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孙泽尔去见了老头,他们说了什么,许怀青没能想到。
她靠在屋内的窗台上发了一会呆,突然起了兴致想到假山里偷酒喝。她在假山的小道上穿行时,便闻见一阵阵浓郁的酒香。她暗想,这儿的酒莫非打翻了。
洞里黑漆漆的,她想去摸桌上的火折子意外地摸到一双手。那人默不作声地反手将她钳住。她用一只手去攻,他连带着将那只手也擒下,没有手只能用脚。
那人却率先知道她的意图,将她翻身抱在怀中。
许怀青怒道:“孙泽尔!”
身后的人却笑了:“你怎知是我!”
许怀青道:“没人像你这般轻浮。”
孙泽尔道:“我可不是对谁都这般。”
许怀青道:“那你怎知道来的是我。”
孙泽尔凑近她的耳朵道:“穆宗派里头出手这么笨拙的人只有你。”
她气极,想脱身起来,却被他抱得更紧。
许怀青道:“放手。”
“不放。”
他们两人离的很近,近到怀青可以闻到他身上混着酒味的青草香。他们小时候也经常打架,滚到一起厮打,是常有的事。但这次,他抱着她,怀青总觉得有所不同。
怀青随便寻了个借口:“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他将手松了松,末了又放开。
怀青再去找火折子,一下子就摸到了,手脚麻利地点上,再去看孙泽尔,他眨了眨眼,似乎不适应这光线。
怀青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醉了。”
他畅饮了一口道:“没醉。”
怀青绕到架子后摸出自己的桂花酒,拉开椅子斜坐。孙泽尔瞄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坛子推给她。许怀青喜欢喝酒,酒量却不好,所以这等烈酒极少碰。此时,她却想,试一试也无妨。
她凑近饮了一口,嘴巴立即被辣到,她赶紧又灌了一口桂花酒,谁想这桂花酒混着烈酒更上头。
孙泽尔见她脸色已经泛红,不禁轻笑出声。
怀青有些晕乎,没同他计较。他看着她怔了一会,伸出手去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
怀青想莫非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率先用手去擦,孙泽尔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他不仅没觉得尴尬,笑意更浓了。
怀青看着他的笑内心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最近的孙泽尔变得莫名其妙,连带着她也不自然了。
“三师兄,怀青。你们在这。”
怀青回头看见林绣师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明德师兄,今日赶巧,他们四人竟凑齐了。她心情大好,殷勤地招呼他们落座,为他们取酒。
林绣道:“你晚上喝得不少。”
怀青摇头:“极少。”
她敲了敲孙泽尔的酒坛子,林绣立即明了。
林绣道:“三师兄的酒比较好喝吗?”她伸出手,想接过坛子品一品。孙泽尔将坛子压下了:“这酒不适合你。”
林绣笑着缩回手,怀青却不依了:“孙泽尔,你偏心,怎的不舍得让师姐喝,偏让我喝。”
霍明德道:“总不能醉了一个又一个。”
怀青撑着头,道:“也是,师姐是千金,我是蒲草,我们两个可不一样。”
明德苦笑,林绣有几分尴尬。孙泽尔不动声色地拉住她,想带她回去。
怀青不依,躲到霍明德身后求助。
孙泽尔动了怒气,执意要将她拉出来。
霍明德道:“随她吧!”
怀青一听,喜不自禁:“明德师兄对我最好了。”
孙泽尔闻言僵住,他抿着嘴,似乎想问什么?最后选择沉默。
林绣道:“三师兄,不要同怀青计较。”
孙泽尔真的听了林绣的话,坐在霍明德一侧。怀青见状,溜到林绣的一边与她并排而坐。
明德说:“师傅已经让大师兄回来了。”
孙泽尔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许怀青的身上。怀青无知无觉地问道:“老头答应出山了,我们也一起。”
明德看了一眼孙泽尔,说道:“老头答应了,不过条件是让你跟林绣回将军府。”
许怀青立即联想到孙泽尔,指着他道:“是你出的主意。”
他没有否认:“老头这次不可能不出山,向他们提这个条件不为过。”
林绣道:“谢谢三师兄,处处为我们着想。”
明德道:“明天队伍就会出发,到时候我们顺路送你们回去。”
许怀青举了酒杯道:“祝师兄们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见她举杯,孙泽尔没好气地夺了下来。许怀青看着空空地手,皱了皱眉头,然后砰地一下,趴在桌子上竟是睡着了。
许怀青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酒窖。对面的明德师兄也趴下了,她正想,整个酒窖不会只有我一个醒着吧!
