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一听到这回答，便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眼下自己把矛架在他脖子上了，他难道还能说：“这里随便杀人，请您随意？”
无论真相如何，只要不是一心求死之人，都会扯着门派规矩这张大旗，来使自己心有顾忌，以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大家都是同门，也不必少侠少侠地叫，老哥比我年长，我可称你为师兄，你叫我师弟就好了。”赵东叹了口气，可他觉得还是有件事没搞明白。
肖律山张开嘴，想说什么，赵东举起手：“师兄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条修行路难走，门派也不照顾我们，但终是有条羊肠小道可以攀上去的。若是迫不得已的局面，我不怪师兄，只看谁本事高便可，生死由命。可明明有其他选择，师兄为何要做这种脏手脏心之事？”
赵东一连串地吐完心头郁结，死死地盯着肖律山，希望能得到答案。
一路来与妖物血战连连，其实假如见到同门，应是极其亲切的——却未曾想，一个门派搅马勺得，却比妖物还要可怕，一发暗箭差点结果了自己。
泥人也有三把火，便是个老实人，恐怕也是怨气丛生。更别提本就血气方刚的赵东了！
不过赵东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算是对将死之人的尊重吧。
“懒得去做这可怜样子了!”肖律山看着赵东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瓦解。
他并不是未历世事之人，知道赵东假如不是特别天真之人，是不会放他一条生路的。
索性在死前，痛痛快快地说出心中想法好了。
“我天资低下，却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想当云来雾去、长生不老的仙人！很可笑吧！”
“当初我也像你一样，妄想用努力去攀那条羊肠小道，可这有用么？！五年，入体境二重！或许等我老死的时候，连气旋境的边都够不着，真是够好笑的！”
“天地不仁，万物刍为狗！既然大家都是猪狗，那还有什么所谓的脏心脏手，猪狗有尊严吗？我为了成为天地间真正的人，不择手段！
“而且死前告诉你，门派不管猎苑仇杀，这群大修士也认为这是对的，难道还不能说明我是对的么？！”
“你天资可能比我好，但当你蹉跎不前的时候，总有一天，你会变得跟我一样，干所谓脏心脏手之事！”肖律山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矛尖就刺入了他的咽喉。
“我早就干过脏手的事了，而且现在也在干。”赵东抽出长矛，也不用矛缨吸血，任凭肖律山的鲜血喷在自己脸上。
在骑马与砍杀位面，从自己为了战胜那支斯瓦迪亚小队，牺牲那些溃兵和民夫开始，自己的手就已经脏了。
但赵东并不认为这便是对的，他一直在弥补，无论是在战场上与斯瓦迪亚人浴血奋战，还是和平后收留流民开垦耕地，活人数百。
虽然脏了手，但只要心还没脏，去背负着良心的折磨，不断地强大起来，总有一天有能力去将自己的双手洗干净。
现在赵东其实并不想去杀肖律山，他更想揍他一顿出出气，然后把他带出猎苑，交由门派处置。
但他的弱小和秘密，不能使他做到。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现在道力全无，哪怕是他一个人走出都凶险万分，更别提看着一个肖律山！
就算真的万幸走出，门派估计也会用搜魂术来查询事情的经过。
而赵东的脑海里还有天心内门心法！这绝对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赵东只好将他杀死，而且还要搜刮他的尸体，去发一笔死人财。
五块下品灵石，一颗蓝色丹药，一把弩……除了盔甲不便携带外，能带走的只有这些了，也只比自己富裕一点嘛。
等等…赵东似乎在哪见过这种蓝色药丸，回气丹？！
赵东一口将那颗蓝色药丸吞落，身体里的道力缓缓恢复——毕竟只是不入流的货色，不仅所能恢复的道力很少，而且恢复速度很慢。
血腥味说不定会引来些恐怖的东西……赵东剖开妖蛙的腹部，取出任务所要求的妖胆与其他有价值的内脏，便匆匆离开了。
