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董莱跟曹天冈解决了,余下小兵四散逃去,何志武追之不及,只能放任他们。
胡桃先是受了辛娘子毒针,后又被曹天冈伤到肋骨,这时只能勉强走动,不至于拖累。
华威也挨了一拳,被真气侵袭筋脉,一时间与普通人没区别。他倒是先吃了解药,情况比胡桃好得多。
钟老竟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许是曹天冈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老头子又能有什么本事呢?
何志武先把解药给胡桃服下,他们不敢在此逗留,四人驱上马车,驮着金银珠宝上路。
为了不露破绽,何志武用真气刺激脾脏,倒逆血流,把脸色变得白惨惨的,看着像连续嫖了十次娼一样。
钟老行路经验较丰,他指着西北面道:“前边大约八里地有个村落,我们今晚先在那里躲一躲,不虞被泗水帮追到。”
他们担心曹天冈的行为是代表泗水帮,如果这样,那么接下来一定还有追兵。
泗水帮是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其帮主水里游蛟孙大海是后天巅峰高手,一套惊涛掌法共有七七四十九式变化,掌力入碑一尺深有余,是个棘手人物。
几人驾着马车,华威与胡桃行动不便,驾车的事情就由何志武与钟老来做,他们扬鞭打马,逐日而去。
到了钟老说的村落,但见是个规模不大的庄子,庄里什么都少,唯独石头很多,许多房子都用石头砌成。
这个村便叫石头村,几十户人常年靠水田种稻过活,只赶集时抽出闲暇出门,平时难见一个外人进村。
黄狗树下趴窝,孩童在沙地做着游戏,袅袅炊烟升起,夕阳斜照两排屋舍。
小小石头村迎着晚霞步入黄昏,也迎来几辆马车。车上人物衣着鲜明,拉车马儿神骏非凡。
对于村民来说,这一切都是新鲜的,远方贵客带来的不仅是新奇,还有贫富悬殊造成的自卑。
尽管他们很想看一看马车扶手是否金子做的,摸一摸那驭马是不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却只是私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猜测着。
何志武下了车子,随手给几个孩童派些铜板,和颜悦色道:“孩子,你们村长在吗?”
孩童们接了铜钱,何志武在他们眼里也变得慈祥和蔼起来,一个大胆些的脆声道:“我知道村长在哪,我给你叫他。”
“我也知道,我也去。”他们叽叽喳喳说着,争先恐后跑进村落。
不一会儿,就有一山羊胡子老汉走过来,他赤着脚,裤腿卷起,小腿上还沾着泥巴,嘴里的旱烟不停吞云吐雾。
老汉快步迎上来,道:“几位贵客,因何来访?”
何志武取出一锭银子——在此声明一下,武林豪杰出手就是整锭银子,有时候不是因为豪爽,而是没时间找零钱。至于为什么没时间,当然是因为大侠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
他说:“远途劳累,想借府上歇歇脚。”
“你这后生,也忒客气了。”老汉嘴里这么说着,还是接过银子,笑得一口黄牙金灿灿,他道:“寒舍简陋,还望不要嫌弃。”
老汉在前头引着路,何志武牵马跟着,胡桃从门辕下探出头,说:“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何志武看着路面,说:“当然不对劲,你什么时候见过黄昏插秧的?一个乡下人,大字不识两个,讲话也太有礼貌了点。”
“你是说,”胡桃盯着引路的老汉,说:“他有问题?”
“不清楚,先看看吧。”
穿过一排瓦房,跨了两条水渠,一路上尽有村妇在溪边洗菜,有农汉挑水归家,那水桶盛得太满,洋洋洒洒湿了黄泥路。
老汉是村里村保,他的家在村子后边,不同于别家泥墙瓦房,他的住所以青砖砌墙,黄木盖顶,别有幽静。
马车停当在门前树下,人随里走,老汉一面吩咐浑家去宰两只鸡做菜,自己带着客人走入正堂。
堂前供着祖宗灵位,他点了九柱香分别插在香灰龛内,解释道:“每日上香是本村传统,几位不介意吧?”
何志武道:“自当入乡随俗。”
老汉那浑家就在天井处杀鸡拔毛,一时半会还弄不好,便先安排何志武四人房间。
他搭巴着烟枪,略踌躇道:“房间只得两个,贵客却有四人,不知该如何安排?”
这话就是在问他们自己了,华威虚弱的身躯猛然爆发出亢奋的神情,他道:“这简单,我勉为其难跟胡师妹一间房,大家挤一晚无所谓的。”
胡桃还没发声,钟老先道:“这恐怕不妥,胡姑娘还是闺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不便。”
华威道:“不打紧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
“华师兄,有件事情却要与你商量,我们借一步说话。”
华威下流的模样令何志武为之汗颜,他把华威叫到一边,小声道:“华师兄莫不是忘了外边的金银?”
