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呼,火光照射下,映在尸体上,有一种冰冷的热。
盾牌后的长枪错落有致,如同刺猬一般,自由伸展,黄家刀手根本近不了前去,有一名悍勇的黄家门客凌空而起,身体如同老鹰一样扑向盾牌,动作潇洒无比,如同天神下凡,但是尚未撞到盾牌,数根长枪已经照着身在空中的黄家刀手刺过去,这刀手挥刀砍断两根长枪,却依然是被数根长枪刺穿了身体,随即尸体被远远甩出。
后面的黄家军见此情状,心情胆战,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向前。
便在此时,却听得官兵阵中号角声起,人群之中的黄知贵听到号角声,脸色立变,在号角响起之后,陡然间便见到道路两边的树林之中,火光顿起,火光蔓延迅速,只是片刻间,树林之中,已经是亮如白昼,黄家军被挡在梨花谷外的大路之上,本就有些心惊,此时两边树林无数的火光亮起,黄家军更是魂飞魄散,就听得两边的树林之中,已经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火光之中,刀光剑影,人未至,两边的弓箭已经射过来。
石堆后面,弓箭手再次发威,箭矢如雨,此时黄家军是三面受敌,已经开始慌乱不堪,黄知贵心已经沉到谷底,他已经感觉鬼方人很有可能出卖了自己,此时身边已经有部下大声道:“七老爷,咱们快撤,不能再留在这里。”
另一人道:“咱们快撤进谷里……!”
“不能回去。”黄知贵厉声道:“鬼方人已经出卖了咱们,回到谷中,等于自寻死路……!”他此时握紧拳头,四周围着一群盾牌手,将其紧紧护在当中。
喊杀声逼近过来,大路之上,挤满了人。
黄知贵此时当真是怒火中烧,凭心而论,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鬼方人,可是相比起怀疑,他对鬼方人的信任还是要多一些。
他并非相信鬼方人真的会帮自己,只不过相信鬼方人对朝廷有着极深的仇恨,鬼方人和黄家,不过是互相利用,共同对付官府。
他上岸之后,瞧见岸边有尸首,而且鬼方战士腰间还挂着人头,那明显是经过与官兵的厮杀,当时他对鬼方的怀疑就已经微乎其微。
他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并不相信鬼方人会投靠官府,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易谷思陪着自己穿过了梨花谷。
走出梨花谷的那一刹那,黄知贵对鬼方人再无怀疑。
可是此时他却肯定,自己落入了官府的陷阱,或者说是官府与鬼方人联手设下的陷阱,他实在想不明白,鬼方人对官府素来是憎恶有加,为和他们还要替官府卖命?
他想不通,不过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两边树林之中的官兵已经冲出了树林,与黄家军交上了手,虽说黄家军不是训练有素,但是当初黄家招揽的门客和门下的壮丁,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否则也不敢跟着黄家一起造反,此时却也是与官兵厮杀在一起,这乍一交手,官兵虽然在这里埋伏的兵力不少,可是地形无法将队伍完全展开,而且黄家军兵士的单兵作战能力确实不容小觑,乍一交手,却也并未完全处于下风。
不过两边树林中的官兵如同潮水般涌出来。
这些都是围困玉锁湖的官兵,前番玉锁湖一战,官兵损失惨重,损兵折将,对于安邑的官兵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他们先前士气低沉,固然是因为一场惨败,另一个原因,却也是因为有力气无处使,想要复仇,却杀不到玉锁湖中的岛上去。
但是此刻在梨花谷狭路相逢,官兵上下却是同仇敌忾,军人骨子里还是有热血,上次一战传扬出去,对安邑官兵的名声是个重大的打击,此番他们自然要在这里讨回来。
甚至有几只羽箭射到黄知贵身旁,也幸好他身边有数名高手护卫,将来箭纷纷挡开,不过三面受到夹击,已经不容乐观,身边部下已经劝道:“七老爷,咱们撤进谷里吧,鬼方人未必背叛了我们,留在这里,咱们不是敌手……!”
“七老爷,不成了。”不远处一名部将叫道:“他们人太多,咱们再不撤,只能全都死在这里……!”
黄知贵又何尝不知道官兵在这里埋伏下了重兵,树林中的官兵如同蚂蚁般冲出来,他此时当真是进退两难,进恐怕是进不了,退到山谷,更是面临着全军覆没的风险,便在此时,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只见到队伍最后方的兵士竟已经掉头便往梨花谷中跑去。
黄之故惊骇万分,厉声道:“不要走,都不要走,你们是要找死吗?”
