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开!本宫今日一定要教训这个贱婢!”乐阳怒道。
云阳固执的咬唇,丝毫不让。
乐阳一气之下用力一甩,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多,但乐阳公主的母亲出身外域,身材较中原女子高大,乐阳遗传其母,无论是身高还是力气超过云阳公主太多,云阳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向后跌去。
冬夏连忙伸手去扶,不想有道身影比她更快,只在眼前一晃就到了几人之间,一道内力恰好托在云阳腰间将人扶稳,目光却看着冬夏:“王妃身体不适,你快过去看看。”
朔云此时脸色很差,早知道他就不让朔月离开了,沈承君的情况明显很不对劲,他身为男子不得靠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王爷肯定要活劈了他。
冬夏认出对方正是今日来禀报云阳等人入府的少年,对他这种能运气于形的功夫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怀疑的神色,但对方出口的话让她倏然收回思绪,迅速的奔到沈承君身边,见她撑着软榻,额前发丝都被汗水打湿,不由得惊呼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承君方才听到这边动静眸色一冷,扶着桌子就要站起,结过没想到根本提不起力气,才离开软榻寸许就又重新跌回到榻上,此时咬着唇靠在榻边,背后都被冷汗浸湿了。
“扶我起来。”沈承君咬牙沉着脸色吩咐道。
冬夏连忙伸手,触碰到沈承君汗湿的掌心,眼底的担忧更甚,想俯身将她背起来,却被沈承君摇头制止。
“公主刚才叫冬夏什么?”沈承君深吸口气,锐利的眸光射向对面的乐阳公主:“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公主上门求教,却直呼师长为贱婢?公主的教养难道是当饭吃了么?”
很好,当着她的面就敢给冬夏脸色看,真当她沈承君是吃素的了。
乐阳公主被沈承君的目光看的有些畏缩,但还是不服气的小声反驳:“不过是从旁指点几句而已,凭她也配当本宫的师父?”
“古贤尚有一句之师的先例,冬夏悉心教导你半日,公主受人恩惠难道一直都是这么理所当然?”沈承君说完这句话,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公主今日在王府内插手内院家事,本王妃只当是你年幼无知,此刻又故意找茬教训本王妃身边的人,乐阳公主,你是故意上门来挑衅的么?”
“小姐,算了,我先背着您回去。”冬夏握着沈承君的手能明显感觉到她说每一个字的困难,心疼的眼圈都红了,拉着沈承君的手就往背上放,朝着旁边的几个仆妇厉声道:“废物!还不去请太医过来!”
几个早就被吓傻了的下人连忙一迭声应着往外跑,云阳公主此刻也顾不得跟乐阳争吵了,跑过来担心的去拉沈承君的手:“嫂嫂,你哪里不舒服?”
才一触碰到沈承君的手,云阳就忍不住惊呼:“嫂嫂,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沈承君此刻伏在冬夏的背上,脑中已经乱成一团,耳边云阳关切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扩大循环一般,震得她头痛欲裂,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
好像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四周立时安静下来,沈承君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从冬夏的背上托了起来,鼻间萦绕的清香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分辨不出是哪里闻到过,沈承君蹙了眉,感觉脑袋越来越沉,渐渐没了意识。
此刻萧桓的脸色已经沉得可以拧出水来,怀里已经人事不知的沈承君身上很烫,隔着衣服都能清楚感觉到从她身上透过来的灼热。
乐阳公主从萧桓出现的那一刻就白了脸色,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张了几次嘴,都没敢跟萧桓说话,她一向最怕这个严肃冷漠的三哥,尤其此时他显然出于暴怒边缘,周身的怒意没有刻意收敛,不只是她,其他的几名贵女也都吓得软了腿,瑟瑟发抖的上前来见礼,结果被萧桓盛怒之下的一句‘滚’,吓得险些痛哭出声。
萧桓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抱着人抬腿便朝外走,身后云阳公主急急的唤了声哥哥,萧桓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吩咐人送公主回府。
云阳咬着唇瞧着哥哥的背影,想追上去看看沈承君的情况,结果忽然被人伸手拦住:“公主且慢。”
云阳原本不悦,但是看清楚拦着自己的人是方才帮了自己一把的少年,脸色一红,语气也就缓和了,解释道:“我想去看看三嫂。”
“公主还是先回宫吧,管家已经去请太医,王爷这会儿应该不会希望您过去的。”朔云低声劝道,见云阳因为这句话红了眼圈,有些无措的加了句:“王妃这边的消息,属下会让人通知公主的。”
“嗯,那谢谢你。”云阳公主一听立即破涕为笑,感激的看了眼朔云,她也知道今天的事儿皇兄恐怕会迁怒自己,可是就这么走了,她又觉得对不住嫂子,想起方才皇兄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冷心冷情的兄长发这么大火,不由得道:“皇兄应该很在乎嫂嫂吧。”
朔月笑笑没有说话,让开身引路带着云阳等人出府,对于主子的感情,身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是不会随意妄论的。
几人之中云阳与乐阳还算好的,其他几个贵女满怀希望的来王府,心里存着想要一睹亲王风采的小算盘,结果被萧桓盛怒之下的一声滚给震得腿软脚软,相互搀扶颤巍巍的跟在后面。
其中一个稍微缓过来点的贵女面色惨白的凑到乐阳身边,小心翼翼道:“公主,王妃病了,瞧刚才那情形,安平王爷会不会迁怒到咱们头上啊?”
