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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剑从西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所有人注意力分散过去,方世玉趁着八臂罗汉转头一瞬间,内劲爆起,一个虎扑纵身而上。

刘奇正仓促间一抹腿侧,拔出两根飞针,灌以内力,激射打来。

眼睛无法捕抓到飞针的轨迹,纵使是发出暗器的人也看不到,他只是凭借多年锻炼的感觉,熟能生巧,由心而发。

方世玉自然而然惊觉眉心与膻中穴发凉发麻,这感觉就似有人买尖锐物对准太阳穴诱发的第六感。他旋身避了过去,顺势一个扫堂腿扫向刘奇正。

他本打着一招擒敌的主意,岂料对方在拳脚功夫上亦有建树。猴跳躲开自己扫腿,双手大张呈雄鹰展翅状,一式双龙出海就打下来。

方世玉不及变招,索性以左腿为支撑点,右腿弹踢出去,使出的正是十二路谭腿的功夫。

武林不乏天才奇才,但全才难得一见。

所谓天才,也许在某一方面天赋异禀,譬如腿长的适合练轻功、臂长的合适练拳掌、身高体壮的天生就是横练外功的料。

内功、轻功、暗器、拳脚、兵刃,这五项可说涵盖了武人大部分前进的方向。专精一项者比比皆是,二项齐头并进的亦不少,三项皆精的便百不存一了。

至于四项又或全部都通晓且做到绝顶,那真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了。否则一个人非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方能样样精通。

在少林寺,洪熙官擅长大枪,方世玉拳脚了得,童千斤内功精湛。他们不是不会别的,只是受困于年龄,别的东西够用就行,主要还是练自己擅长的一面。

人人若都想成为全才,最后的结果只能都是庸才。

刘奇正在暗器一道威震江湖,即使他岁数比方世玉大,但在拳脚上也不免落入下风。

不一会儿,方世玉就把他打得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便这时,那边冯锡范道:“师弟,你归顺了朝廷罢,否则,休怪我无情!”

陈近南勉力站起来,适才他惜败一招,被浑元掌力击飞,表面看似无碍,实则内里受伤很重。

如今一身功力只能发挥出四成,更不是冯锡范对手。他面白如纸,抓抵着肩头,道:“承蒙师兄错爱,要我为满人卖命,万万不能!”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冯锡范道:“我这就送你下去见师父!”

他大踏步杀来,众人分明瞧出陈近南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洪熙官被马宁儿缠着,方世玉一时拿不下刘奇正,林大开更惨,在妖僧客巴掌力下苦苦支撑,只等他人驰援。

左近几个少年团青年舍了敌手,合身舍命拦上,但被冯锡范三两剑扫到一边,生死不知。

陈近南接连后退,一直退到亭子一角,正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时,终是一掌印出。

这一掌存着你死我亡之信念,如若冯锡范不收剑,他固然会被穿心而过,对方也必被他掌力浸透心口,身受重伤。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冯锡范像早有预料,左手运掌成圆,灌入十分功力,同样一掌对拼而至。

“嘭!”两掌交接处不见动静,劲道却由二人自身卸入地面。受此冲击,他们方圆三丈地板掀飞出去,打在人身上,不亚于飞弹轰击。

一时间,身周无一活物,待尘埃落定,冯锡范剑锋搁在陈近南脖颈上,只要他往下一划,这位名满天下的大高手今日就要殒命马家庄。

冯锡范得意已极,他同师弟斗了多年,今天终于得以一偿夙愿,怎能不令他开心。

正准备颂扬几句凯旋的宣言,而后慢慢享受胜利的果实,他却突地脸色一变,眨眼间离开陈近南三四丈,全然不管唾手可得的胜利。

抬头望向亭子尖端,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一人双脚拢着站在巴掌大顶盖上,一言不发,静静注视着底下人群。

近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大,晚间的风既凉且爽,发丝随着风飘动,他人也仿佛随时御风而去。

人在月下,月隐人后,人比月消瘦,月衬人隐逸。

冯锡范丝毫看不出这人深浅,但他汗毛根根竖起,须发皆张,面对杀机的笼罩,心弦紧绷到了极致。

清兵却不受此人杀机的影响,望见他黑发如瀑,乃大不敬之异端,当下分出数十人,张弓搭箭射了过去。

为了对付少林寺,所调用的都是强弓劲弩,百箭一发,莫说是人,就是斑纹老虎,也给射个对穿。

夜色下望不见箭疾影子,只听得咻咻声不停,方世玉喝道:“老兄当心!”

那人却把手一扬,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丁零当啷声络绎不绝,一根根三色鸭毛箭被打落下来,居然无一遗漏。

刘奇正骇然,思付道,此人暗器功夫如此了得,莫不是传闻退隐江湖的千手观音?