只是此时杀声四起,莫说那些人听不见,便是能听见,此时却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黄家军看似装备精良,而且单兵作战能力不弱,但毕竟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实际上是一团散沙,其中固然有黄族本族的子弟在其中,但大多数只是黄家豢养的门客以及壮丁,都是为了银子卖命,忠诚度谈不上有多高,如果是打顺风仗,这帮人为了重赏,那还真敢一往无前,可是此刻三面被官兵夹击,形势恶劣,再留下去,莫说赏金,恐怕连人头都要丢了,有几人心思一转,立马便往梨花谷跑去,这几人一走,余下的人再不犹豫,紧跟其后,一时间如潮水般往梨花谷方向涌过去。
黄知贵固然想到鬼方人很有可能出卖了自己,可是手下那群人在这危急时刻,真正用脑子想事情的并不多,三面受堵,只有梨花谷一处方向可走,而且都知道鬼方人控制着梨花谷,就在先前还与鬼方人联兵一处,那鬼方人自然是自己的盟友,所以去往梨花谷的时候,毅然决然,毫不犹豫。
黄家军此时后队变前队,纷涌而退,常言道的好,兵败如山倒,此时黄家军称不上败,可是后对一退,本来还在与官兵厮杀的黄家兵将再无斗志,扭头便跑,黄知贵喊破了喉咙,却无人理会,反倒是石堆后面的官兵也已经翻过来,盾牌在前,长枪在后,逼近过来。
黄知贵见到手下上千人马已经是溃不成军,重整兵将已经是天方夜谭,长叹一声,一拍马,只能做最后一丝希望,也向梨花谷方向冲过去。
黄家军潮水般退向梨花谷,身后的官兵毅然追杀,箭矢不歇,是不是便有黄家兵将倒地,冲在最前面的官兵更是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般,将落后的黄家兵将尽数斩杀。
黄知贵此时只有梨花谷一条路,却依然放声高喊:“冲进梨花谷,不要停下,冲出去……大家退回玉锁湖……!“他心中兀自存着能够冲出梨花谷,返回玉锁湖的希望。
前队已经有好几百人冲进了谷中,不见得谷中动静,黄知贵在后面没有听到前面传来惨叫声,心中倒是存了最后一丝希望,只期望自己的判断错误,鬼方人还能讲点信义,虽然可能性十分渺茫。
山谷中高低不平,乱石起伏,明知此时骑在马上会伤着马蹄子,更不能快行,可是后面追兵不休,这梨花谷中随时都有危险,所以黄知贵此时也顾不得骏马受伤,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拍马急行,只想着迅速通过梨花谷。
行到梨花谷中间,兀自不见两边有动静,黄家军后队人马也已经进到梨花谷中,此时在后面追赶的官兵却尽数停下,迅速布阵,盾牌兵上前封住谷口,三层盾牌密不透风,第一层盾牌兵之后,是手持长矛的长矛兵,后面两层盾牌兵后面,则是弓箭手,谷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黄知贵行过一般,心中暗暗乞求,猛听得一声惨叫响起,心下一惊之间,随即便又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传来,山谷两边,呼喝声四起,气势惊人,一道箭光划过,竟是射在了黄知贵胯下的骏马脖子上,那骏马吃痛,长嘶一声,一个人立,黄知贵猝不及防,整个人已经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旁边立时有几人护上前来,用盾牌挡着,黄知贵身体落在乱石之上,只感觉身上有几处剧痛钻心,知道定是伤筋动骨,一时间动弹不得,透过盾牌缝隙,只见到谷中的黄家军兵将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从山谷两边,箭如雨下,巨大的石头更是从山上滚落下来,有几人甚至连人带马被巨石压成肉饼。
“骗子,骗子!”黄知贵怒不可遏,“鬼方人都是骗子……!”他扯着嗓子厉声高喊:“易谷思,你他娘的卑鄙无耻,你们这群下贱的鬼方人,不得好死……!”此时此刻,自然没有人回他的话,只有箭矢和乱石对他做出反应。
“快,扶我起来,冲出山谷……!”黄知贵知道留在这里,必死无疑,只有冲出山谷,才有一线生机。
几名护卫手持盾牌,扶着黄知贵,向谷外冲去,走出几步,便有一名护卫被箭矢射中,栽倒在地,黄知贵无奈,自己拿过盾牌,护住头部,在两名护卫的扶持下往前行,忽然间听得有人惊恐叫道:“这是什么……啊……!”
黄知贵扭头看去,却惊骇地发现,从山上竟是泼下来许多的水,那些水就如同瓢泼大雨,只是瞬间,黄知贵脸色立变,失声道:“不好,那是……那是火油……!”他闻到了古怪的味道,很快就感觉出那是火油的味道,心中已经惊骇到了极点。
山上的火油一桶一桶泼下来,只是片刻之间,山谷之中就满是火油那刺鼻的味道,黄知贵肝胆俱裂,已经看到山上点起了火箭,随即便都毫不犹豫地射了下来,火油依然从上面泼下来,但是山谷之中已经到处都泼上了火油,这火油最易燃烧,火箭落下来,大火“砰”地一下子便燃起,只是瞬间,山谷中便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那些身上沾着火油的兵士,已经有不少在瞬间便被烈火烧身,撕心裂肺的惨叫一时间响彻山谷,凄厉无比。
黄之故脸色苍白无比,如死人的脸,失魂落魄道:“他们……他们这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狠毒……!”
黄家火烧玉锁湖,数千官兵葬身火海,如今梨花谷这边,却也是火烧黄家军,正是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