乐阳公主心里也没什么底,但是她素日在贵女中跋扈惯了,这会儿让她服软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故作镇静道:“不可能的,你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就凭王妃那好气色,能有什么不舒服的,她上午有意为难了那个姓蒋的女人,估计这会儿是想装病博我皇兄的宠呢。”
几人一听,回想起方才沈承君的脸色的确不像是病了,也都略微的放了心。
云阳走在前面听不清她们的话,朔云却是有着功夫将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少年不由得心里冷笑,就瞧他家主子方才那样子,今天在场的除了亲妹妹云阳公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得好。迁怒?那算个什么等级。
而另一边萧桓抱着沈承君急匆匆回到黎华院,怀里灼热的温度已经让他急红了眼睛,感觉沈承君身上出了很多汗,他也不敢在这时候给她换,怕加重病情,只好伸手去够床里侧的被子,这么一放一拿,萧桓才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沈承君死死的攥在手里,此时即使她人已经昏迷,在萧桓想要抽出衣摆时还是会蹙眉。
萧桓叹了口气,干脆转了个姿势,将人抱着靠在自己怀里,抬手把被子拉过来将沈承君包了个严严实实,正想把她的手也塞进被子里,不成想反被握了个正着。
一直紧张兮兮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冬夏立即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小姐醒了!”
萧桓连忙移开落在手上的视线,看向沈承君,正与她望过来的目光相对。
“王爷,你来了。”
沈承君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世被圈禁在黎华院的日子,撑着绝望与煎熬走到弥留之际,身上湿透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灼热滚烫,内里却是冰寒交错充斥四肢百骸,冰火两重天,刺骨得疼痛。
此刻,沈承君安静的看着萧桓,眼底却弥散着几分死气,萧桓心里一沉,揽着沈承君的手不自觉的又加重了几分,温声道:“别担心,大夫很快就来,你会没事的。”
跟进门来的朔风看着被自家主子紧搂着的王妃,先是一愣。王妃美貌,上京皆知,他常年跟着王爷,对这个整天跟在王爷身后的女主子很熟悉,进府后也有过几面之缘,但是此刻一见,却还是被震了一下。
此刻的王妃与秋狩猎场上所见似乎多了什么,说不出来,但就是觉得好看了不止一点点。
美得惊心近乎不祥,倒像是要把毕生的美丽一股脑展现在眼前一般,让人顿觉心里不安。
沈承君静静的望着萧桓,一动不动,灵魂却仿佛在烈火里燃烧一般,痛得无以复加,身上全都是汗,脑中全是凌乱纷飞的画面,耳中嗡嗡作响。
这一刻,沈承君有些分不清自己所处的时空,老人们常说,人在临死前会梦到最最希望发生的事情,沈承君已经开始怀疑那些所谓的重生实际上就是她弥留之际的幻想,而此时出现的萧桓,是不是听说她要死了,终于肯来见她最后一面?
沈承君苦笑着缓缓闭上眼睛:“臣妾没事,王爷出去吧。”
萧桓愣了愣,除了大婚那一个月,沈承君自称臣妾,后来她在喜堂上闹了一次,自此就以我自居,这个称呼不知怎的,让萧桓有些心慌,声音里都有些不稳,抱着她的怀抱又紧了紧,固执道:“我在这里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