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精兵?
一个原本拿着粪叉的农民,让他拿着叉子随你作战,十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下来没死就足以称得上精锐雄师,你甚至不用给他武器装备,他自然就会从敌人那里得到一切。
老齐,一个从军十多年的汉子,他本来不是魏国人,而是楚国人,因为在楚国给贵族种地爹妈被饿死,自己又没有个婆娘什么的,恰逢饥荒逃难到魏国,阴差阳错下成了一名戍边士卒。
十年下来,打过的战役也不少,能活下来自是有些本事的,之前每每跟赵简他们吹嘘,说是自己闭着眼单靠闻,隔着二里都能闻到胡人的骚臭味来。
“那你这些年怎么没杀个胡人什么的。”赵简笑着问他,十多年了,连个战功都没有,到现在也就是个伍长。
“你娘的,别提了。”老齐笑骂道。
现在,远处胡骑朝他们冲过来,同陈孟经验不足不同,老齐当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忙翻身下马,取出自己的弩来,上弦。
“娘的,赶紧去那边!”老齐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土坡道,这波胡骑明显是冲着自己这几个过来的。
好家伙,远处烟尘滚滚,足有七八胡骑,单他们五个定是挡不住的。
赵简反应虽然比老齐慢了一丝,但动作极为迅速,他一把将陈孟的挡牌取过来背在背上快速道。
“胡人骑马比我们快,来不及上土坡了,魏球,你的卜字戟给我。”
“你要魏球的戟作甚。”老齐拿着弩刚上好弦,抬头问道。
“拖住他们。”赵简接过卜字戟,又将他们伍里仅剩的半口逮菽粟都倒在了其马匹口中,翻身上马,一嗑马腹,马儿顿时化作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风急,马驰,胡骑只在眼前。
兽皮衣,无防具,除了手里的短弓之外别无他物,纵使这马鞍也是没有的。
这些胡人是北方的林胡,也是北魏和赵国在北方的主要敌人,他们往往在每年秋末冬初南下,在其部落头人的召集下形成一股股力量,有些则会跟着比他们更精锐的匈奴等异族一同劫掠,年年如此。
打的过,杀不了。这才是最头疼的地方,因此这些异族除了短刀之外最喜欢的战术就是短弓骚扰,而且尽皆骑兵,战车追不上,骑兵出击容易被他们反过来歼灭,所以除了在他们作死发动进攻之外,很难有太大的战果。
关于中国古代,最早骑马其实是戎狄人,戎就是西北的蛮族,狄是北方的蛮族。
最早的史料记载,齐桓公攘夷时,曾经征讨过两股蛮族,一股追逐到沙漠地区的“大夏”,应该是吐火罗人,另一股则是北狄“骑寇”,这批骑寇入侵晋国和燕国,后被齐桓公击败。
至于戎狄人,有一种说法是他们师从吐火罗人,而这支吐火罗人很可能是从斯基太人那里学会骑马从新疆东迁过来的。
其实戎狄人和胡人不是一波,不过因为华夏诸侯在中原已经打成一团,所以本来在中原北方鬼混的戎狄人彻底退出游戏,跟着林胡还有楼烦飘向北方,抱团取暖的他们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操着一口赵简听不懂的话,他数了一下,一共八骑,且骑着单马,估计他们的聚集地离这里不会超过百里。
和赵简的马不同,他们胯下的马匹更为健壮些,应该都是专门培养的战马,看上去颇为肥壮。
“妈的,来真的。”赵简眉头皱起,这八骑她倒是不担心,但其背后的意思就重大了。
今年的胡人南下了。
赵简看到胡骑,后者自然也看到了赵简,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个中原人竟然敢一人对己放发起冲锋而有些错愕,但也仅仅是一瞬,紧接着手中短弓绷紧,一支支骨箭朝着他急射而来。
骨箭,就是骨质的箭头,一般是狼牙或者打磨锋利的骨头,同中原铁质铜制的箭头不同,骨箭更次一些,毕竟他们没那个条件。
麻溜的换上挡牌,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于耳,不得不说,胡人的确都是骑射的大师,不仅准头高,射速也快,就这么一会儿,赵简估计他这挡牌上插了能有十几支箭。
不过这箭威力不大,甚至有些打在挡牌上也钉不住,滑落下来。偶有一两支插着她的腿部而过,但也无事。
左手持盾,右边则用手臂夹着卜字戟,因为没有马镫,所以想要作出挥砍的动作是不行了,只能模仿冲击骑兵那样夹枪冲锋。
胡骑不像是中原军队一样有阵型列布,即使是作战中也是在自家头人的带领下各自为战,直到匈奴帝国起,草原帝国才算是讲究了点战法。
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六韬·犬韬·均兵》
战斗编组则是“三十骑一屯,六十骑一辈。”
