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3)
他们依据自己的情况看出,上帝主宰一切,而上帝的指引中显示出来了大智大勇,因为,如果他们不是为当时的种种困苦艰难和当地的贫穷所迫,而苦苦的追求,找寻一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得到我的帮助了。
接下来他们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说是他们希望一起去参战,因为接待了他们的土著发生了战斗,本来,他们不仅可以为他们的朋友提供很好的帮助,而且还可以为使他们自己在敌人和朋友的眼里显得多么厉害;可是虽然他们确实有火器,可倒霉的是弹药已被他们丢失了。在寄人篱下的情况下,人家要他们一起去参加打仗,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来拒绝呢?可是没有了弹药的他们在上了战场之后,情况还不如那些土著,因为他们什么都干不了,既没有弓箭,又不会使用土著给他们的一些武器。
于是只有空站在那里作箭耙子,但到了他们同敌人短兵相接的时候,因为他们的那三把戟非常得力,这些情况才有所改变。凭着这些戟和插在枪口上的尖利长刺,他们杀退了跟前的一整群一整群的敌人。虽然这样,他们有时仍会被困入重围中,中箭的机率极高。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为自己用大木板做成了挡箭牌,再在外面用不知道名字的兽的皮蒙住。就这样,他们自己在弓箭面前就能被掩护了。话又说回来,他们仍时而遇险:有一次生番的棍棒把他们一共五个人打倒了,而敌人也活捉了那位后来被我搭救的西班牙人。在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被杀死了,但后来听说他被捉了,都急得乱转,甚至都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一心只想要救他出来。
他们告诉我说,敌人把他们打倒了以后,同伴们全都跑着来搭救,站在他们旁边和敌人厮杀不止,直到除了那个原以为被杀的以外,每个人都苏醒了过来;这时候,他们紧紧地聚成一排,在一千多个生番中用长戟等武器杀出了一条血路,谁挡了道就把谁打翻在地上。终于把敌人打败了,但是让他们难过的是,他们没有了一个朋友,而敌人发现他还活着,于是他和其他一些人就被抓去了——在前面我也对这事有所交代了。
他们满怀感激地对我描述他们后来的惊喜之情,因为他们原以为最厉害的野兽——野蛮人把那遭难的朋友给吃掉了,却不料他竟回来了,而且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他们还被告诉了他回来的目的,说起了有个基督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而这个人不仅是精明能干,而且善良富有博爱精神,更愿为解救他们而效力。
他们又向我描述了当时吃惊得不得了的情况,这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被我接济所给予的东西,有很多他们到了这块贫苦地方之后从没见过的东西,频频地划十字、念祈祷词,而且仿佛是吃了有兴奋剂的食物。尝到这面包的滋味让他们的精神也跟着一振,而对于我送给他们的任何其他东西也是这种情况。后来,他们想要告诉我,见到有人驾着船过来,听说他们要被带着去那个送了这许多东西给他们的人的地方,他们简直不能用言词来表达他们当时的高兴劲,因为他们被过度的喜悦冲得有点胡言乱语起来。
结果是讲也讲不清了,只是一个劲地跟我说,他们因为无法用恰当的方式来发泄 感情,来让他的生理、心理的感觉一致,所以已经快要疯癫了;但在不同的人身上发挥不同的作用,他们中有人是会在惊喜的同时痛哭流涕,有人则完全疯了似的,还有人则干脆当即昏倒。我对这些话留下的印象是很深的,使我想起了见到父亲时礼拜五的欣喜若狂,也想起了从海上失火的船上救出的那些不幸的家伙,当时他们也是那般若痴若狂;还有那个大副的愉快,他在那原以为必死无疑地时候被救了出来;还有我本人,在当我被困居于孤岛二十八年后看到一艘好船所以很快被载回到祖国时的欣喜。所有这些,让我对这些不幸者的叙述,更有体会。