在他走后不久，一群妖兵一重的妖獾便闻味而来，大肆啃噬着妖蛙和肖律山的尸体，甚至为了争夺尸体不惜同类相残。
这便是残酷的丛林，人与妖为了力量都同样疯狂。
只不过赵东认为，人还是与妖物有些区别的，妖物只是单纯追寻着身体对力量的渴望，人是为了拥有力量去实现自己内心的想法。
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强大到连手都不去脏，不必堕落成那人一般，去脏手脏心吧。
……
“呦，那只嫩雏竟然活着回来了……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嫩雏了，看他鼓鼓囊囊的包裹……”当初看着赵东，连眼皮都不抬的看门弟子，玩味地看着赵东，对同伴说道。
“呵，还真有几分潜力……”另一个看门弟子已经见惯独自闯进去的新人，一去不回得场景，没想到今天还真碰上异数了！
等赵东过来，他们正色对赵东说道：“师弟，除了检查信物外，咱们还有些话提点一下你。”
“猎苑里面，规矩不太严，有些事可以放开了做……”看门弟子已经把话说得尽可能露骨了，“这是师兄这月省出来的……在这打拼不易，权祝师弟早日摆脱记名，成为正式的外门弟子。”
几颗归元丹被放在赵东手心里，赵东做出感激的表情，从包裹里掏出刚掠夺的两颗下品灵石，回赠给两个看门弟子。
“两位师兄如此好意，师弟怎能不受！今日大家如此投契，交个朋友，还请二位师兄收下！”
一番虚情假意后，三人通报了各自的性命，这两个看门弟子一个名为陆余，一个名为陆尘，原是在入门前便是堂兄弟。
“贤弟，一路保重。”摸着手中的灵石，陆余心想这人不仅有潜力，而且还颇通人情世故，这番结交算是投了个潜力股！
赵东走远，冷哼一声。
若这二人真那么善心，早在自己进猎苑前便赠礼了，何况还要等到出来之后？定是有所图谋！
不过人生在世，又真能交到几个知心朋友？还不是得虚情假意，互相利用，人啊，弱小的生物，就得抱团，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因而赵东也不会不识抬举，大家逢场作戏，结交一番也罢，总比结仇怨要好。不过心里得提防住那两个诱导自己在猎苑里主动杀人越货的人，他们可不是什么能深交的好人！
回到任务大厅，赵东才算松了一口气。
“好险，浩哥，你这东西真有用！等我捞到足够多的灵石，咱们去登仙楼闹闹？”赵东将沉重的包裹放到李浩柜前，挑出妖蛙的妖胆。
李浩膛目结舌，没想到赵东此行居然有如此多的收获，他还担心赵东一去不回呢！
“你莫非真是个执事走了眼，没挑去内门的天才？！这些东西若在任务大厅寄售，恐怕能换不下二十个下品灵石！”
“只是对战斗有些感悟罢了。”赵东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有同门修士偷袭，以及猎苑背后的规矩。
其实赵东若是“聪明”，大概会隐去李浩所给予的戒指所起的巨大作用，以免欠上天大的人情。
然而赵东是个通常都会对朋友说实话的蠢货。
“真是凶险……我这戒指在我身边也没什么用，干脆就先放你这了。”李浩听着赵东惊险的历程，不禁长吐一口气，但却也未劝赵东不要犯险。
他清楚自己的天资，自己的胆魄也就这样了，但如果朋友有机会的话，又何妨让他闯一闯呢？
极力劝说让别人都跟自己一样苟，觉得这是天地间唯一正确的生存之道，那才是真正的狭隘之人，李浩不屑于去做这种事。
否则赵东也不会选择与他为友。
眼下正是正午热闹的时候，赵东那些东西竟很快就在任务大厅旁的集市售卖了出去，换得了二十块出头的下品灵石。
“若不是你急着要钱，还能再提提价。”李浩把一小袋灵石递给赵东，赵东不禁感叹，有人脉路子就是好，一些血淋淋的妖兽物什，便能立马换出晶莹通透的灵石来。
“这次连番血战，我感觉心有所悟，买些好用的丹药，闭一次小关，说不定就能突破入体境二重！”赵东觉得自己实力还是太过低微，在个人伟力所主宰的世界，只有自身的力量才是最根本的！
灵石对弱者而言并不是好东西，只有换成各种修炼资源，提高自身的实力，才算是真正有用。
财不露白，赵东并没有傻乎乎地提着这一袋灵石去集市买卖，而是分装在身上各个袋子，每次只摸出一两块，毫不显眼。
然而就像陆尘、陆余兄弟说的那样：“总有快饿死的狗去啃瘦骨头。”
“呦，赵东，你这是发洋财了啊！借你冯哥花花？”这人赵东倒是熟悉，让他心头泛起怒火……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