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恒久不变。当初跟父母赌气的时候,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家里。我要老死在家里,永远不嫁人,永远不出门,让他们后悔。可是每次看电视,看着那些职业女性穿着高跟鞋走路哐啷哐啷响,抱着文件走在办公室里时候,我对外面的世界又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我们家前面有一座山,后面有一座山。每次站在那里,前边看不到人,后边也看不到人。我总是在想古时候《愚公移山》,如果把我们家那个前后的山移走,对面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随着零几年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我也开始慢慢接受不读书去打工的人生。刚好当年12月份,四堂姐的老公跟她一起回了娘家。她老公长得挺帅的。高高的个子,脸圆圆的,五官长得比较端正,皮肤比农村里的人白一些,穿衣品味各方面都看着像城里人。每次堂姐带他回家,村里的人总会轮番磨豆腐,炒腊肉去招呼他吃饭。他是我们那里在那几年中,所有外嫁的女子嫁的最好的一个夫婿。听说他在一家家具厂做课长,农村尤其是比较贫穷的农村的人都非常的相信命,觉得能做到他那个职位的人,一定是命定不凡的人。我记得当时我老爸还喜欢拿个黄书出来根据他的生辰八字给他算他的命运。所以那个时候他成了我们那些出去打工人的信仰。
还有七八天,要过年的时候,我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广东东莞打工。
我想每个女性都有一个职业梦。一个穿着高跟鞋,职业装,手拿文件,后面跟着一大堆青年才俊的职业梦。
去东莞我们是坐大班车去的,由于我们那里比较偏僻,大巴车接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没有座位了。司机就每人给了我们一个小凳子坐在走廊上。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未来的职业幻想。看着道路两旁修剪整齐的树木,亮如白昼的路灯,规划整齐的公路绿化,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让我对未来世界充满了好奇,渴望与梦想。
我们经过了两天一夜的大巴车之旅终于来到了广东东莞大岭山镇,由于当天比较晚,去的时候没有直接去到工厂里,是在堂姐的出租屋里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由堂姐夫带着我们去工厂。跟我一起去的还有老家的一个表叔李奇,他14岁,初中没毕业就跟着我们出来了。跟着身材微微发福,成熟稳重的堂姐夫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街,走了十几分钟小路,又走了好大一段里路。终于到达了所谓的工厂,所谓的工厂没有我所谓的高楼大厦,没有干净整齐的办公室,没有穿着西装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只有一座座用铁皮搭成的四围的棚子。棚子上边有一个个圆圆的,一直在不停地转着的圆形物,应该是透气用的,中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原料。中间是泥地没有倒水泥的。堂姐的嫂子听到我们来了,从车间里边儿走出来,她在家里属于长得比较黑比较壮实那一类,皮肤比较粗糙油油的,她穿了一套黑色的衣裤。我一开始没有认出来,有点儿像家里在煤堆里走出来的人。衣服上裤子上边是白一块,黑一块的。头发上灰白,灰白的,眉毛也呈现一层灰白色雾色木灰,两个鼻孔周围是黑色的。扎着一个围裙,戴着一副袖套,“圆圆”,听到声音,我愣了半晌才叫出声来“嫂子,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啦我在成型部是这样子的啦,这是木灰,来来,保安队长来,这是我妹,拿个表来给他填写。”
我这时转过头来才看到被称为保安队长的人。个子不是特别高,身材属于标准的结实性,眼睛比较大,比较深邃,看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嘴唇比较厚,有点外外翻,左边有一个刀疤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和眼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环境。我心里总是有一点点自负,我总感觉在这种上班的人都是没文化,没能力,没梦想的底层人员。
说着,他从柜筒里拿了一张表格给我,让我怎么填。
可能他看着我年龄比较小,随口问了一句“童工吧!”
因为来的时候姐夫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人问就说年龄到了十八岁。所以我就随口说了一句“神经病,你才是童工。”
气氛当场冷了下来,堂嫂拉了我一下,堂姐夫当场说“小孩子不懂事,队长不要计较。”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我却不觉得有什么。我觉得不过是一句口头禅吧。在后来的几个月,就是因为这句口头禅,好像得罪了很多人,也好像错失了很多机会。
如果当时我稍稍成熟一点点,世俗一点点。,谦虚一点点不那么自负的话。其实应该明白,在所有工厂,保安是特别重要的一个职位。员工私下里都叫保安走狗,老板的走狗,
得罪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可是我真的太小了,太自以为是了,至于后来吃了大亏,栽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