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的眼睛瞬间通红,嗖嗖起身,面迎残阳,扑进高大身影的怀中,俏脸埋在衣衫间低声哽咽,“爸爸,你怎么才回来,人家,人家……”
“人家好想……好担心你……”
日薄西山,面色疲惫的卡特闻见女儿的言语,勉强挤出壹抹笑容道:“别哭,哭什么,爸爸不是回来了吗……”
爱丽丝娇躯颤抖,双眼泪水汪汪的,根本止不住哭声。
卡特轻柔女儿的发丝,嗓音温和道:“别哭,再哭可就不乖了。”
爱丽丝伸出小手,使劲地抹眼泪道:“好……呜……爱丽丝乖,不哭……”
卡特细声安慰女儿,牵鸾她的手回返家中,眉宇间有些落寞。
回神的伊格尔起身迎上,想要询问发生何事,却见父亲轻轻摇头,面色默然不愿多言。
就在这时,旁边的露丝稍稍躬身,略显羞涩,面朝卡特问候道:“叔叔好。”
略感惊讶的卡特打量少女,下意识瞥向身边的儿子,微微颔首道:“以后可以常来坐坐。”
说完卡特松开女儿的手,径直走进屋里头也不回。若是平常他必然会好生招待少女,但是现在他真的相当疲惫,根本兴不起心思忖量别的事情。
常来坐坐……露西心中默念几句,偷瞄身边的少年,别过脸耳根微红。
恢复过来的爱丽丝察觉少女的目光,撅起小嘴,悄然贴向少年身边,环抱双手,高扬下巴,宛若壹只高傲的孔雀,仿佛在说“哥哥是我的,再羡慕也不能给你!”
倩影间的伊格尔瞧见妹妹突然傲娇,心里觉得莫名其妙,端详片刻又哑然失笑,伸手拂过她的柔顺发丝,面向跟前的少女道:“抱歉,今天招待不周。”
露西轻轻摇头,提出告辞柔声道:“没事的,你忙吧,叔叔刚回来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叨扰你们团聚了。”
说完她转身告别,伊格尔目送她的背影,并未挽留,只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片晌行于街边,露西蓦然回首望视少年,侧歪俏脸,嫣然而笑,再次挥舞几下玉手,轻盈离去。
其时爱丽丝相当不爽,鼓起腮颊抱住少年,糯声质问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稍稍呆滞的伊格尔收回目光,轻弹女孩的脑门,有些唏嘘道:“男人的惆怅。”
爱丽丝眨眨眼睛,茫然不解道:“什么……”
与此同时,房间里坐于床沿的琳娜达闻见动静,抬首瞧见盼望的丈夫缓步走来,瞬间哭成泪人,起身抱住他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略微失神的卡特搂住妻子,默不作声,只是轻拍她的后背,任由泪水浸湿衣衫。恍惚间,满头的刚毅短发中,竟然隐约参杂几根银丝。
淡淡的啜泣声里,房间内陷入沉默,不知不觉,日薄西山,绯红的晚霞拉长床边剪影,光影流转,自成壹幅古典的油墨画卷。
傍晚情绪恢复的琳娜达正在厨房里忙碌,准备晚餐。客厅内卡特斜靠椅背,双脚翘于桌面,大口抽烟,放眼望去满地烟头。良久他回神瞧向对面的儿子,抽尽剩下的半点烟头叹气道:“你德尔林叔叔和尼克叔叔没有回来。”
伊格尔闻言瞳孔骤缩,连忙问道:“倒底怎么回事?”
卡特碾灭烟头,瘫在椅子上自顾自道:“我们抵达卡塔尔时,那里已经聚集不少人,有打探情况的,有逃亡流浪的,全是附近区域的民众,甚至还有几个城里的贵族、富豪,携带家当准备前往内地。”
“可是卡塔尔的驻军不允许通过,有钱有势也不行。”
卡特咬牙切齿道:“不知怎么回事,人群里混进几个贵族,自持身份高贵煽起暴动,带领大伙冲向要塞,结果引来驻军开枪,打死好些人才遏制住乱象。”
“贵族们全然无事,只是被请到要塞里面,与官员们喝茶闲聊。”
“可是德林尔和尼克因为位置靠前,不幸遭遇流弹身亡。”
卡特粲然而笑,笑地自嘲,“暴乱结束,我们被驻军尽数逮捕,关进要塞的牢房里整整壹天。”
“翌日驻军放行时,仿佛屠夫在驱赶牲口,乱枪扫射,根本不给我们收尸的时间!”
卡特面色涨红,攥住拳头捶向桌面道:“最可恨的始终是贵族,临走时,他们居然在城墙上面嬉皮笑脸,甚至商讨晚上去哪里过夜,全然不见丝毫愧疚!”
伊格尔沉默半晌,并未在意贵族的事情,诧异问道:“怎么形成暴动的,难道单凭贵族的几句话,人们便死心塌地为他们卖命?”
卡特沉默不语,仿佛并未闻见儿子的问题,又点上壹根烟,吞云吐雾片晌,眼眸里隐约泛起泪花……
时间匆匆流逝。
夜晚伊格尔头枕双臂,仰望房间的天花板辗侧难眠,周围的空气异常沉重,镇里灯火通明,仿佛集体失眠无心入睡,隐隐约约间,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
回想下午的对话,卡特终究没能说出缘由,好似在回避事件的详细过程,竭力闭口不谈。
屋外成群的乌鸦飞舞,漆黑的身影穿过花窗玻璃,映入房间肆意变幻形状,怔怔出神的伊格尔双目迷离,欲要捋清杂乱无章的思路,却是毫无头绪脑壳生疼。
良久天色破晓,刚过鸡鸣,街道巷弄间,蓦然传来几声尖叫,相当刺耳难耐,惊得伊格尔猛然清醒过来,捂住满是浆糊的脑袋有些头晕目眩。昨夜心思太重,以至于睡眠不足,睡眼蒙松的伊格尔刚醒又闭合眼眸,用被单捂住耳朵,想要隔绝噪音,可是外面的嘈杂愈发嘹亮。
被窝里伊格尔翻来覆去,挣扎半晌终是放弃,异常气愤地起身下床,前往洗浴室里刷牙洗脸。刚开房门,早起的卡特已是整装待发,打算出去察看情况。伊格尔自窗户边上望向外面,只见巷弄里人们行色匆匆,仿佛发生什么急事。
伊格尔快速洗漱完,出门走在街道上四处观察,路边的行人们皆往镇外方向前行,神色各异,不时呼喊几句“大伙快去,麦子黄了!”
伊格尔相当疑惑,昨天麦子长得挺好的,怎么会突然黄掉?
他的步伐加快些许,由于起的过早,晨光熹微,无比柔和,新鲜的空气里,两侧的林木郁郁,凉风微微,少年轻踩碎石路面舒展身体,觉得神清气爽。
不久以后,迈出镇里视野豁然开朗,熙熙攘攘的人群间,极目远眺的伊格尔蓦然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前方广阔无边的麦田竟然尽数枯黄,不复翠绿,甚至田埂边的杂草也潦倒萎靡,宛若行木将朽失去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