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鲁宾逊漂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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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第一章 (14)

从真正的意义上说起来,这可以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祷告;因为这次祈祷时,我既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而且凭着《圣经》中上帝说的话,我也真正怀着希望。因为这种希望正是《圣经》所给予的;可以说,从这一次开始,我已希望上帝能听我的祷告了。

上面我已提到《圣经》中的那句“只要你求告我,我必搭救你,”但现在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同先前已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在以前,我对所谓“得救”一词的理解十分模糊,认为只有离开我待的这个地方才能得救;因为尽管在这里我可以自由行动,但这个岛确实是一个关我的监狱,而且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监狱;不过,现在我的看法改变了。如今我回顾自己以前的生活,回想起自己犯下的罪孽,觉得既可憎又可怕。所以我的心灵对上帝已别无所求,只希望他把我从现在的负罪感中解脱出来,因为这种负罪感已使我不得安宁。至于我孤苦无依的生活,现在倒已算不上什么,因为已经习惯了。我根本想也不去想它,更别说向上帝祈祷,求上帝让我摆脱这样的生活,因为相比之下,这完全是无足轻重的。我在这儿加上这么一段,为的是提醒每个读到这段文字的人:一旦他们醒悟过来,懂得了事物根本的道理,他们就会发现,灵魂的得救比肉体的得救幸运得多。

但还是按下这样不提,而回到我的日记上来吧。

现在,尽管我在生活上照旧相当艰难,但是从心理上来说,我早已对这种处境安之若素了:随着这些坚持不懈地读《圣经》,并向上帝祈祷,我的思想渐渐地转向了极高的境界,内心也就获得了相当多的慰藉,而这种慰藉是我迄今尚未领略过的;另一方面,随着我的健康状况的好转,体力的逐渐恢复,我也就忙碌起来了,反正自己缺什么就设法添什么,尽量使自己能正常地生活。

从七月四日到十四日,我大多数时间里是提着枪四处走走,但就像病后康复的人那样,我总是走一段路就歇会儿,歇了以后再走点。因为我病后身体之虚弱,已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我用来给自己治病的方法也完全是别出心裁的,也许从来就没有人用这种方法治好过症疾,所以我不敢冒然地把自己的这种尝试向大家推荐;说实话这种土办法虽然使我的病不再发作,却也使我的身体受到损害,因为即使在病好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四肢也常常会奇怪的抽筋。

从这一场大病里,我获得了一点特别的教训:对我的健康来说,雨季里待在屋外是最为有害的,尤其是在下雨时还有风暴或飓风时;由于旱季里下雨时,总是暴风骤雨一起来,所以同九月十月里的雨相比,我认为这种旱季里的雨对我更有害。

如今,我来到这个荒岛上已有两个多月了,看来,我被救出这种处境的可能性已完全没有了;同时我也深信,人类的脚过去从来不曾踏上过这片土地。现在,我认为已完全按我的心愿安顿好了自己的住处,就开始想对这海岛作一番比较全面的考察,以发现一些至今还不为我所知的出产。

七月十五日。今天,我开始了对这个海岛的一次专门考察。前面已经说过,我那些木筏是在一条小河边靠岸的,这回我就从那小河边出发,朝着它的上游走了两英里之后,我发现那儿的水位已不受涨潮的影响了。而先前的小河在这里也只剩下一脉小溪,流淌着的溪水清澈可口;但眼下正是旱季,有些河段看不到什么水,或至少是水量很小,不能形成清晰可见的水流。

在这小溪的边上,我看到了一片一片的草地,它们开阔而平坦,令人见了心旷神怡;这些草地一直延伸到看来永无水淹之虞的高地,而在草地与高地之间的斜坡上,我看见还长有许多烟草,它们的叶子碧绿,茎儿非常粗壮;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植物,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我也想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它们也许各有其用处,但我一时还无法了解。

我蹲下来仔细地寻找木薯的根茎——在那整个地区,这是印第安人用来作主食的——但是却一个也没有发现。另外,我倒是看见了大芦荟,但当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我还看见了几棵野甘蔗,但由于未经过人工照料,长得并不好。第一次就这些发现,我也就满意而归了。一路上却在寻思,日后我可能会发现一些果实或植物,该用什么办法去了解它们的特性和用处,但得不出什么好的结论;总之,我在巴西时的见识太少,对于田野里的植物所知极其有限,也不想去了解,所以现在,我所知道的那点可怜的东西,在我落难无援的情况下,无论在哪方面都对我起不了作用。

