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出现在门口记者们的视线里,人群就躁动了起来。拿着话筒的拼命朝前挤,扛着照相摄像设备的则把手里的镜头都高高举了起来。
门一被打开,我立刻被包围了。
“你好,我是‘一周足球’的记者……”“我是‘星体育’的……”
我还没站定,十几支话筒就伸了过来,差点戳到脸上。
“徐大涛最后时刻下场真的是因为膝盖的伤势吗……”“一直有传言说戚永平主教练其实早就被金宝福指导架空……”“‘大连系’和‘上海系’不和,内斗不断才是这次国家队失利的真实……”
这些记者报出的媒体名字我都没怎么听说过,问得也都是各种空穴来风的传闻。虽然我打定主意不再在足球圈里混下去,但这些问题实在太敏感,不敢随便回答。我只好一再重复着说自己在场上的表现让大家失望了,然后一个劲儿地道歉。
我被团团围住脱身不得,但还是注意到原本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商务车悄悄地起动绕到了大楼的背面,过了一会儿又从楼后开出来,径直朝基地的大门开去,这才放下心来。
这些记者的职业精神让人佩服,我已经摆明了不愿意谈任何自己以外同国家队有关的事情,但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尖锐的问题,有关于我个人表现的,更多的则是关于国家队那些所谓的内幕,想要从我嘴里套出哪怕一丁点说漏了的地方。
到了后来,我连问题都不听,只是不住口地道歉,这才慢慢把他们的耐心给耗光松懈了下来。我抓住机会逃上车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说得嗓子直冒烟。
车子到了机场,足总派出的司机帮我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
“谢谢师傅,害得你午饭都没吃。”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叫他师傅。
“没事儿,你这孩子也挺辛苦。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但比你幼稚多了。”他帮我把行李卸下来,又把后备箱关上,“你还年轻,好好加油,以后再为国争光。”他上了车,走了。
他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还会又以后吗?我从此不踢球的决心也差点动摇了。
我拖着行李,低着头往航站楼里走,生怕别人认出自己,但很快就发现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运动员不比娱乐明星,尤其是集体项目,能给到的镜头不仅少而且都很远,再换上平时的衣服,基本就没有人能认出来,更何况像我这样本来就没名气的。
顺顺利利走到办理登机牌的地方却犯了难,原来的航班早就已经错过。我很少坐飞机,不知道怎么才能改签到下一班。更要命的是之前急急忙忙地忘记问,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足总给我订得是那家航空公司。自己重新订的机票,足总该不会不给报销吧。我挠了挠头,思来想去还是不敢瞎买。又想不出没办法,只能准备一家一家航空公司地去问。
最近的是中国航空的柜台,正打算走过去从那里问起,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钱三强。”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假装没听见拉着行李箱快步朝前走。
“强哥!”
这次的声音很熟悉,抬头四处找了一圈,沈润和达申申、黄丰三个人在不远处,边朝我走过来边挥手。
我也挥了挥手,“你们怎么还没走?”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像是有记者围堵的样子。
“今天,多谢你了。”他们走到我面前,达申申郑重其事地说。
“谢谢!”黄丰也道了声谢。这可难得,他平时总是酷酷的面无表情,也很少说话。
“这没什么。”我也笑了笑。
“不,不,”达申申说,“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抗的。但是既然已经替哥儿几个挡了,这份儿情我达申申不会忘记。”
无论怎么看,达申申的外貌分明是个外国人。我一直很好奇他究竟是混血还是从别国入的中国籍。他一个老外一开口却是纯正的北京腔,这让我觉得别扭,尤其是面对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的时候。
