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昕走过来,狐疑地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来我府上?”
虞权被萧昕盯得不舒服,脸上冒出了汗,只道:“蜀郡人,因父母双亡,所以来讨个生计。前几日经过府上的时候,看见贵府在招收小厮。所以就特来应聘。”
“标致的女郎哪里没有?”萧昕突然发难,“你倒会哄若素,欺负她单纯。你说什么道院的师君,让你来丰县遇佳人。在我看来,都是胡扯。快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去,被萧昕看穿了?不会啊,自己不曾露出什么马脚啊。难道萧昕听到自己跟虞舒的谈话了?那也不可能啊,莫非,这娇娃只是在炸自己?
莫慌,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个男人怕她一个女人干嘛?
虞权清清嗓子,回答说:“不论什么目地,如今遇见了若素姊姊,我便是会珍爱的。女郎这般讲话,倒教我没法反驳。”
萧昕噗嗤一笑,在若素耳边窃窃私语,不知说的什么,虞权心中紧张兮兮。又看见若素听完脸都红了,虞权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是不怀疑了。
“你这痴妄的人,我若素也是美人一枚,怎教你给骗了去?咱若素妹妹要许配的,须满足三个条件……”
虞权笑着问萧昕:“不知女郎说的哪三个条件?”
萧昕见虞权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不免打了嘀咕:“第-一,要有才学,相貌堂堂;第-二,要官宦之家,出身要好;第三,要甜嘴蜜舌,哄的了人……”
没等萧昕说完,虞权站起来,抻开手中的纸扇,说:“本人也有才学,诗赋文辞略懂一些。我原是万石秦-氏一脉,只是先祖时已败落,这才随父去扬州经商,说来也算半个好出身。至于这第三个……”
若素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忽然见虞权停顿,忙追问:“第三个怎样……”
“那不得卿卿自己体会吗?只是,”虞权叹了一口气,说,“我一直无缘跟卿卿独处,如何教你认识我呢?我的脾气秉性,卿卿如何晓得?”
“呸!”若素嘟着小嘴巴,生气地扭过头去,说,“你个没皮没臊的,怎么叫我不给你机会?”
“好了,”萧昕拉过若素,笑着说,“我看这个秦述,嘴倒甜,待我帮妹妹再试一下。”
萧昕来回走了几圈,正想怎么考虞权的文采。一片杏花瓣落下,正好落在若素的发髻上,散发出阵阵清香。
萧昕拈起那瓣杏花,说:“秦述,不如就以这瓣杏花作首《杏花诗》,如何?”
这有何难?虞权稍稍思考片刻,便诵起一首《杏花诗》:
“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暎村坞,烂熳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
虞权作完诗,见萧昕若有所思地样子,便笑着开口问道:“女郎!以为如何?”
“首句用淡远的春绿与鲜艳的杏红,以一种和谐明快的色调,点染出浓郁的春意。视线移动,便看到这火一般的杏花。接着,笔调轻轻一转,抒写人们对杏花的喜欢和珍爱。小心采折的杏花,被托在金黄灿灿的盘子里,就象一块块红色的美玉,敬献在宾客面前。最-后一句,则以鲜明的色彩和强烈的色调,透露出春天的信息,迸发出春日的喜悦。”萧昕听罢,解说着。
若素虽识点字,但也不能完全听懂虞权跟萧昕的对话。若素虽然是个丫鬟,但萧昕一直拿她当好姐妹,不曾亏待几分。
如今萧昕帮忙测试虞权,若素自然也是高兴的。听到萧昕也在赞许虞权,高兴地蹦跳着。
“好诗!秦郎果然有点才学!”萧昕拍手叫好,又转而说,“不过一次证明不了什么,还请秦郎以我手中的镜子作诗。秦郎以为如何?”
“这有何难?待我想一会儿。”虞权划开手中的纸扇,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
片刻之后便“吧嗒”一声合上扇子,只道一声“有了”,便诵起了《镜诗》:
“玉匣聊开镜,轻灰暂拭尘。光如一片水,影照两边人。月生无有桂,花开不逐春。试挂淮南竹,堪能见四邻。”
这次让萧昕彻底怀疑了,如此一个有学问的秦述,为何甘心在府上做个随任小厮?为何不去洛阳搏个官职?
这一年,赵王司马伦自导自演,让傻子皇帝司马衷禅让,自己僭越称帝。由于自己根基不稳,所以广封天下士子。
萧昕疑惑地问虞权,“秦郎既然有才,为何不去京师讨个差事?那不比随任小厮光彩吗?”
“同党登上卿将之位,同谋之人破格提拔,就连奴仆杂役都有爵位。朝会的时候,冠饰貂蝉者满坐,真可谓是‘貂不足,狗尾续’。赵王司马伦量自己之物力,结天下之欢心,甚至于白版封侯。君子难道不耻于接受他的赏赐吗?百姓难道不知道他会不得善终吗?如此一来,教我如何去谋差事侍赵王?”
虞权这一通大话说的真漂亮,让萧昕更加尊重他了。
让萧昕没想到的是,如此贫寒的一个小厮,尚有一丝气节,不去同流合污、随俗浮沉,真是让那些恬不知耻的士大夫一干人等羞愧。
听罢虞权的慷慨陈词,又发一难:“好!既然你那么有才,再以你手中的羽扇题一首,就叫《咏羽扇诗》。”
“这有何难?摇风碎朝翮,拂汗落毛衣。定似回溪路,将军垂翅归。”
虞权刚作完,若素突然拍手叫好:“哇塞!秦郎,你好棒哟!”
虞权心里想着,若素-女郎,淡定,要淡定,你要淡定!我这几首诗都是庾信的诗,庾信是谁?
他可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他家“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幼而俊迈,聪敏绝伦”。
庾信是梁朝天监十二年(513年)出生,自己是太康六年(285年)出生,他比自己小200多岁呢。
自己作为长辈借用晚辈的诗,这不过分吧?不过,这时期的妹子真单纯,就是好骗。虞权心中一阵窃喜。
这不叫偷,读书人怎么能说偷呢,只能说借用。
萧昕听完,也赞不绝口:“写的倒不错。只是我也记不住,你在纸上写下来,待我细细读。”
“就在女郎房间里写吧!”
“不要。等你写完,我叫若绚拿来便是。”
虞权在心里想:“女郎果然是知音,我没看错,跟我是绝配。一回生,二回熟,待我把三首诗写下来,再去她闺房逗逗她。如此一来,何愁好事不成?”
虞权回到书房,扑开白纸、抄起毛笔,便用一种龙飞凤舞之力,迅速在纸上画着。王羲之这时候还没出现,自己也是学过王羲之的书法的,正好来给自己增添一二分光彩,妙!妙!妙!
萧昕见虞权出去,转头对若素说:“阿母果然好眼力。秦述才华横溢,温文尔雅,模样也不算丑。嫁给他,你倒一辈子享福了。”
若素说:“姊姊说的正是,我瞧他也是不错的。只是……”
两个人正在闺房说着悄悄话呢,还没一会儿,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虞权的声音:“女郎,我写好了!”
听到虞权要进来,若素赶紧拒绝,慌忙地道:“你在门口等着,我出去拿就是……”
“别,”萧昕捂住若素的嘴,小声地说,“阿母不曾回来,且让他进来,我倒看他搞什么花样。也好让我给妹妹把把关……”
说罢,便开门让虞权进了屋,又赶紧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