在我当时得到的这些情况被我作了口述介绍以后,应该来说说我为这些人做的一些大事,并且我离开时他们所处的境况也该被谈及了。他们有着和我一致的看法,都认为生番们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或者说,即使是有生番来骚扰,哪怕人数比以前多一倍,他们也能克敌制胜时,所以完全不必把那种事搁在心上了。接着,那位我以为首领的西班牙人和我有了一次很严肃的谈话,谈他们留在这岛上的一些事,毕竟我这次来不是来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带着离开的,因此不便让一些人留下而带去一些人,因为也许前者已经支持不下去,不愿再待下去了。
另一方面来讲,我跟他们说:我这次来,不是要带走他们,而是让他们在那儿定居下来好好生活;接着我告诉他们,他们会得到我给他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接济;花很大一笔钱为他们置办的各种物资,这里面既有给他们自身防卫所必需的,又有他们的生活所必需的;而且这次我带来的还有如此这般的一批人,他们不仅可以增加岛上的人口,而且是能帮助他们制作他们目前很需要的东西的训练有素并且有必要专长的老艺人。
我对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全都在场,接着,我一个接一个地单独问他们每个人,在交给他们我带来的东西之前,问他们是否已把他们之间原先的那种敌意忘却、埋掉或者是否愿意彼此握手言和,建立起牢固的友谊;为了共同的利益而不再产生不必要的忌恨。
威尔?阿特金斯十分愉悦地回答说,他们已经被他们所遇到的艰难困苦而弄得清醒冷静,他们所遇到的共同敌人已经足以使他们彼此很好地相处了;他说就他自己而言他不再有反对西班牙人的阴谋诡计而愿意和大家生死与共;他承认,西班牙人对他所做的一切,是人家被他逼得不得不这样做的,这是他自己的坏脾气引来的,而如果把人家换作他的话,他也会一样这么做的,或许会做得更绝;他说,要是我希望他向他们道歉的话,他愿意为自己曾经犯的过错向他们作虔诚的忏悔,非常希望能十分友好和谐地和他生活在一起,他会为此尽力而为的,让他们相信这一点。他说至于回英国的事,就算这二十年里不回那里,他也不会在乎的。
西班牙人说,他们起先确实因为威尔?阿特金斯和他两个同胞的不耻行为而解除了他们的武装并把他们赶了出去——他们曾对我说过这一点——但希望我能理解,他们当时这么做确实是形势所迫。但他们早就把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给忘掉了,因为在后来多次同生番的大战中,威尔?阿特金斯表现得那么勇敢,不仅如此,在以后他还多次对大家的共同利益表现出极其的忠诚和关心,而且他们还认为他值得信赖。应该和别的人一样拥有武器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事实上,他也已被赋予重任,他被选上当首领的副手就很证明了别人对他的满意程度,这既是给予了他和他那些同伙完全的信任,也是那几个人被承认是值得信任的,因为正派人为了得到尊敬和信任所能做的一切他们都做了;他们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让我听到他们的保证:他们之间永远都不会因利益上的事情而有分歧。
鉴于大家都那么坦诚地讲了那么多朋友的好话,第二天的聚会就确定下来了,而我们也是实实在在地举行了一次盛宴。船上的厨师和他的手下被我吩咐到岸上来准备菜肴,而那个早就在岸上的厨师当然也是帮差的了。船上的储备被搬了出来,把六桶好牛肉和四桶猪肉搬到岸上,我也特地给他们带来了法国红葡萄酒十瓶和英国啤酒十瓶——可以想象这些东西受欢迎的程度,因为对那些西班牙人和英国人来说,这些都是好些年未尝到过的好饮料了。
为了这次宴会,西班牙人也拿出了五只小羊,让两个掌厨的师傅给烤熟了,拿了三只,送到船上给船员们享用一下岸上来的新鲜肉食,想来他们的感觉就同我们接受他们的肉食一样。
这次宴会上,每个人都开怀畅饮,在宴会过后,带来的物资也被我弄到岸上去了,而为了避免在分配上可能发生的争执,我使他们能明白,这些物资是足够分的,希望他们拿的做衣服的料子能一样,这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分到了够做四件衬衫的亚麻布,这是在西班牙人的要求下作出的改变,因为已经很久没有穿过这种料子了,也早忘了穿着它时舒服的感觉,所以感到特别的满意。
至于我前面想到的那种英国薄料子,我也分发给他们,可够做一件轻便的外套的,样式就像那种长外衣,因为我觉得穿这种衣服特别适合炎热的季节,比较宽松凉快,我还告诉他们,要是穿坏了,他们还可以根据情况和需要再做新的;也同样处理掉了鞋袜和帽子等等。