男人之间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非常重了,反而搞得我不好意思。
“你们怎么在一起的?沈润你也没赶上飞机吗?”我赶紧岔开话题。
“本来来得及的。”沈润说,“但达哥说这样干太不……怎么说来着……太不地道,非要在这儿等着当面谢谢你。”
我不好意思地再次朝达申申和黄丰笑了笑。
“而且正好他们也都要去上海,就等你来了,办了改签一起走。”
我记得达申申是来自北京法兰克福金融经济学院的,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他们的校队里包括他在内一个黄皮肤的都没有;而黄丰应该是来自大足联赛的冠军球队成都新闻传媒大学,蝉联了好多届,想记不住都难。
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巧都要到上海去?我好奇地看看他们。
达申申性格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我爸从国外回来办事,路过上海,他在那里有一套房子。我们很久没见了,让我到上海等他,见一见。”
他老爸果然是从国外来,见自己儿子还得安排着“见一见”,这倒稀奇。不过,我和他们不算太熟,所以也不怎么方便深问。
达申申解释完,黄丰只得也稍作说明。“我到上海去……去见一位朋友。”黄丰话还没说完,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不知道是见什么朋友,还用得着害羞。
“好,那我们一起去办理登机手续吧。”
沈润最喜欢热闹,这么多人一起同行让他高兴不已。
我跟着大伙儿来到最近的票务柜台,这才知道原来机票改签随便在哪家航空公司都可以办理,虽然不是所有机票都能改得了,但信息都可以查到。
票务人员告诉我们恰好半个小时后有一般飞上海的航班,现在还能登机。当我心里想着要排队过安检挺花时间不一定能赶不上的时候,达申申却已经告诉工作人员就改这班。改签的手续很快办妥,我跟着他们走了紧急安检通道,顺顺利利地在舱门关闭前上了飞机。我这个没怎么出过门的人,这次真是涨了不少知识。
因为我们登机办得晚,所以座位东一个西一个地不在一起。达申申正和沈润聊游戏说到一半,不想分开坐。他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到机舱最后一排中间的四个座位被坐了三个,算是最空的连座了。
“走,咱们去跟他们换个座。”达申申对我们招招手。
“要不你和沈润找个两个挨着的座吧,我随便坐就行了,反正一会儿就到。”要换三个座,我觉得有点麻烦。
“坐一起,说话方便。”达申申说。
“太麻烦了,各坐各的吧。”黄丰的想法和我差不多,朝自己登机牌上分配好的座位走去,却又被达申申拽了回来。
“我们是一起的,当然要坐一起。”达申申拉着我们往最后一排走。“不麻烦,我去说,走吧。”
“要是人家不愿意呢?”
“先问问呗,不愿意的话再想其它办法。”达申申满不在乎地回答。
由他出面协调,一顿操作之后我们四个终于坐到了一起。
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像达申申这样积极乐观,凡事都愿意尽力而为又不计较结果的态度,我心里暗暗觉得佩服。
沈润和达申申挨着坐在一起,继续讨论游戏。两人聊得非常起劲,还不时互相击掌,就像有多年默契的老友一样。不止是和达申申,沈润性格很好,我就没见过有他相处不来的人。作为球员也是如此,很容易就能配合着队友的技战术特点迅速融合到球队里去。我记得大学生联队刚开始合练还没有出征韩国的时候,沈润对于新阵容和新队友的适应速度都要比我快很多。
我和黄丰坐在另一边,两个性格内向加慢热的人碰到一起,情形就要尴尬得多了。我俩默默无语地各自坐在座位里,我目不转睛地隔着过道欣赏着窗外机场的景色,就像那候机大楼有多吸引人似的。和完全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应该反而更轻松一些吧。
机上广播偏偏这时不合时宜地通知:“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机机长。由于天气原因,我们很遗憾地通知各位,飞机将在原地等候直至天气转好。给各位造成的不便深表抱歉……”
我悄悄叹了口气,本来以为只要忍两个小时就行了,这下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头了。
“刚才广播说什么?”沈润扭过头来问。
“八成是飞机要延误。”达申申替我们回答了,“别管那个。我告你说,我参加的工会牛人可多了去了,其中有一个人类的法师……”
沈润立马又把头转了过去,完全没有发现我得难受。
“他们好像都挺喜欢打游戏的。”我试着打开僵局,毕竟还要待好长时间,一直不说话肯定更让人抓狂,“你喜欢打游戏吗?”
