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魏归啼还未行至六层,便听见上方传来老和尚的禅颂;步行数步,魏归啼的身形缓缓探出六楼大殿,随即殿内的一切也尽观其眼底,珠光碧阁简单的陈设,老和尚打坐在中央一方草蒲团上,身前供奉着一尊佛像,身侧挂着一方玉珠帘席,帘席后盖有一席雾纱将一间雅阁包揽在内,若隐若现的烛光下像是坐着一人;
觉察到魏归啼的到来,老和尚缓缓睁开了眼对着魏归啼微笑着说道“施主!别来无恙!”
“老和尚?是你家主子要见我?”魏归啼行至老和尚跟前,开门见山说道。
老和尚点点头,回身掀开帘子示意魏归啼进入。
魏归啼看着掀起的帘子一角,可见坐于其中之人的下半身从容端正,并不像是为江湖人,观其姿态与魏归啼心中所想的那人并无二异,犹豫片刻后,魏归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和尚后,进入帘内。
虽说魏归啼是个放浪不羁的人,可面对当今万人之上的他还是显得有些拘谨,走到内堂,只见那位所谓的神秘主人跪坐在一方小茶几前,扭头看着窗外,茶几上摆着两尊茶杯都已盛好了茶水,似乎已经预见魏归啼不久定会来到此处。
“咳咳~”魏归啼轻咳一声,缓步走到茶几处,不知自己是否该坐下,而对方听闻魏归啼的声音,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湖景中收回,转而看向魏归啼。
“果然是你~”
魏归啼淡淡说道,看着那张威严的面孔,心中早已有了退去的打算,可现在不比从前,江湖与庙堂既然选了后者,那么魏归啼觉不能得罪之人,那便是眼前的一国之主虞帝——虞贤风。
“魏大侠请坐~现在是否该称你为少侠!”虞帝抬手示意魏归啼入座,目光充满好奇地在魏归啼身上游走。
“我算什么侠~一条江湖讨食的老狗而已!”魏归啼郁闷地自嘲道,随后立即解释道“皇上~我已经退出江湖了,您要没事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魏大侠的实力,寡人是见识过的,退出江湖可谓惋惜之至!”
“您应该从那老和尚那听说了吧,我已经功力全无了,没有为您效劳的实力!”
“移形换影确实尤为让寡人惊叹!”虞帝小酌一口茶,抬手示意魏归啼饮茶。
“我喝不惯~”魏归啼不耐烦地摆手拒绝,又发觉自己太过无礼,立即解释道“我喜欢喝酒,所有我现在是既没实力又会误事!”
“魏大侠可绝不是误事之人,寡人有前车之鉴,并非没找你合作过~”虞帝端起的茶杯掩盖着面部,只就有双眸注视着魏归啼“不了解你的人,可不敢与你独自饮茶!”
魏归啼听闻此话有些发懵,自己确信从未有过与朝廷合作的事迹,平日里干的都是摆不上门面的活,怎可能会与官府串谋过,想到这魏归啼逐渐有些担忧‘这皇帝老儿保不齐吃定我了~’
“魏大侠可否还记得一位叫尹言心的金主~”虞帝将茶杯放会茶几上,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魏归啼。
虞帝突然问起的名讳让魏归啼心中莫名的惶恐,这‘尹’姓的金主,对于魏归啼来说太过深刻,且不说其身份背景,单说在鬼市的悬赏任务从来都是点名要魏归啼接手,而且从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偏偏喜好调查江湖势力的消息,可悬赏背后的佣金却都高于他人,好比前些日子在阆中金环帮所获的那本花名册,原本也是交于那名姓‘尹’的金主换取五百两,可因为后来的变故,魏归啼放弃了那次任务。
没想到能在虞帝口中再次听闻这个姓氏,魏归啼除了震惊别无他意,隐约感觉眼前的虞帝可不像久居庙堂那般简单。
“嗯?魏大侠不记得也无妨,寡人给你看样东西。”虞帝点醒思考中的魏归啼,从身旁拿起一只锦盒放到茶几上。
魏归啼震惊之余,紧盯着茶几上的锦盒,那正是风不快所带的那只收纳花名册的锦盒,看到此物,所有事态也逐渐在魏归啼脑海中明朗开,眼前的皇帝想必就是鬼市交易中的尹言心,那位出五百两银子让自己盗取金环帮手中花名册的金主,又是风不快的主子;显而易见,那本花名册与眼前的虞帝同样神秘莫测。
“看来风不快只是您的第二手准备~”魏归啼主动端起茶杯猛喝一口,虽说不喜欢喝茶,可眼下的事迹不得不让他有些失措。
虞帝摇摇头说道“寡人只是想让风不快出来历练历练,从来没想过他能够在你手中取到名册,谁能想到他不仅取回了名册,如此还将你请到了这长安城中!”
“你如此器重风不快,就不怕我杀了他?”
