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权进了屋子,只见一张破旧木桌前,围了五六个人,都是府上的老婆子。
唯-一例外的是还跪坐着管门,看样子,管门应该跟嬷嬷是夫妻。
只不过众人都没有招呼虞权,只是哈哈大笑,看着嬷嬷跟管门斗嘴。
“彭!”嬷嬷手中攥着着木箸(zhù),狠狠地打在管门手上,一点也不留情面。
“老婆子,你打我-干嘛?”
“这是给秦述接风洗尘的,你倒心急!”
“咋的,我就不能尝一口了?”
人在江-湖飘,哪能没小号?虞权想的是,用个假名字,即便以后出了事,也找不到自己啊。
见在斗嘴,虞权赶忙拉开他们,笑着说:“我不胜酒力,酒就给你们喝吧!”
桌子上冷清地摆着几样菜:羹、脯、炙、麦饭。
虞权是知道麦饭的,据他所知,麦饭是用麦蒸制而成的,因价-格低廉而被百姓推崇。
脯是用各种调味品制成的腊肉,用明火烤脯就做成了炙。
而羹呢,就是黑乎乎的汤,看起来像黑暗料理。
嬷嬷给虞权盛了碗羹,虞权端起来闻了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味道,既有肉的香味,又有蔬菜的清新的味道,像浆糊一样,实在喝不下去。
怎么说呢,在虞权眼中,这羹,就是黑暗料理,喝一口就想吐,比自己之前吃板蓝根火鸡面更难受。
可是没办法,自己就是一个仆人,还想大鱼大肉?还想山珍海味?
“嬷嬷,这羹是用何物制成的?为何‘色香味’没一个具备的?”虞权捏着鼻子嫌弃地问。
羹就是把肉、菜一起煮,跟浓肉汤的做法很相似。
据史书-记载,像梅子这些难煮的东西,这时期的人会统统放进羹里面。
有个叫“羹污朝衣”的成语,讲的是汉灵帝没有责备弄脏朝服的婢女,用来形容宽厚恕人的性格。
听嬷嬷解释完,虞权只有捏着鼻子喝下几口羹。没办法,这玩意儿实在难以下咽。
“嬷嬷,府里还有什么饼子吃吗?烧饼、烙饼都可以的……”
古代人将面食统称为饼:将面团压至扁圆形状,再放在烤炉上烤到酥脆的叫烧饼;面团放在平底铁锅上加油煎熟叫烙饼。
“哪里还有什么饼,府里只有肉食……”
“我看这都是荤菜,府里怎么会没有饼子?府里莫非这般有钱,不屑吃素食了?”虞权笑了。
嬷嬷叹了口气,说:“这些肉都是上年剩下的,没有腐-败的做成了‘脯’,腐臭的都做成了羹和炙,这麦饭也是不值钱的东西。说什么有钱,我们萧氏已经颓败不堪了……”
虞权听着听着就无语了,嬷嬷还说兰陵萧氏是汉代萧何一脉的。
自己家是会稽虞氏,虽说不上来有哪些著-名人物,但咱祖上也是阔过的。
家族里没有大官,产业倒不少,靠着几个窑厂,也能挣到一些钱,日子也快的滋润。
望着碗里的麦饭,搅都搅不动。再看盘子中放着炙,用竹签串起来,外面已被炭火考焦了。
“烧烤啊,”虞权抓了几串炙,大口的撸了起来,“我平生最-好撸串,啊……美味啊……”
“烧烤?烧烤是何物?”
看着大家疑惑的表情,虞权只好笑着解释,用炭火烤出来的肉串,在自己家乡叫烧烤。
吃炙的时候,需要用手攥着竹签,用牙齿咬下签子上的肉,这个动作叫撸串。
听完虞权的解释,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咣当!”
大家吃的正高兴,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见有动静,管门醉醺醺地走了出去,推开门,就看见若素呆呆地站在那里。
“原来是若素啊,怎么不进来?”管门的酒也醒了一半,笑嘻嘻地对门口的若素说着。
“让嬷嬷领我进去!”若素探-头往里面喊了一声,怯怯的嘟囔了一句。
嬷嬷只能起身,去门口领着若素进来。若素一进来,虞权整个人就看傻眼了,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只见若素凝脂般的肌肤外面套着葱绿色锦衣,薄纱般的外衣裹着匀称曼妙的身体,还有一条同绿的绣花腰带松垮地耷拉在细腰上。
如果说现代的美女有种妖艳炽热之美,那若素这般的传统美女就是有含蓄温情之姿。
“若素-女郎,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虞权连忙起身给若素让位子,还不忘记用自己的袖子,在垫子上擦一下。
见虞权起来,若素像只小兔子般地往后退,一点也不想被虞权抓到。
不过虞权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地看着若素。在虞权看来,对待这种妹子,就要施以欲擒故纵之计。
不过他也没这个想法,来府里当小厮,就是为了看萧昕的。只不过,现在还需要演戏。
“我说若素啊,这秦述都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怎生这般见外?”嬷嬷笑着就要去拉若素。
“我是给他送被子的,这就走了。”
说完,若素丢下被子,飞了一般夺门而逃,心里“扑通”地跳个不停。
虞权站在门口,高声喊了句:“卿卿,谢谢你啦!”
这时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便纷纷起身离开。虞权胡乱地收拾了一下,便躺在榻上望屋顶。
虞权正发呆呢,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唱的是《上邪(yé)》。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虞权记得,这首汉乐府诗歌的翻译是:上天呀!我愿与你相爱,让我们的爱情永不衰绝。
除非高山变平地,滔滔江水干涸断流,凛凛寒冬雷阵阵,炎炎酷暑白雪纷飞,天地相交聚合连接,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决绝!
听这声音,时而欢快,时而凄凉,其间的爱情-欲-火犹如岩浆喷发不可遏制,气势雄放,激-情逼人。虞权在默背《上邪》的时候,仿佛可以透过明快的诗句,倾听到女子急促的呼吸之声,似乎还能感受到女子身体里那种炽热的情谊。
“这是谁?难道是萧昕?”虞权心里默默地想着。
这边,若素一边唱着歌,一边看着星空。天边,几颗残星偷偷睁开眼,它们在窥视着漆黑的大地。突然,一抹流星飞速地划过天边,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星空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璀璨在黑夜里,也许,人的一生,必须如星空般孤单,才会如此灿烂......”若素长叹一声。
“哟!原来是阿姊啊!”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姑娘,突然从假山后面探出头来。
若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妹妹若绚。若素、若绚二姐妹都是萧昕的贴身丫鬟。
“死丫头,还不给我过来!”若素嘟囔着粉-嫩的小嘴巴,气鼓鼓地冲着若绚说。
若绚笑嘻嘻地走过来,在若素耳边轻语道:“好阿姊,既然你这么伤感,我就把秦述喊出来。怎么样……”
“死丫头,”若素猛的掐了若绚一把,撇起嘴嫌弃地说,“他不是我夫君,我不会嫁给他的……”
“哦?既然阿姊没有看上他,我这就求夫人赏给我……”说着,若绚就朝夫人的房间跑去。
若素先是一愣,听完生气的跺跺脚,口中娇嗔道:“你敢!这是夫人许配给我的……”
虞权远远地躲着,看着若素、若绚打闹着。
“女郎,你虽有意,我也有意。只恨我已有意中人,将来我定会给女郎找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