“金银就在马车上,谅它跑不了。”华威道:“何师弟这般阻拦我,难道对胡师妹也有心思?”
何志武道:“华师兄是不是还漏了一个人?”
他暗暗指了指钟老,道:“这批东西可还是属于天丰镖局的,所谓杀人越货,人未杀尽,如何越货?”
华威做了个斩首的手势,道:“何师弟是想让我?”
何志武点点头,他就坏笑道:“师弟你太无耻了,我很喜欢,但是胡师妹怎么办?”
“胡师姐被伤了肋骨,一会儿我以疗伤为借口帮你看着她。”何志武说:“今夜我伺机把师姐迷晕,三更时分,师兄记得前来。届时又得钱财又得女人,岂不是一石二鸟?”
“师弟,你真是好人。”华威道:“你不会抢先下手吧?胡师妹可是我的挚爱!”
“太过诚实一直是小弟的缺点。”何志武说:“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始终要回青云门,华师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于是房间的分配也被定下来,华威跟钟老一间,何志武跟胡桃一间。有了疗伤的理由,钟老也不再说什么。
路上,胡桃疑狐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药?”
何志武说:“当然是男人都拒绝不了的东西。”
胡桃道:“总感觉你把我出卖了,你真的会接骨疗伤?”
她的肋骨确实是被打偏移了位置,作为一个出色的练气者,首要对人体骨骼脉络熟悉,脱臼接骨这种事完全不是问题。
“怎么说我也帮过你一次,又怎么会出卖你呢?”何志武说:“放心吧,接骨而已,小意思。”
按着武林不成文的规矩,男女疗伤是大不同的。一般男子受伤,无论外伤内伤,大多都能自己解决。
而对女子,小伤要卷起衣袖,内伤要脱掉上衣,重伤更非全身脱光不可的了,且其完全无法自己治疗,需要另一个人帮助。
床榻上,两人相对而坐,何志武截下一条长布,道:“为证清白,我把眼睛蒙上,非礼不观,师姐看可行吗?”
胡桃说:“要不还是明天进城找郎中吧?”
“郎中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所以我跟郎中也没区别的了。”何志武换上一副诡谲的笑容,道:“况且师姐知道为什么华师兄答应得那么爽快吗?”
胡桃说:“你果然还是把我出卖了!”
“错,是设想。”何志武说:“我只是跟他说,让他晚上来房间,我会帮他摆平一切。”
“这件事只是计划而未实施,怎能说是出卖呢?”何志武道:“计划总是要变的,该怎么变就看师姐怎么选择了。”
胡桃道:“你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你又说错了。”何志武道:“华师兄意图对本门女弟子行不轨之事,受害者在反抗中不慎失手错杀他,怎么能叫除掉?”
胡桃道:“何师弟打得好算盘,恐怕也不想放过我吧?”
“师姐把我想得太卑劣了。”何志武道:“死了一个人,宗门肯定会追问去向,我需要一个解释,师姐也要给自己证明清白。所以我们谁也不能独自回去。”
“你说得倒是好听。”胡桃冷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跟华威合作?”
何志武道:“你相信他的人品,还是武功?”
现在看来,这两样都不能信,人品一时半会看不透,但是武功却一目了然。
以这时的境况来说,何志武比华威有更多优势。
想通了这些关节,胡桃不再废话,道:“那就照你说的办,你想让我怎么做?”
“今晚三更,会有人推门进来。”何志武说:“只要这人摸向床榻,你就偷袭出手做掉他。”
“就这么简单?”
“杀人还要多复杂?”
“好,事后怎么分成?四六?三七?”
“行,师姐说三成就给你三成。”
“…………”
两人谈妥,接着就要正正经经接骨了,何志武蒙上眼睛,待胡桃脱掉上衣,鼻腔里涌入一股幽香。
淡淡的,有如黄花雏菊。他把手伸出去,虚晃在半空,道:“位置在哪?”
“往前三寸向上五寸。”可以听出她的声音有些紧张局促。
何志武的手掌又向前上移动,入手是一片绸滑的触感,质感有如上好缎子。
胡桃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气恼道:“你往哪里摸?”
“这里不是肋骨吗?”何志武也不收回手,由得脸上火辣辣生疼。
“再往下走一点,这里不是。”胡桃又羞又恼,却无可奈何,只得抓着他的手拖到伤口处。
肋骨处受拳头殴打,早有积淤,这时肿胀起来,何志武摸索着位置,一一把偏移的骨头移正。
而后胡桃转过身,自己拿小刀割破淤血处皮肤,挤出黑血,又敷上药粉,用布帛包扎起来。
晚饭时他们悄悄用银针试探,见鸡汤没有问题,方才喝了。
吃过饭,她的脸色好转不少,熄灯不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