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敏敏只是看着她,她样子很恬静,刚过二十岁的年纪,还是小姑娘的样子,一身的甜美可爱,果然跟顾敏敏不是一个风格,原来陆东宁喜欢的是这一型,她想,然而,这样的女孩,却横遭变故,家破人亡。
顾敏敏知道,现在她只有一个人,没人照顾,她也不想让陆东宁照顾,那么固执的自己住着,她腿不好,做什么都不会方便。正因为如此,才会摔到住院。
顾敏敏想,陆东宁该是十分内疚才是。
第二天顾敏敏就出院去工作了,胃痉挛这个东西,疼起来好像要死掉了一样,但是过去了,就又没有任何感觉。
医生嘱咐她,胃是要靠养的,还是平时要多注意。
一直到她出院,都是季严跟着她,陆东宁再未出现……
后来她听说,陆东宁亲自去请了专家料理苏惠的伤口,只为了不让她留下伤疤。
然后?然后又是几天不见人影,她继续度过她一个人的婚姻生活。
她想,这样其实很好,至少,安安静静的。
夜晚,她靠在床上看书,看着外面,天色不太好,似乎马上就要雷电交加。
这时,她突然听见嘭的一声,她床头的窗被拉开,她一愣,抬起头来,只见陆东宁竟然在她的窗前。
她马上警觉的坐了起来,他穿着暗色的夹克,一个翻身,帅气的翻到了她的床上,她更后退了几步,看着他,舒了口气,说,“你……你这又是玩什么?角色扮演吗?”
可是她马上发现了他的不同,他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她这才注意到,随着他的翻滚,床上沾染了一串的血迹。
她捂住了嘴,“你……你受伤了?”
他抬起头来,他的额上满是汗水,几缕发丝沾在上面,他捂着手臂,手上鲜血还往外涌着,他嘴唇已经毫无血色,跟脸上的苍白简直是一个颜色。
她一手撑在床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一幕该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得见,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声音低沉,透着点颤音,“别愣着……过来。”
她听了,愣愣的点点头,凑上前去,他说,“帮我系上。”他说的是让她帮他把伤口绑住,她赶紧点头,一脸愣怔,只知道点头,她用颤抖的手,用已经红透了的布条,系住了他的伤口,他似乎疼了一下,皱了皱眉,却马上舒了口气,倒了下去。躺在她的床上,喘息着。
她仍旧跪坐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睁开眼睛,对她招手,“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她咽了下口水,向前了两步,他拉她,“让你过来就过来。”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他那么搂着她,他的夹克上还带着外面风的冰凉,他强壮的身体贴着他,因为他受伤,她贴在那里不敢动。
却听他在头顶说,“是不是这样你才会老实点?”
她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低着头看着她,纵然那张脸苍白如纸,还是带着他独有的魅力,一双邪气的眼飞上去,看起来十分的享受,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她坐起来,看着他,“我……我去打电话给医院……”说着便慌乱的去找电话。
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那个样子,竟然还笑了起来,她便舒了口气,放下电话,看他还有心思笑……
他说,“打电话叫邵安来,别惊动别人。”听他这样严肃的说,她便郑重的点了点头,下去打电话,他转头看着那伤口,嘶了一声,真他妈不是一般的疼。
邵安来的很快,他一进门,看见他躺在那里,也吓了一跳,他是有经验的,比起顾敏敏的慌乱无措,他倒是有条不紊,拿药箱,找出剪刀,小心的他剪开了衣服,他说,“大哥,子弹进去了?”