黄丰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是吗?”和陌生人聊天是一种技能,可惜我并不具备。“一般都只有小孩子才喜欢打游戏,哈哈……”我尴笑笑,一只乌鸦“呱呱”叫着从我的脑海里飞过,身后跟着一排省略号的黑点。
“不过,”隔了许久我才想出下一句该说什么,“沈润的年龄确实比我们小一些……”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知道?”我稍微有些诧异。
“嗯。”他说,“沈润大一,华东外国语大学西班牙语专业。”
“是吗?”我倒不知道沈润是什么专业。
“达申申大三,北京法兰克福金融经济学院国际贸易专业。你大四,上海理工学院机械设计专业。”
“你知道得那么清楚。”我有些惊讶,只以为他不喜欢说话,没想到他居然偷偷调查过我们。
“今年大学生足球联赛的官方宣传手册上都印着,我曾经翻到过。”黄丰平静地回答。
我脸一红,这本小册子我也曾看过,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看过的资料都能记得住吗?”
“差不多吧,看过一遍基本能记住。”黄丰回答。
这么厉害,我偷偷吐了吐舌头。
仔细想想,我身边的这三个人还都真有意思。达申申性格积极,是个行动派;沈润随和,是很好的粘合剂;黄丰对各种资料过目不忘,像是行走的数据库。这三个人彼此互补,组个小团队去取经都足够了。
那我呢,我在团队中能扮演个什么角色呢?想来想去,只有啥本事没有只会拖后腿的“唐僧”适合我了。心里有点不甘,可是又想到自己都已经决定不再踢球,无论大学生足球联队、国家队还是别的什么,他们的团队里当然也不会有我的位置。
这时窗外开始下起雨来,天黑沉沉的,不时有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玻璃上。可能是受到天气的影响,坏心情又再次席卷而来。
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狂风暴雨终于过去,飞机接到了允许起飞的通知,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之后起飞朝家的方向飞去。
真飞起来,还是很快的。感觉飞了没多久,飞机已经在上海虹桥机场的跑道上降落开始滑行了,沈润和达申申终于结束了关于游戏的话题,我和黄丰一路上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还都是我起的头。
“对了,我爸要下周才能回来。”达申申说,“你们要没什么事儿,不如都到我那儿去坐坐?”
“伯父下周才回来,你现在就要候着去,我怎么听着有点皇上翻牌子的意思。”沈润语言能力本来就很强,一会儿功夫就被带得一嘴儿的京片子,听着比达申申还要地道。
“他这次回国在上海待几天就又要走,具体哪天能到没个准信儿。我只能提前到上海的行在候我皇阿玛的架了。”他和沈润互相影响,现在学得油腔滑调的。“不说这个了。你们都来,今晚就在我那儿过夜,就算陪陪我。”
“好啊,好啊。我们都去,好不好?”沈润望着我和黄丰。
黄丰耸了耸肩,说:“我和朋友约的是明天,正好省得我找酒店。”
没想到他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我不是很喜欢到别人家过夜,再说除了沈润,同达申申他们真还没有那么熟。
但是眼下的情况如果不去就变成我在扫大家的兴了,再转念一想,我没告诉家里国家队集训已经结束,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回上海了,去玩上一个晚上应该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我以后恐怕也和他们再没机会有什么交集,就算最后聚一聚吧。
“那就打扰了。”我说。
“哪儿的话儿。”达申申和沈润都高兴坏了。
也许是因为改签而没有按原定时间回到上海的关系,我们顺顺利利地出了机场,一个记者也没有遇到。达申申让我们在航站楼外的路边等一等,说他爸在机场附近有一个很小的办事处,给他留了一辆小车,他去开过来,就不用打车了。
在我的同学当中,也有一些已经开上车的,都是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况且虹桥机场附近的商务楼租金都不便宜,他爸能在这儿有一间办公室,公司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小,所以我猜想达申申八成也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和沈润一样。
可是我当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被贫穷给制约了,达申申的爸爸不只是一个有钱这么低层面能描述得了的。
等了一会儿,一辆红色的高尔夫停在了我们的面前,上面落满了灰尘,看上去有点寒酸。车窗降下来,达申申探出头来招呼我们上车。
“我不怎么来上海,所以车有点儿脏,你们多担待点儿。”达申申说,“车上有水,都是刚买的,哥儿几个自己拿。”
