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三日
慰慈:
第二函悉,适之函及《现代评论》希寄我,我本想写信,不知他年内行止如何?巴黎传单料不生何影响,本教主亦何尝无徒党可以号召,傅孟真振臂一声已是惊天下而有余,况其余乎。
劳勃生尚未见到,时当为约在君等一谈,此公是否即主有伦敦《国民周报》开痕司之赞助。
我等尚流寓在沪,硖石新屋布置将次就绪,约十月初可以进屋,小曼在此大好,能吃能眠,一无病痛,螃蟹汤圆但吃无妨,在与京时已判若两人,奇哉。德生家僻在西沪,出去不便,故亦少走动,我曾回硖三次,此时但急于安顿,负累甚重,非赶快工作不可,硖石虽小,有曼相伴当不至烦,且我亦倦矣。晨副急切无人,你愿意接手否?老舍等近况何似,曾有信去不见复,见时为问好,曼笔懒不可医,自去到硖石后再还债,今日九月初七我等满月期也。梦绿近来好否,常打牌否?
诸友见时道念。常来信为盼。
志摩候之
梦绿:我天天打牌,这里人多极了,我不便写信,等到了硖石再写。
曼
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五日
慰慈、梦绿:
隔绝了这半月,今天才接到你们北京来信,虽则没有什么好消息,多少也叫我们安慰。真的是朋友们在一起时不觉得,分开了才知道,我们这几年也是在北京生了根的,一朝脱离了多少有点黯陌生的感觉,到上海半月什么事也没做,朋友也见得狠少,谈话也只泛泛,德生家招待倒真好,什么都舒泰,我们不出门的时候多,有时打牌,有时干坐著,出去其实有些不方便,所以也懒得动。这次浙江闹乱子,硖石差点要作战场。前晚老丁自己打电话招了我去,骗我说真打上了,其实他拉了我去打牌,直到二点多才放我走,丁总办这回出风头也!我明天回家去看看,一半天就出来,时局平静的话,二星期内小曼要去正式拜见翁姑了。我爸爸今年亏负得厉害,新屋子又超过了预算将近一倍,正愁著哪。结婚照片尚未寄到,你们不妨问问蒋慰堂,如尚在他处,你们可以就近取一张。
老敢哥这苦恼子怎么得了,我们也在替他愁,他究竟打什么主意,是否决意生为北京穷人,死为北京穷鬼,要不然我们在南边替他想法想法如何?
巴黎那传单倒是妙,这里的传单是走狗丁文江,谁知胡大哥也变了这道儿,其实他又不出甚风头,何至招惹到海外爷们的不愿意?这年头真难做人也!北京教育怕快发讣闻了,别的有甚可笑可气可哭的事,有空写来听听。梦绿身体好,小孩子都好吗?小曼昨晚去菱清女士处看相,说她开年准抱小口。奚若夫妇均候。
摩曼同候九月十九日
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慰慈:
一转眼就怕有一两个星期不曾给你通信,你们好吗?我们这才算到了老家,安了定了,有了落儿了,你们关切我们的,也应得替我们高兴不是?上海一住就住了一月有余,直到前一星期咱们俩才正式回家,热闹得狠哪。小曼简直是重做新娘,比在北京做的花样多得多,单说磕头就不下百外。新房里那闹更不用提,乡下人看新娘子那还了解,呆呆的几十双眼,十个八个钟头都会看过去,看得小曼那窘相,你们见了一定好笑死。闹是闹,闹过了可是静,真静,这两天屋子里连掉一个针的声音都听出来了。我父在上海,家里就只妈,每天九点前后起身,整天就管吃,晚上八点就往床上钻。曼直嚷冷,做老爷的有什么法子,除了乖乖的偎著她直偎到她身上一团火,老爷身上倒结了冰,你说这还是乐呀是苦?咱们的屋倒还过得去,现在就等炉子生上了火就完全了。
翊唐真有些神出鬼没,人到了上海来看我们一次,我没见著,不给住址,以后就碰不著了。F已经离宁北上,如到京一定去看你,不知他意兴还好否?适之的长信谁都讨了看,现在转到经农那里去了,还没寄回来,我想还在晨副上披露吧。他那里我早该写信,而且该长长的写,可老是提不起心来,没办法。先请你把我新近给你的信连著这一封寄给他看看,也让他知道我们的近况。我又愿意他在欧洲耽著,又想他早些回来,一时想不清那一边的理由长,你以为怎样?松树胡同你去过没有?二老想我们极了,曼昨晚想娘也哭了。梦绿信收到,曼总是懒,又先让我致意。
志摩候候十月十八日
一九三一年七月三日
慰慈兄嫂:
得文伯来书知慰慈已回沪。文伯渐愈,不日即可北来至以为慰。你们下半年计画已有决定否。我这个世界有些住腻的了,我这壹年也不知那来的晦气。母亲死还不算,老头子和老家闹得僵绝,乌烟瘴气谁都受罪。又犯了驿马命,南北奔波至八次之多,钱化得九孔十穿,掩补都来不及。
更难受是小曼还来和我打架,我上海实在不能住,我请她北来她不肯,近几日来信大发脾气,害得我也怨天怨地坐立不是。我实在是为等候飞机(保君建请客),顺便省旅费。她又不谅,来信怨气甚浓。我想想她也有苦衷哪。我何尝不知道,我又何尝不想凑和著她,我又何尝甘愿睽分南北?但上海生活实在为难,我本心境已坏,但藉小曼明白了解以为唯一安慰,如今她又因为我偶发牢骚就此生怒,我真有些回顾苍茫,悲观起来了。我决于十日左右动身,结果飞行然仍不能成功。盼在上海能见著文伯和你(夏□完全茫然!)同时请你劝劝小曼,为我解释一二。梦绿一同北来否,小孩都好。
志摩七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