陆东宁摇头,“只是擦了点边。”
他点点头,又仔细的去弄。
虽然只是擦了点边,但是,还了流了很多的血。
顾敏敏在一边看着,看着那些血,只觉得惨不忍睹。
之后邵安才说,“早说了派人去,他非要自己去看,前阵子,季严不是让人打了,查出来是从前混黑的时候惹上的麻烦,因为咱们手里有路子,还想让咱们继续干,大哥说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他们还是纠缠不清,还拿走了咱们以前的证据,大哥这一次,就是去偷证据的……”
顾敏敏惊奇的捂着嘴,邵安说,“嫂子,我只告诉你了,现在大哥受伤了,嫂子定要帮忙照顾一下,也不能去医院,哎。”
顾敏敏回头看去,邵安给他打了止痛针,他躺在那里睡着了,苍白的脸看起来很可怜,好像一只受伤的小白鼠一样。
她走过去,叹了声,坐在他旁边,他还是睡着的样子好些,没那么锐利,也没那么冷酷……
他在床上一趟就是一个星期,因为受了嘱托,她只好跟度假村请假,只在家看着他。
他生病后会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甚至还会摔东西,她觉得他受伤了不能吃那么咸的东西,他偏说她喂给他的是猪食,他是肉食性动物,每天都想吃肉,但是她觉得他生病不该吃那么油腻的东西,他瞪着她,“流了这么多血,我当然是要吃点东西补回来。”
最可气的是,他竟然还会在晚上溜进厨房自己偷东西吃……
被她逮到了,她瞪着眼睛看着他,“陆东宁……你哪里有点老大的样子了,看看你,让你手下兄弟们知道堂堂陆东宁竟然跑来偷肉吃,跟只老鼠似的……”
他揉着她的肩膀,即使手上伤成那样,力气还大的要命,“你这个坏女人,你这是在虐待,你就是趁机报复我!!!”
她最后拗不过他,给他带了鸡回来,他几天没吃肉了,啃的光光的,还舔着骨头,跟只饥饿的狗一样,抬起头问,“还有吗?”
她摇头,说,“我今天去问过了,人说,身上有伤口,常吃油腻的东西会发炎,你呀,还是老实的吃粥,等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再好好补。”
他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压在了床上,“好了,我已经好了!”
她瞪着他,“好个屁,你看,流血了!”
于是伤口又被他挣开了。
他三天没刮胡子,她就拿来剃须刀给他刮胡子,他胡茬硬的很,没刮时是青色的一片,看起来十分狼狈,他还不信任她,她一刮,他就躲,结果就是划伤了他的下巴,他大叫,“顾敏敏,你就是在蓄意报复是不是!”
她无所谓的看着他,“是啊,谁叫你没事弄个花啊雪的回来,这下受伤了,怎么不去你的花啊雪的那里,跑来折腾我!”
他便看着她,说,“顾敏敏,你不是在吃醋吧!”
她拿出刀片来,“再胡说我真蓄意谋杀!”看着她比划着手里的小刀,一脸狰狞的样子,他却笑了出来,一把将她搂了下去,他说,“顾敏敏……别爱上我,否则,你一定会很惨……”
她愣在那里。
2
很久以后她回想起来,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在提醒她,而只是在提醒他自己……
顾敏敏渐渐觉得,因为他受伤,她跟他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这种缓和是她想要看到的,想当初,代替姐姐嫁给他,她想要的就是这种生活,和谐的,平静的……之事后来事情的发展太背离她的预想。
现在似乎又回到了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她甚至想,如果是这样生活下去,或许也可以一辈子,谁说婚姻一定要因爱而生?其实也大多数人,不是也在无爱婚姻里,生活的好好的?
就好像姑姑曾说过的,她们这种人,嫁给谁,婚姻的结果都是一样,或许她早已预见了这种悲剧,所以她才迟迟的不结婚。
既然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那么,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
她这样想时,正站在那里调奶昔,他躺在床上看书,肚子饿了,就抬起头来,“顾敏敏你在干什么,到吃饭的时间了吧,你想饿死我是不是?”
她回过神来,看了下时间,说,“才四点钟,哪里到吃饭的时间?”
他皱眉,“是吗?”
她回头,一手端着奶昔,边对他说,“你简直就是猪!”