对于骑兵的战法运用,中原古往今来第一人应该当属秦将白起了。
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追击,诱敌和断粮。骑兵算是被白起玩出花来了,不过饶是如此,此时的骑兵仍旧是以骑射为主。
冲击骑兵,并不是一开是就有的,事实上直到汉匈之战时,著名汉将李广在带兵作战时仍旧是以骑射为主,鲜有冲击肉搏的记录,所谓“李广难封”,可能也有这么个原因在里面。
广呐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阵,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史记·李将军列传》
事实上,骑兵的冲击战术在汉匈战争期间被大规模运用,用来抵消匈奴的骑射优势,若是有心,可以在不少出土的汉墓画像砖上见到,汉军骑兵持戟冲击匈奴骑射手这一战术变化。
著名的舅甥,卫青和霍去病则是这个战术主要带领者,尤其是擅长大军团作战的卫大将军。
第五次反击匈奴的漠北之战(前119年),卫青的西路军遭遇单于亲自率领的八万匈奴骑兵主力,卫青临危不惧“纵五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万骑”。简单说就是五千对一万,卫大将军表示对付匈奴万骑,己方五千足矣。
两军厮杀至黄昏“时已昏,汉匈奴相纷掣,杀伤大当”,匈奴骑兵最终不支而溃败,汉军“捕斩首虏万余级”,单于逃走,取得了此战胜利。
所以对上擅于骑射的胡人,赵简要是还想着对射那一定嗝屁,于是她咬牙拿着卜字戟,打算效法卫大将军,来个冲击战术。
赵简:当年他卫大将军能用五千人斩首一万人,我赵简只身一人干翻八个不是问题。
夹枪冲锋,当年的她痴迷与此技术,曾经模仿欧洲铁罐头骑士一段时间,为的就是感受骑枪冲锋的快感。
显然,对于赵简的冲击战术胡人也没有想到,本以为来个送死的,但是现在明晃晃的戟尖朝着己方扎过来,对面明显有备而来,可惜现在调转马头已经迟了。
右手手臂夹住戟身,手肘则配合手掌调整方向,虽说看似简单,其实想要实现颇有难度,就是这一招,足以称得上冷兵器时代骑兵武术的巅峰。
战马疾驰所带来的势能足以开山裂石,这股力量传达到一点的时候莫说是只穿着皮衣的胡人了,就是换个女真具装骑兵也得死。
刺啦,戟尖扎破血肉的声音,而赵简也在两者接触的瞬间松手,否则巨大反作用力会将她的手臂脱臼,搞不好整个人都会被这股力量从马上带下来。
调转马头,抽出腰间铜剑,骑枪只能用一次。
“娘的,真该备上几杆枪矛的。”出鞘的铜剑在另一个胡人脖颈间划了一刀,那胡人登时捂着脖子栽倒下马,等到赵简回身想要在挣条胡人性命之时,后者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开弓策马,使得他不得不举盾抵挡。
因为他们是侦察兵,所以出来的时候除了魏球的卜字戟,此外并不会携带枪矛之类的长杆兵器,道理是不方便。
骑枪冲锋威力巨大,但是其缺点也大。像是欧洲中世纪骑士惯用的长枪,为了保护骑士们的手臂,所以骑枪的枪头做特别容易折断,一排骑士持枪冲锋完后都要回去找到自己辅兵换枪,这算是个方法。
要么就像明朝的夜不收,一人一骑之外带上两三杆长柄刀。刀锋在划过敌人之时迅速脱手,换上第二根继续作战。
眼下是没这条件了,况且现在就算给他骑枪也不行了,这帮胡人知道自己厉害,不敢再上前,只是远远放箭。
嗑一下马肚,赵简赶紧往回跑,自己这有挡牌一时半会不要紧,要是胯下马儿中箭了那就完蛋了。
还好,伍长老齐已经带着陈孟三个上了小土坡,有两把弓弩架着,余下六个胡骑也不敢上前。
借着弩箭掩护赵简得以回来,就在他翻身下马没一秒的工夫,一只骨箭好死不死射入马匹的眼睛里,可怜的马儿连呜呼一声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栽倒在地。
“可惜我那半袋子菽粟了。”赵简摊摊手,可惜道。
“得了吧,你他娘的这次杀了两个胡人,比老子还猛,估计这次回去能弄个伍长当当了。”老齐抬手又射出一箭,虽然没有射中,但是也将想要靠近的胡人也逼了回去。
不得不说,手长就是好。
“他们要是围着我们不走怎么办。”作为队伍里专门的弩手,韩五倒是有了成果,射中一只马的屁股,这马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会的。”赵简取过弓来,搭箭弯弓,神色凛然,这里离着我们大营不过十几里程,他们的大营定在五十里开外,这里算是他们探马侦查的极限。”
“他娘的,管他大营他娘的在哪儿。我们的人来了。”老齐打断赵苟,声音依然沉稳,但其中激动根本掩饰不住。
的确,远处大概两吏骑兵,也就是二十骑正朝这里赶过来,距离他们不过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