我和黄丰坐在后座,沈润则坐在副驾驶。达申申的体格非常宽大,挤在小高尔夫的驾驶座上,看上去有点搞笑。
车子一路向东行驶,沿着城市快速路一直穿过市区继续向前,过了延安路隧道之后,车终于从高架上下来,又行驶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很气派的小区门口。
虽然我不确切地知道具体位置,但是大概知道这里距离有名的金融区不远,都是非常高档的小区,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则贵。我好奇地凑近车窗,想看看小区的名字,却只看到门头上有“……颂小区”三个字,其他的部分都被茂密的树叶遮住了。
达申申开着小高尔夫慢慢地接近了小区的车道门禁。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从门岗上下来,一边朝我们走过来一边直挥手示意我们开走,还没得及开口却惊讶地看到门禁自动识别出了达申申的车,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句“欢迎业主回家”的字样,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辆满是灰尘的小高尔夫慢悠悠地开进了小区。
小区里的绿化非常好,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绿茵茵的草地,公寓楼在这里倒像是点缀,隔着树林偶然可以看见几幢,彼此间隔非常远。
道路两旁停着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汽车,有的又高又大,看着就很耗油,有的又低又矮,让人好奇是不是只能躺在里面驾驶。这下我明白为什么保安看到一辆高尔夫进小区会这么惊讶了,凡是马路上随处可见的车型在这里倒成了稀罕物了。
“达哥,你们这里是不是正在搞百万豪车买一送三的优惠活动?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多,像不要钱一样。” 沈润一辆一辆仔细打量着这些停在路边的车子。
“哇塞,兰博基尼!还有道奇!我的天,是玛莎拉蒂……”
沈润报着车子的牌子,让我很好奇,也伸出头去看。这些车标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部日本动画片,难道这些车子的牌子不应该是“金牛座”、“白羊座”和“海王波塞冬”吗?
达申申慢慢地向前开。“本来这个小区每一幢楼的楼下都有停车库,但前半部分都是高层公寓住户本来就密集,再加上很多业主把房子隔断之后分租出去,地下车库不够停,就全都停到路上来了。真是没办法。”
本来小区里的道路算是很宽阔的,但被停车占去了一部分,稍微显得有些狭窄。
小区非常大,车子进来之后又行驶了五分钟,还没开到。又转过一片草地之后,前面的路被堵住了。一辆我不认识的车和一辆黄色的保罗并排停在路中间。车门都敞开着,五个年轻女子站在车边,好像正在讨论着什么。
“是发生刮蹭了吗?”沈润来了精神,“碰谁不好去碰帕拉梅拉,这小保罗要倒霉了。”
想来帕拉梅拉应该就是那辆大车的型号了,我从没听说过。
“你什么眼神,她们几个明显都认识。可干吗把路给堵上?”达申申脾气火爆,说着把车窗降了下来。
“达哥,”沈润叫住了他。
我看见沈润眼珠一转,知道他又要恶作剧了。我拿起达申申买的水,打开盖子,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好戏。
“我教你一句打招呼的上海话吧。”沈润说。
“上海话?这时候?”达申申不解。
“对啊。这五个小姐姐,一看就是上海人,你说上海话显得亲切。”
“难学吗?”达申申心动了。
“不难学。”
“行,你教我。”
沈润用很正经的口吻教了一句脏话。我为了强忍住不笑出来,又喝了一口水。
达申申说了一遍。
“再有点气势。”
达申申加大音量,又说了一遍。
“好了,去说吧。”沈润对学习成果表示满意。
“对了,这句话什么意思?”达申申问。
“就是劳驾的意思。”
达申申深吸一口丹田气,把头伸出了车窗。
五位美女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
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美女说:“小曲赶紧上车,关关坐我的车。”
“好,安迪你跟着我……”一个娇小的短发美女说。
这时候达申申大声吼出了那句脏话,然后彬彬有礼地问:“你们把车挪一挪成吗?”我终于没忍住,一口水全喷在沈润的后脑勺上。
那个娇小的美女一听,脸色立马就变了。看样子也是个不好惹的,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
“‘小蚯蚓’快拉住小曲。本来就是我们不对,把路堵住了,小曲你别闹了,赶紧上车走把。”一个长发美女赶紧招呼同伴一起把她强摁进了驾驶室。
不一会儿两辆车就都开走了。
“诶?我说。”达申申若有所思,“怎么没看出有亲切感来?”