他饭量大的惊人,午饭吃了整整三碗,现在才过几个小时,他又开始喊饿。
他眯着眼睛,满眼威胁的看着她,“顾敏敏,你骂我是猪?你骂我陆东宁是猪?”
他向她扑过来,她赶紧躲开,他却已经拉住了她的胳膊,瞬间便又跟她扭打了起来。
这时邵安不管不顾的走了进来,撞见了两个人这样纠缠的样子。
他一愣,说,“大哥……”
陆东宁停了下来,他干咳两声,放开了顾敏敏,顾敏敏脸上红着,边低头整理着衣服,装作没看到邵安。
邵安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是他大哥陆东宁?
陆东宁迅速的回复了那一脸的平静,看着邵安,“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
邵安这才想起来,他面色沉重,低着头,对陆东宁说,“大哥,陈老三又在请大哥了,大哥,你看……”
顾敏敏已经知道,陈老三陈天华,是现在有名的黑道,就是他,让陆东宁受了伤,还在逼迫陆东宁加入他们的团伙帮他们走私。
陆东宁果然沉下了脸,沉吟片刻,他说,“他三番五次想要请我,不就是想要验证,我到底是不是那天去偷走了证据的人。”
邵安说,“大哥,那怎么办,要不……我派几个兄弟去……”
陆东宁伸出手来,轻轻一摆,打断了他,“咱们虽然不怕他,但是,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毕竟,我们现在已经跟他们不同。”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伤口,说,“他定了哪里,我们晚上去赴宴。”
邵安跟顾敏敏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明显就是一出鸿门宴,他现在这样怎么好去参加……
邵安劝他,“大哥,拖几天也成,等伤好些了。”
他却固执的说,“没什么大碍,已经拒绝了几次,再拒绝,他一定怀疑了。”
陆东宁抬起手来,这几天两个人朝夕相处,她已经明白,这样动作就是……穿衣服。
她也快成他的跟班了。
她到衣柜里找到衣服,小心的给他穿上,边穿着,边有些担心的说,“去酒席,是不是就要喝酒,喝酒……对伤口真的不好。”
他微微低着头,“你是在关心我?”
她啐了一口,“谁关心你,我都几天没去上班了,你再不好,我要被开除了。”
他满口揶揄,“放心,黄石怎么舍得开除你……”真是话里有话。
顾敏敏瞪了他一眼,“好吧好吧,你去,喝死你最好。”省得生那一张毒嘴,成天的损人。
那边邵安说,“说来也巧,他正是选了黄石的中山餐厅。”
顾敏敏愣了愣,陆东宁说,“好啊,到你的地盘了。”
*
是啊,到她的地盘了,她怎么能不去看看。
黄石的中山餐厅,因其足够奢侈,足够昂贵出名。
顾敏敏看着陈天华点下的菜单,不由咂舌,里面一盘蚂蚁蛋已经十几万,这还是最低的一档菜。
这出鸿门宴,倒是来的值了。
黄石走进厨房,看着顾敏敏,说,“还没销假,怎么就来了。”
她说,“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
他虽然不相信,却也没细问,这时有人去摆菜,她看着端上的酒,不由的有些担心,清一色的烈酒,陈天华是拿定了主意要灌醉了陆东宁。
她看着黄石,说,“我去中山那边看看……”
黄石奇怪的看着她,问了一边的人,中山餐厅里今晚有谁,人说,“陈天华宴请陆东宁,正在黑吃黑呢。”
陆东宁?他看着顾敏敏的背影,恍然的点了点头。
顾敏敏从那一点门缝向里看着。
他一脸坦然,手中端着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看着对方,嘴角还带着他特有的邪气,风轻云淡的对陈天华说,“不逢年不过节的,来这里聚,陈老板真是发了。”
陈天华哈哈一笑,露出他的两颗金牙,“不是觉得就这里才能配得上陆总的身份吗,别的地方怎么能够用来招待陆总呢。”他说着,一扬手,“来,酒呢,没看陆总那都没酒了。”
服务员赶紧上了酒,顾敏敏知道那酒,黑方威士忌,纯正的烈酒。
他说,“陆总,咱们这一道的,没那么多说法,吃什么都无所谓,但是这酒,是绝对不能少的,陆总,来,干一杯!”