这时她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她旁边的是林绣师姐,她喝的是果酒,合该不易醉的。
她正要喊她,却见林绣师姐慢慢站了起来,靠向对面的孙泽尔。她下意识地闭眼,闭了会又忍不住睁开。林绣师姐静静地看了会孙泽尔,然后谨慎地伸出手,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握住。
许怀青更紧地闭上眼,她的心跳极快,快到害怕林绣师姐发现她是假寐。她是个很迟钝的人,觉得自己没有长大,身边的人也没有长大。看来是她错了,至少林绣师姐已经懂得什么是喜欢,就是不知孙泽尔懂不懂,不过看他平时阴晴不定的性子,应该是不懂的。
那晚,许怀青僵着身子趴在桌上许久,或者说林绣师姐看了孙泽尔多久,她就趴在桌上多久。直到天快亮。她才听见林绣师姐唤孙泽尔和明德师兄起来。
她明明听到声响,却不知是不是到了该醒的时刻。直到孙泽尔伏到她身边,作势要将她抱起,她才惊叫着跳开。
所有人都看着她,孙泽尔更是不解:“做恶梦了。”
她摇头:“可能是醉酒后遗症。”
孙泽尔忍不住道:“那你醉酒后的毛病真不少。”
许怀青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指昨晚不肯回房睡的事。她暗想她醉酒后,不仅记忆好得很,就连酒气也消得比别人快。
不过她可不敢说,自己早就醒了。许怀青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师姐,她也正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的柔情却不是她看着孙泽尔的那种。
许怀青低着头,心里揣的秘密让她憋得慌,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冲了出去。
许怀青再见到他们三人是在府门前,其他掌门人已经先行一步,剩他们这些小辈。这些小辈术法良莠不齐,会御剑的只有一小半,所以最后决定一同骑马。林绣师姐例外,魏执事特地为她留下一辆马车。
怀青喜欢骑马,出门一贯如此。这次,林绣师姐邀她一同上马车,她欣然接受。孙泽尔很是不解,溜达着马凑到窗前,问道:“昨晚酒还没醒吗?怕从马上摔下来?”
怀青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明显是想激她下车。她下意识地往林绣师姐的方向看了一眼,乖巧地回道:“不是,我陪师姐。”
怀青懂得避嫌了,孙泽尔却不懂,他招呼她下车,告诉她到了开阔处他们就赛马。
许怀青以前就喜欢跟孙泽尔逞能,赛马更是如此。她虽然很心动,但是这样不好,师姐误会就不好了。
许怀青道:“你长大了,不要整天想着玩。”
孙泽尔语噎,接着怀青就将帘子放下了。
林绣师姐笑了:“你和二师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许怀青立马道:“没有。”说完又后悔了,回答这么快是不是更招嫌疑。
果然师姐不信,追问道:“其实从寻亲回来后,我就觉得你们怪怪的了。”
许怀青将手指捏得死紧,他们确实怪怪的,至从她戏弄孙泽尔后,他就怪怪的从不再捉弄她了。她也怪怪的,生怕将他再惹恼了。
她总不能告诉师姐,这是戏弄孙泽尔导致的后果吧!
许怀青的手被林绣师姐按了下来。林绣道:“再扣的话就流血了。”
她听话地放了下来,以为话题就此揭过。
林绣道:“你是喜欢二师兄吧!”
许怀青触不及防睁大了双眼,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她摇头又摆手,慌乱了许久才道:“不是。”
林绣点点头,接着又道:“那就是二师兄喜欢你。”
许怀青忍不住咳起来了,她极其后悔选择坐这辆马车。她想等缓过劲再慢慢解释,谁想窗帘却被撩了起来。她抬头一看,是孙泽尔拿着剑鞘在外面看她。
这下,她咳得更严重了。
孙泽尔道:“怎么突然就咳了。”
许怀青想恶狠狠地冲他喊,还不是因为你。后来,她选择乖巧地答道:“大概被风呛到了。”
他笑了,道:“马车里风比较大,要不出来溜溜马,肯定就好了。”
她摇头道:“把窗帘拉下就好。”
她边说边把车帘扯下,末了又迅速拉开,道:“你一直骑着马跟在窗外。”
孙泽尔一愣接着前后看了看,道:“我只是刚好在这,怎么啦?”
许怀青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孙泽尔道:“谁听得见你们说话?你们说什么话,见不得人。”
许怀青倏地将帘子放下,再看看林绣师姐,脸色似乎不自然。
许怀青道:“我和孙泽尔从小胡闹惯了。别人容易误会,现在我懂了,就孙泽尔不懂,改天我跟他提点提点。”
林绣看向孙泽尔的方向,道:“不用,我就随口一问。”
许怀青舒心地笑了,看来危机已过,她还以为林绣师姐和明德师兄该是一对的,感情这种事,真是玄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