“因为尹言心绝对相信鬼市的榜首不会多费力气,做那毫无意义的事!”虞帝注视着魏归啼,等待着他下一步的态度。
“言心~口!尹口念个君!可惜我不是读书人,没有早点看破这点!”魏归啼收起浮躁的心,自己想在这天下寻一安身之所,那么面对虞帝这一手铺垫,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魏大侠,寡人还有一物想赠予你!”虞帝双手伸至颈后轻撩起发根,隐约可见一枚玉牌系于上方。
魏归啼见此情景,目光如炬紧盯着虞帝慢条斯理地摘除那枚玉牌,那玉牌熟悉的大小成色,让魏归啼悬心吊胆‘不会又是那玩意吧?’
“啪!”
虞帝将玉牌轻扣在茶几上缓缓移开手掌,玉牌上赫然写着‘明罗’二字。
“草!”魏归啼认不得破骂一声,意识到失态后连忙回嘴到“不是!不是!”随后遮住了双眼深呼吸着。
虞帝看着魏归啼那般异样的神态默不作声,提起茶壶在魏归啼的茶杯中再续上茶。
魏归啼吐出一口浊气,猛灌一杯茶后站起身“我魏归啼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退隐即退隐,这尊客令在下没有兴趣,您另授他人吧!”说着,魏归啼表想朝外有去。
“收下此物,寡人不干涉你行动!”
虞帝在魏归啼背后缓缓开口,并没有引起魏归啼的回应。
“这座龙行百步归你指挥!”
魏归啼仍旧自顾自走着。
“下层的金砖皆赠予你!”
“!”魏归啼惊闻后身体本能抖了一激灵止住了脚步,触动心弦的纠结让魏归啼皱起了眉头,想要拒绝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我…我…我!”
“茶没了!寡人自会为你再续,天下凡物亦同于此!”
“您真是慧眼识英雄!”
魏归啼一记雀步跃回蒲团上跪坐其中,手执茶杯对着虞帝放置在茶几上的茶杯轻轻一撞“说实话,我发现这茶比酒好喝,酒还伤身!”
“啪啪啪!”虞帝轻笑着合掌轻鼓几声,片刻后阎司秋带着三四层几名武师行至雅间内。
“拜见馆主大人!”
阎司秋与琴女同声叩首对着魏归啼示意道,另外四名死侍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以表忠心。
“这…”魏归啼见此有些为难,突如其来扣上一个名号意味着多了份难以预料的责任。
虞帝将明罗尊客令推至魏归啼身前“即日起,你便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也只听你一人号令!”
魏归啼看着虞帝刚毅果决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怪异的念头,于是开口问道“当真只听我一人的命令?”
虞帝点点头“只听你一人!”
“好!”魏归啼将尊客令握在手中,看了一眼虞帝,随后对着身旁单膝跪地的六人说道“即可斩其龙首!”
“什么?”阎司秋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魏归啼。
“怎么?老子说话不管用?”魏归啼阴沉地反问道。
“全听主人号令!”抚琴的女子果断抽出琴下的软剑直刺虞帝而去,四名死侍也一同跃其斩向虞帝,唯有阎司秋紧握着拳头难以抉择地望着魏归啼。
“魏归啼!休得放肆!”听得老和尚怒吼一声,一道残影以迅雷之势冲至虞帝身边,撑起金色罡气筑在虞帝四周,将五人的攻击瞬间弹开。
“还不动手?”魏归啼俯身靠近阎司秋继续施压道。
“馆主!我…我做不到~”阎司秋垂头轻叹一声。
“好!你们五个住手!”魏归啼一发话,琴女与四名死侍立即停止攻击跪拜在原地。
魏归啼将手中的东西朝着窗外丢了下去,对着虞帝说道“如果是安插眼线的话,大可不必!”
阎司秋大惊失色,朝着窗外一跃而下,对于魏归啼的命令他实在难以出手,也愿意受罚,可如果尊客令被丢了,那自己以死都难以谢罪。
“皇上!您说得,我可都记在心里,我不愿意做的事…”
“决不干涉!”
“好!”魏归啼大笑着,手中凭空再次多出一枚尊客令,将其放入怀中“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主人!那我们…”抱琴的女子心喜地跟着魏归啼移动着步伐,似乎想一直跟着。
“嘘~一切照旧!千万别跟着我!”魏归啼邪魅一笑从窗户一跃而下。
“好~那奴家等你”女子抱着琴扭捏在窗边,哪怕是虞帝在身旁也仍旧毫不在意的注视着魏归啼游走在下方的身影。
“国师~寡人累了,回宫吧!”虞帝看着魏归啼消失在眼前,嘴角的微笑收起几分,眼神看向远方,惆怅的眼神中似乎有了更大的顾虑。
云开见月,龙行百步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馆内的灯火重新燃起,主殿屋顶飘然若隐着几十道身影,随着虞帝的离去也消散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