶?”
金照风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抱拳失礼道:“贤弟新收弟子本来与你一同庆祝一番,可现在……老夫实在没这心气。”
李云尘点头,也是一躬身,回礼道:“前辈现下作何打算?”
“我这便要回湖州了。”
他拂了拂衣上的灰尘,强打起精神,自觉不能让着两位后生看扁。
“后会有期。”
金照风说这话时心中实在没有底气,心想大难临头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有重逢之日……
为拜师而道破金照风剑法中破绽,扰了金照风心境,实非张璧有心炫耀,当下见金照风如此神态,心下惭愧。
张璧对金照风说道:“晚辈适才所做实在无礼,还请老前辈海涵,他日若前辈有能用上晚辈,晚辈必当赴汤蹈火。”
金照风摇了摇头,强颜道:“老夫这般年纪哪能与你这小孩较劲,也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你。”
嘴上逞强,心下却差点“哼”出了声,老夫不久便要蒙难,凭你个毛头孩子又能有何作为。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师徒二人对金照风都心有愧疚,张璧未入江湖,不知该如何弥补师徒二人的过失,眼见金照风就这么走了,心下焦急,望向了李云尘,似乎在问该怎么办。
“金老前辈虽是湖州金家当家,宗族中几方势力均不容小觑,七月十五便是金家祭祖之日,玉虹剑丢失,金前辈必定少不了麻烦,我们需在此前赶到湖州,多能解决最好,若他族中有人落井下石要下杀手,就只能挟了金前辈出逃。”李云尘道。
张璧听得一脸茫然,起先以为金照风脸色如此难堪只是因自己破招使他丢了面子,却听李云尘说什么金家祭祖,下杀手,不禁问道:“为何只为了一柄剑金前辈便有性命之忧。”
李云尘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这玉虹剑虽是他当家信物,却非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这剑代表了地位权势,若是宗族中有人嫉妒金前辈,他此番落难就不仅是丢剑如此简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自然陈年旧账也要被翻得稀烂,当家之位不说,更是自身难保……”
江湖险恶,同宗相残又哪里少见,权势、名声……江湖中人为追求这些虚名,对谁都能下的去手,李云尘一想至此又陷入回忆。
“可我们为何不追回金前辈,让他先行逃离。”张璧打破了李云尘的沉思。
“若能如此简单,江湖便不是江湖,以金前辈所处地位,不能说走就走。况且以金前辈的性格,你我也拦他不住。”
张璧点点头,心下了然。
金照风为人豪爽直率,喜好结交英雄豪杰,李云尘便在此列。
他又醉心武学,自己武艺甚是一般却爱与人比武,今日来南际山便是与李云尘定好的三年之约,每隔三年六月初六都来此地比武三日。
这几年李云尘武艺突飞猛进,金照风却已走了下坡路。李云尘出于好意每每都让他获胜,不想今日在此埋下祸根。
既然比武已毕,便要动身上路。
李云尘率先走下山路。
张璧背起柴垛,收起柴刀跟在身后,这就要回山下村庄收拾一番好动身。
他此刻心情激荡,感觉自己便要踏入江湖,不久便要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顿时豪情万丈,走在路上也是飘飘然的。
张璧对师傅问道:“师傅,我们此番是先回山里吗?”
“还不急,六月廿三是你衡山派陆长洲陆太师伯的七十大寿,我们先去衡阳城贺寿。”
听闻此言,张璧惊的长大了嘴:“陆长洲?就是背山铁剑陆长洲?”
“怎的你会认识?”李云尘略感诧异。
“陆长洲……是我外公。”
“陆长洲……是你外公……那张晚舟便是你父亲,陆静竹便是你母亲……”
李云尘如遭雷击,想不到今日所收徒弟原是故人之子。
想不到他比张璧惊讶更甚,张璧对他点点头,眼睛一顿眨巴,不知他如何仍是自己父母。
李云尘这才细看张璧眉眼,见这眉眼自己怎么会看不出呢,这就是陆静竹的孩子,陆静竹……我魂牵梦萦的陆静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