第二天也就是十六日,我循着原先的路线走去,走到比昨天远一些的地方,这时发现小溪和草地已渐渐到了尽头,而周围的树木却比先前的地方茂密了许多;在这个地方,我发现了几种水果,特别是地上到处都有的甜瓜,树上有不少葡萄,那些葡萄藤攀满在树木之间,一串串下坠的葡萄刚好成熟,它们色泽鲜艳,香味浓郁,十分诱人。这一发现真叫我惊喜不已。但经验告诉我,这东西不能多吃,因为我记得当初在巴巴里的时候,有几个在当地做奴隶的英国人,就因为吃葡萄而得了痢疾,发起了高烧,结果丢了性命。对这些葡萄,我可有个好办法,那就是把它们放在阳光下晒干,做成葡萄干收藏起来,依我的想法,待到没有葡萄的时候,这些葡萄干吃起来准是既有营养又甜美无比,当然实际上正是如此。

这天晚上我没有回住所,就在那儿过夜,顺便讲一句,这可是我第一次没有在屋里睡觉。

到了夜里,我还是采取我当初的办法,爬上一棵树去,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我继续一路走一路看——根据那个山谷的长度来判断,我走了将近四英里,而且,一直是在朝正北方向走,我的南面和北面,都有一脉连绵起伏的山恋。

走到这次远足的尽处,我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势似乎有点朝西倾斜,而我身侧的小山上,涌出一股清泉,朝正东方向流去;这地方看上去草木繁茂,一片葱茏,真是永葆青翠的春日景象,简直就像是人工种植的大花园。

我怀着暗暗喜悦的感情——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使我难过的想法——看着这叫人赏心悦目的山间小盆地,不由得往下走了一小段路。之所以会感到喜悦,是因为我想到这全都归我所有,我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君主,对这岛国拥有主权,如果有后代,我可以毫无问题地把这主权传下去,就像任何一位英国的领主把他的采邑原封不动地传给他的后代一样。在这片地方,我看到了许多椰子树,柑橘树、柠檬树和香橼树,但都是野生的,树上几乎都没有结什么果子,至少当时是这样,不过我还是采到了几个绿油油的酸橙,这东西不但滋味好,而且还听说有益于人的健康;后来我就把它们的汁兑着水喝,那味道真是又爽口,又提神,又健身。

现在,我觉得我得干很多采集和搬运的活了,因为我已打算把这些葡萄、酸橙和柠檬只要能吃的就全都搬回去贮存起来,使我在雨季时取用,而根据经验,我知道岛上的雨季转眼就要来了。

为此,我采集了大量的葡萄,堆在一处;接着又采了些葡萄堆到另一处,另外又摘了许许多多的酸橙和柠檬,再另堆在一处;随后各种都带上一些就往回走去,准备下次再来的时候带个大口袋来,把留下的那部分先一古脑儿搬回去。

这回在外面走了三天,我又回了家——现在我是得这样称呼我那帐篷和洞穴了。但可惜的是还没等我回到家里,葡萄都烂了,因为它们本来就熟透了,一颗颗个大汁多,分量也重得很,互相磨擦之后就挤破了,几乎全都不能吃了。那些酸橙倒没有事,只可惜我没能多带几个。

第二天是十九日。我带上两个自己做好的小口袋出发,想去把我收获的水果搬回来,但是走到那堆葡萄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我昨天采下来时,这些葡萄都长得饱满诱人,可现在却是满地狼藉,踩烂的踩烂,拖开的拖开,吃掉的吃掉,弄得东一堆西一堆的。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带准有什么野兽,是这种野兽干的,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些什么野兽。

眼看把葡萄堆放在那儿不行,用口袋把它们装回来也不行,在前一种情况下,葡萄会被糟蹋掉,而在后一种情况下,葡萄都会由于本身的重量而被压坏。于是我就另想了一个办法:把采来的葡萄一串串地挂在离树干较远的树枝上,让阳光把它们晒干,至于酸橙和柠檬,我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多背些回来。

这次外出回来之后,我常常怀着喜悦的心情想着那丰饶的山谷,想着那美好的环境,想着那儿的河水和树林,觉得在狂风暴雨的时候那儿比较安全,这一来!我就认为当初选来建住所的地方实际上是全岛最糟糕的。总之,我又开始考虑搬家,想迁移到那个景色宜人而又盛产水果的地方,要尽可能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同我现在的住处一样安全的所在。