陆东宁淡然接过,也不说话,豪爽的便干了下去,那一杯酒下肚……顾敏敏仿佛看到了那淌血的伤口。
服务员在一边雀跃着,“今晚酒要上百万哇,喝了几瓶了……”
她听的心焦,抿着嘴站在那里,心里默默的想着,她该帮帮他才是……
她打定了主意,便向外走去。
找到了黄石,她说,“黄总……可不可以,帮帮我……”
他看着她轻咬着唇,珠帘般的睫毛扑闪着,她不善于求人,来到黄石后,从没对他有过什么请求。
他说,“什么事?”
她对他说了,他沉吟了一下,说,“好,我带你进去。”
她低着头跟在后面,“其实,他在生病,不能喝酒,陈天华却故意灌酒,我实在看不过去。”
他笑了笑,回头说,“不需要解释的。”
她愣了愣,看着他淡然的笑脸,是啊,确实不需要解释的,她解释做什么……
3
他敲门,进了包间,她一直默默的跟在后面,陈天华看见他,说,“黄总,来来,找你半天都说你忙,怎么现在有空了。”
他走过去,服务员马上拉过了椅子,他坐在陈天华旁边,“这不是先前人也没说是谁,一听是陈大哥,我赶紧过来了。”顾敏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还不是因为她去求黄石,否则,黄石根本不屑跟这种人来往。
陈天华哈哈的笑着,他一侧的黄石,另一侧就是陆定宁,陆东宁抬起眼来,看着站在那里的顾敏敏,用那只受伤的右手,端起了酒杯来,从容不迫的自己喝着。
她皱起眉来,这个家伙,何必这样逞能……
陈天华笑着拍陆东宁的肩膀,正拍在他受伤的臂上,顾敏敏的心提起来,却见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的脸上波澜不兴,陈天华说,“陆总也是难得请到啊,当年也是从小玩在一起的,现在长大了,反而各奔东西。”
陆东宁笑着说,“只是不常见面,咱们私底下,还是一样亲。”他故意说私底下,公事就绝对不谈。
陈天华的笑容越发狰狞,虽然看起来是亲密无间,其实,却让人听的发冷。
他点头,又叫人开酒,“没错,咱们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亲!”他给陆东宁倒满了酒,说,“这一杯,说什么也要干了!”
顾敏敏从旁看着,陆东宁虽然一脸坦然,脸色白的吓人,他笑着,举杯要喝,谁知,她上前一步,将他的酒扣下了。
他一愣,陈天华也是一愣,下一刻,陈天华的脸色变, 他说,“你是哪里来的。”
顾敏敏眼睛闪着,她只是一时冲动,却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陆东宁亦看着她,自然的将她的手推下去,然后抬眼对陈天华说,“杯子口坏的。”他让人拿来了新的杯子,依样倒满了,说,“这样才对,是不是?”顾敏敏在一边,心怦怦的跳着,看着他一口将酒喝下去,一滴不剩。
黄石给顾敏敏眼色,让她镇定,她便只好站到一边去,垂着手,眼中不免会有担心。
黄石拿起酒杯来,说,“怎么,我来了,陈大哥还一个劲的跟人家喝酒,也不管管小弟啊。“陈天华忙说,“怎么说呢,咱们在你的地盘,喝的都是你的酒,哪敢不管你,来来,满上,这一杯,我就敬黄总……”
几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又是几瓶酒下去了。
她看着陆东宁拿被子的手,已经有微微的颤抖,他却还是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