“可能那几个小姐姐不是上海人,没听懂吧。”沈润倒很会找理由。
“润子,你在大学学什么专业的?”
“西班牙语,干吗?”沈润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才怪,我在心里说,是骗子专业。
“你没耍我吧,”达申申盯着他,“教我说的不会是……西班牙语吧?要不她们怎么能没听懂呢?”
我没忍住,又喷了一口水。
车子七拐八拐地最后在一幢独立的四层欧陆复古风格的小楼前停下。也不知是感应到了,还是达申申做了什么操作,小楼西侧的一面墙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像是车库的房间。这车库可真够小的,刚刚够容纳下一辆小车,要是车再大一点岂不是连门都不够地方打开了?我忍不住自作聪明地想,这设计者怕是脑子不怎么好使,给这风格豪华的小楼搞了这么穷酸的小车库。
车子钻进了车库停稳,我和沈润正要开门。
“等等。”达申申叫住了我们。话音刚落,车库晃了一晃,然后带着车子和坐在车上的我们一同向上升去。
“不会吧。”沈润惊呼起来。
我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又是微微一震,车库似乎停住了。两侧的墙壁向后退去,直缩进了墙里看不出来,左右又各出现了一个空着的车位来。
“到了,下车吧。”达申申率先推开车门下车。
沈润偷偷朝我吐了吐舌,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黄丰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我们跟着达申申走到一扇金属门前,他伸手在门边的一个小装置上摁了一下。
“欢迎回家。”不知道哪里传出一阵好听的女声,接着金属门向两边滑开,眼前陡然亮了起来,一个装修豪华的客厅出现在视野里。
“欢迎到诸位光临寒舍。”达申申推开车门先走了出去。
“寒舍?”沈润四处打量,“那我家就得是猪圈。”
沈润的家世我稍微知道一点,他父亲是个做建材生意的老板,也算是个富家子弟了。那我家是什么?原始人的山洞吧。
“我带你们转转?”我们在达申申的带领下,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豪宅”。
公寓一共四层。一层达申申没带我们去,据说是一些供水、温控、换气通风的设备,以及两个供访客使用的车位;我们“坐”电梯直达的第二层有一个辽阔的客厅和一个宽广的会客室,像大学餐厅后厨那么大的开放式厨房和几间客房;第三层有一个大小同我们小区会所阅览室差不多的书房和一个影音室,主人房也在这一层;第四层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和桑拿房。
达申申平时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不显山不露水地,没想到家里竟然这么有钱。
过去我总以为有钱人的家只是金碧辉煌而已,雕梁画栋加上大水晶吊灯,外观看上去根卢浮宫差不多就叫豪华了。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奢华,不仅仅是精致那么简单,还非常具有现代感,运用了许多最新的技术,到处都是黑科技。有许多我既没见过也没听到过的先进设施、设备。
我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黄丰也差不多,我注意到,他明明很好奇,却又不用正眼去看。
倒是沈润大大方方地到处看到处问,遇到有趣的还要试一试。他从一台能模拟户外环境的跑步机上蹦下来,“这一层是不是比下面三层的要小不少?”
“是小一点,”达申申招手让我们跟着他,“因为外面有个晒台。我带你们去看看。”
我和黄丰走在最后,忽然想起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于是悄悄问他:“你看过的资料里提没提到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黄丰摇了摇头。我四处打量着,心想达申申他爸不会是海外哪个小国的国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