清兵被他这一手清俊功夫惊住了,这人不发一言,自亭盖轻轻一跃,飞掠五六丈距离,凌空一个折身,稳稳当当落入人群中。

“杀,杀了他……”离得最近的几人反应过来,当即挥刀要斩。

夜色里寒芒一现,说话那人即刻身首分离,死得透透的。

周遭清兵一拥而上,这人左右穿梭,如鱼入水游东海,似鹰翱翔暤九霄。明明前后左右都是敌人,却鲜少有人能碰到他衣角。

他游走于人堆里,每次出剑,必带走一二人,他的剑术既准且狠,许多人甚至没看到剑光,人已倒下。

冯锡范看得后脊发凉,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看不穿对方剑法路数,更遑论出剑轨迹。

他一向自诩博学多识,江湖剑术无过于青城华山等大派,即使像沙河帮天鲸帮等不入流的亦有研习。

他不认得的剑术,要么不入流,要么从未出世。

此人年纪轻轻,剑术已然有大家风范,日后定成心腹大患。

他如此这般想着,扣动红绳,六合童子便直立立站起,各人手拿一金刚圈,飞击向场中那人。

接着他把绳再一引,六个童子纵身围上,排成一字,冲入清兵间,撞得人仰马翻也全然不管,只杀向敌手。

最后他自己持剑踏天罡,掩藏在童子身后,蓄势发出最后一击。

这一着可谓环环连套,那人便是躲过了金刚圈也躲不过童子的拳脚,就算他抗过了拳脚,最后也抵不住自己一剑。

当今世上能正面接他这一套连招的不过一掌之数,是以他根本不去想失败后的变招。

他也无力去想,真要能破招,此人功力必然在自己之上,想得太多也没用。

那人一剑劈开清兵,冯锡范的杀招已至后心,他似乎除了拼命抵挡,已别无他法。

冯锡范想到了他退避后自己该怎样追击,却没想到那人剑走偏锋,一个原地后翻,腾上半空,双手持剑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他穿过金刚圈,一剑破开六合童子的围截,剑从童子心口入,人从背后钻出,刹那间,童子四分五裂,再也站不起来。

他剑势不止,平平迎上冯锡范精铁长剑,二人剑锋相互交击十来下,空中也便叮叮当当响了十来声。

他的剑越转越急,越舞越快,冯锡范被他一路逼迫得后退七八丈,招架愈发艰难起来。

他的心头震动,想不到自己被一小辈逼到如此境地,可谓是一朝被后人追上,心情复杂至极。

在冯锡范分神的一刹那,那人抓住这小小破绽,一剑上撩,削去他右手拇指,使他再握不住长剑,掉落地上。

青锋抵在他咽喉前一寸处,那人道:“你输了。”

冯锡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干涩而苦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是谁?”

“何武。”那人说:“败在我手上,是你的殊荣。”

“呵呵,好大的口气。”冯锡范虽败了,精神仍在,道:“你以为你是谁,天下第一?”

“谁知道呢?”何志武挽了个剑花,把剑收回,道:“你可以走了,希望下次再见到你,你的武功有点长进。”

这边,随着何志武挫败冯锡范,双方人手不约而同停下来,各分两边对峙着。

听到何志武要放冯锡范走,林大开焦急道:“兄弟,你千万不要放过他,他给清廷当鹰爪,不知屠戮了多少汉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林大开一着急,双手不由使上劲,捏得被他搀扶的陈近南脸色更白了两分。

何志武侧头对他们眨了眨眼睛,方世玉暗暗踢了林大开一脚,他仿佛领悟到了什么,赶忙闭嘴。

冯锡范迟疑着,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向来信奉斩草除根,没听说过赢了还放人一马的,因此不大敢信何志武的话。

他慢慢蹲下身,左手捡起剑,道:“你不怕我找你报仇?”

何志武道:“我怕你不找我报仇。”

他有意磨练剑术,又怎会轻易杀了冯锡范,毕竟他这样的高手只有活着才有价值。

冯锡范匆忙卷着被他切得四分五裂的童子尸身离开了,后边马宁儿等人一动不动,仍半包围着他们。

刘奇正踏前一步,道:“阁下暗器手法高超,与在下技出同源,鄙人斗胆,恳请赐教。”

他与马宁儿客巴三人隐隐成合击之势把自己围住,何志武泰然自若,叹道:“何必惺惺作态,你们一起上好了。”

“既然如此,得罪了!”刘奇正抬手一镖打来,不待飞镖脱离手心,他另一只手又摸出三支镖,以反手镖的手法打将出去。

马宁儿配合着他的飞镖,迈步跨过丈寻远,一个鞭腿抽来。

左边,妖僧客巴内力运行到顶峰,双掌充血涨大了一圈,双掌齐飞,掌力未到,先有腥风灌来。

他所使的,正是密宗绝学,血掌印。一掌出,有七七四十九道变化,四十九个掌影,随便中上一掌,轻则分筋断骨,重则吐血而亡。

三人合击,他们三人虽然单独对比武功都不及冯锡范,但三个相加,又远胜冯锡范不止一筹。

气流呜咽哭泣,洪熙官等人虽不在其中,亦感受到其绝境,不由面色纷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