这个念头久久地在我头脑中盘旋,有相当一段时间我对这种想法恋恋不舍,因为那个地方的明媚景色对我很具诱惑力;可每当我比较仔细地把这问题考虑一下时,我总觉得无论如何是不该搬家的。因为我现在是住在海边,至少还有可能遇上某种对我有利的事情——说不定另有几个倒霉鬼也同样命运不济,流落到我这里,当然,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如果我去了岛的中部,住在四边环山的树林里,那就无异于自我封闭了起来,从而使那种不大可能的事变得完全不可能了。

话虽这么说,我对这地方还是极其着迷的,所以在七月份剩下的那些日子里,我有好多的时间是在那儿消磨的;另一方面,虽然我经过上述那种考虑,已决定不搬家,但还是给自己搭起个小屋,并在这个小屋的四周绕起了一道坚固的围栅;这道围栅同小屋之间留有一段距离,实际是两排扎得很深很稳的桩子,都有我一人那么高,两排桩子之间以树的主干上砍下的枝枝桠桠充填,进进出出照旧是用梯子;我睡在这儿非常安全,有时一连睡上两三夜,所以我觉得现在我是既有海滨住宅,又有乡间别墅。但为了建这住所,我一直不停地干到了八月初。

我把那道围墙做好,刚可以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偏偏雨季就来了,害得我哪儿也没法去,只能待在我的老住所里;因为,我那新建的小屋同我的老住所一样,实际上也是用布做成的帐篷,搭得虽好,但雨骤风狂却没有山崖做它的屏障,当然大雨时后面也没有山洞可作我的退路。

上面说过,我是在八月初盖成这个小屋,开始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的。八月三日,我觉得挂在树上的那些葡萄已晒得完全干透了,确实成了绝佳的葡萄干,于是开始把它们从树上取下;这件事做得实在恰到好处,因为这些足有两百多串,而且都是大串大串的,要是不及早收下,这雨水就会使它们报废,而我冬天的口粮就此会损失大半。我刚把它们全部收下来,把其中的大部分搬回到洞穴里,便下起雨来了;这天是八月十四日,打这以后,反正或大或小的雨天天下,直下到十月十日;这期间,有时候简直是下大暴雨,所以一连好几天,我只能老待在洞穴里面,不能外出。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为自己家庭成员的增多而大感惊异;先前,我少了一只猫,使我颇有点牵肠挂肚的,它有可能是跑了,但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死了,反正就此不见它的踪影,又毫无蛛丝马迹可寻,不料到了八月的月底,它居然带了三只小猫回来了,使我不免感到惊奇:尤其叫我觉得奇怪的是,我的两只猫都是雌的,而被我当作是野猫而加以射杀的那只,同我们欧洲的猫又大不相同,可是这三只小猫,又偏偏同我那母猫一样,真直把我搞得摸不着头脑。后来,这三只小猫长大后也繁衍后代,猫简直成了我的灾难,甚至跟我抢食物,我不得不把它们当作毒虫猛兽:杀的杀,赶的赶,反正尽量不让它们再住在我家里。

从八月十四日一直到二十六日,雨下个不停,我不便外出,因为现在我相当谨慎,不肯让自己被雨淋湿。既然老是守在家里,食物自然就渐渐地变得紧缺起来,结果只得硬着头皮出去了两次,一次射杀了一只山羊。另一次是在二十六日,我发现了一只大海龟, 就又可使我大饱口福了。我的伙食是这样的:早餐是一串葡萄干,午餐是一块羊肉或一块龟肉,可惜我没有锅子一类的东西,,不能煮着吃或者炖着吃,只能烤了吃,晚餐则是简简单单的两三个海龟蛋。

在这一段下雨不出门的时间里,我每天花上两三个小时扩大我那高穴,渐渐使洞通向一边,最后通到了山外,形成了一个位于围墙之外的通道;我虽然凭这通道进口出口,总觉得心里不十分踏实,因为在此以前,根据我的想法,我是待在一个全封闭的地方,而眼下在我看来,我简直是开着门睡觉了,任凭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进来袭击我;但转而想想,又想不出什么东西可让我担惊受怕的,因为我在这岛上看到过的最大动物不过是山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