当我对那些可怜人的关心和供应被他们所看到后,我真是难以形容他们脸上所露出的那种快乐和满足感。我被说成是他们的再生父亲;并被他们告诉说因为有我这样一个人,在世界上的那么遥远的地方还关心着他们,他们就不再记得他们还是呆在一个孤岛上的可怜人。他们还自发地向我保证:不经过我的同意,他们是决计不会离开这个岛的。
接着,我这回带来的人被介绍给了他们,特别是最少不了的裁缝、铁匠;但最重要的还是我的那位“万能者”,对于这些不幸的人来说,是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有用的人了,那个裁缝为了表示他对他们的关心,在征得我的同意后,立即开始工作,给他们每人做了一件衬衫,就算是送他们的见面礼,除此之外,那几个女人还被教会用针缝纫,以后帮她们的丈夫和其他所有的人做衬衫。
而我就更不用讲那两个木匠的有用之处了,因为我的好些不方便用的笨重家伙全被他们拆散给做成更轻巧方便的桌子、凳子、床、厨橱、柜子、架子和其他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
为了让两个木匠看看手艺人怎样被环境所造就出来的,我就带着他们去参观威尔?阿特金斯的屋子——被我称为编条屋的,他们承认这样自然而又别致的东西是从没见过的,至少是没有见过这样正规地造出来的屋子,其中的一个在看了这房子以后,沉思了半晌才转身对我说:“我认为,”他说,“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我们,任何事我们都不必做了,只要给他工具就行。”
随后,我带来的全部工具都被我拿出来分发给每个人——每人一把掘土的铲子,一把方铲,一个耙子——因为我们没有犁,每个居住点配了一把鹤嘴锄、一根橇棒、一把阔口斧头和一把锯子,同时我一再吩咐他们,在一件工具使坏了或是有磨损了,不要怨天尤人,大可在我留给他们的备用工具里拿出另一件来。
而像钉子、肘钉、铰链、铁锤、凿子、刀子、剪子等等这些铁器则是他们需要多少就可以拿多少的,因为超过自己需要的东西是没有人会多拿的,如果一个人浪费这些东西,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是傻透了,另外,我留下了两吨未加工的铁供铁匠今后用。
我给他们带来了点武器和弹药,他们见了只有高兴的份了,因为现在如果有必要,他们就可以像我当初一样双肩都背着枪了;而且只需占一个稍稍有利一点的地形——如果有必要,这一点他们是决不会疏忽的——他们完全可以和一千名生番开仗。
那个母亲已经饿死的孩子和女仆被我带上了岸,后者是一个沉稳冷静,颇受了些教育而又对宗教信仰和上帝忠贞不已的年轻女人,言行举止都温和之至,被每个人都大加称赞。她忍受不了一船上只有她一个女人,以及同我们在一起的没趣生活。处了一阵过后,他们两个人看到我那岛上被弄得有条不紊,处处都是一片繁荣,又考虑到自己在东印度既无事业又无亲友,再千里迢迢地乘船遭罪去那里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就一齐来找我,恳求我同意他们留在岛上,被我的大家庭(这是他们的说法)所接纳下来。
我当即答应了,给他们分了一小块土地,请人给造了三间外面围着树枝编就的篱笆的小屋,并像他们附近的阿特金斯的样子把篱笆用柱子固定起来了。他们两人按安排各住一间屋子,中间的屋子就像个库房,里面放着他们的东西,而他们吃喝也是在那里。现在,岛上的人还是分住三处,具体来说,西班牙人、老礼拜五,还有最早被收留下来的几个奴隶住在山下我那老住所里,那地方可算是首府了,再加上山内山外他们都一番大大地扩建,所以在住的方面看来,他们虽仍是隐蔽却很宽敞。
无论 世界的哪个地方都不会有如此小而又万般隐蔽的林中之城,我深信不疑,即使有一千个人在这个岛上逛上一个月,除非他们知道并要找到这个地方来,否则他们是不可能发现那住所的;因为那些树都长得密不透风,而且枝桠交横,只有先把这些树全砍了才能发现这地方,要不然只是找到他们出入的两个狭小的通道了,不过那也是困难至极的,因为一个出入口是在离小河极近的边上,从这里到老营有两百多码;而我们提到过另一个出口,就是要从住处往上爬两次梯子才可能找到的地方,他们也已经在那个小山顶上种下了一大片的密林,大概面积在一英亩以上,又长得极快,所以人家是怎样也不会发现那住处的,而只能通过两棵树之间的一个狭窄处才能从那里进去,而这地方也很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