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饭的时候郑剑讲了一个笑话，说一个准婆婆没看上未来的儿媳妇。
“这是二十万，离开我儿子。”
“阿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四十万。”
“阿姨，我不是为了钱，我认为这个世界感情不能用金钱衡量啊！”
“六十万。”
“阿姨，您这是逼我啊！”
“一百万，我说最后一次，离开我儿子。”
女孩叹了口气，顿了几秒之后缓缓从口袋里掏出支票。“这是两千万，我要嫁你儿子。”
阿姨惊讶地问：“山西开煤矿的？”
女孩淡淡地说：“我家在成功大厦开补习班。”
故事把赵志强和舒雅逗得喷饭，赵一南说：“老妈，你明白郑叔叔的意思了吗？补习班都是骗钱的。”
“骗钱我愿意，你必须去补课，明天就帮你报名。”
“老妈，你钱花不完给我多好。”
“滚。”
【舒】
雅说到做到，第二天去成功大厦报名。
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轻女孩，二十多岁，眉清目秀，声音甜美，一口一个阿姨叫着，叫得舒雅通体酥麻，经脉疏通，感觉上下轻松。
通过“甜美”介绍，舒雅知道励志教育有周六、周日白天的课，还有周一到周五晚上的课；有几十人一个教室的大课堂，还有一对一的小课堂，收费标准差异很大，大课堂一个课时120，小课堂400。
“任课老师水平如何？”舒雅问。
“我们这里的都是二中、三中的在职老师，一中的退休老师。”
舒雅多少知道点，教育局明文规定，在职教师不得到社会机构兼职创收，一旦被发现立即开除公职，这个女孩明显在撒谎。舒雅能忍受朋友的背叛，唯独不能接受假老师，这牵扯到百年教育，因此听到女孩的话她准备撤退，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同样上一节课，收费都一样吗？”
“好老师收费自然要高一些。”
舒雅差点笑出声，“差老师还有学生愿意上他的课？”
“有，便宜。”
这时有三个人从二楼下来，一个穿着校服浓眉大眼的女生走在前面，身后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气质高雅，另一个身着深色工作装，边走边喋喋不休地介绍来这里上课的好处。
“看到吗？”“甜美”指着女学生说，“她叫肖妍，今天跟她妈妈一道来报名。”
舒雅惊讶那个女生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拿一桶装零食，边吃边走，双耳都插着耳机，显然正在听音乐，摇头晃脑，身体不停扭动，俨然一个问题少年。
“深色工作装”跟舒雅打个招呼，送走“问题少年”母女俩后，疾步跨到舒雅跟前。
“学生家长，请问你准备上几年级的课？”
“初三。”
“哪门课？”
“还没定，”舒雅说，“我先过来咨询。”
“我儿子也上初三，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舒】
雅跟她来到二楼办公室。
“我叫魏荔莹，因为干招生工作，所以对这里的教师水平特熟悉，教初三的一群老师中，数学和英语老师最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舒雅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孩子也补习数学和英语，我想联系几个初三家长，一起组建一个班，指名就让王老师和董老师来教，否则就不来这上课，这叫同舟共济，守望相助。”
舒雅没想到这个乡下大嫂会出口成章，顿时另眼相看，一个人生存的环境很重要，生活在文化氛围中，近朱必赤。
“你确定两门课的老师水平都很高？”
魏荔莹有点急，“我给自己儿子报名，家长，我可能会坑你骗你，但觉不会骗自己亲生儿子！”
“有道理，”舒雅笑着说，“我们如何联系其它家长呢？我怎么知道谁家的孩子愿意来补课？”
“刚刚离开的那个女孩，叫肖妍，已经同意我的计划，我们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你不是有初三家长群吗？把你的意思在群里说一说，有兴趣的家长自然会主动联系你。”
“有道理，我试试看。”
听到“问题少年”跟自己儿子一个教室，舒雅对魏荔莹的建议已经没了兴趣，表面说试试看，内心已不想再多说什么，随便又聊了几句，迅速离开励志培训学校。
她准备到另所学校去看看。
【李】
兰年轻时的梦想是出国留学，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实现，于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在她的心里，已经为闫雨设计好未来的方向，就是小学、中学、大学，出国留学，每一个环节都很重要，都容不得半点闪失。
所以签署离婚协议时，她毫不犹豫选择拥有儿子的监护权，老闫问：“我们要不要尊重孩子的选择？”
“孩子还小，他懂什么？再说将来闫雨出国费用，你能付得起吗？”
老闫被堵得无语，这几年因为收入有差距，李兰在家庭的话语权越来越占分量，好多事情根本不经商量便自作主张，老闫颇有微词却又无可奈何。马克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在家庭中也适应。
根据离婚协议规定，原来的房子归老闫使用，银行存款悉数归李兰，李兰决定重新买一套房子，地址就在学校附近，方便闫雨上学，有利节约时间。为此她来到中学附近一家中介机构，在机构的推荐下，买了幸福公寓的一套两居室。
幸福公寓都是精装修房，拎包即可入住。现在是十一月份，天气刚刚有点凉意，物业是十二月初供暖，李兰怕闫雨做作业受冷，每个房间都装上空调，又添置点必备家电和设备，便着手搬家。
搬家那天是星期三，闫雨正常上课，放学时李兰到校门口接他。看到新房子他觉得有点小，“妈妈，爷爷奶奶如果来住的话，肯定住不下。”
“这是为你上学临时买的学区房，以后我们再换大一点的。”
“奥。”闫雨并没有怀疑。
当晚没事，吃饭时闫雨发现爸爸不在家，以为他加班，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爸爸还不在，心里有了疑惑。
“昨晚爸爸为什么没来？”
“他住在老房子，不愿意过来。”
闫雨没有多说什么，背上书包上学去。
李兰心里忐忑不安，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必须选择适当的机会告诉他真情。
【下】
午放学后，闫雨习惯性地向老房子走去，走到半道才想起已经搬了新家，又折道回来。跟他一同进电梯的，还有一个穿西苑校服的男同学，对方突然问：“你叫闫雨？”
“是的，”闫雨很惊奇，“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学校宣传栏里看到你的照片，九月份的阳光少年，是不是？”
闫雨有些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王子凡，六（13）班，没有你们15班重点班厉害。”
“我们班也有成绩不好的，王子凡，你住哪层？”
“我们是邻居，你们家住1802，我家是1801，前日你妈妈搬家时遇到我妈妈，两人谈了好长时间，我妈妈很高兴，说有一个优秀的学生跟我们做邻居。”
“这么巧啊！”闫雨感到很意外。“我也不算优秀。”
“你爸妈离婚了？”
“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闫雨很奇怪。
“你妈妈告诉我妈妈。”
“不可能。”闫雨涨红了脸。
“真的，是你妈妈亲口说的。”
“你胡扯八道。”闫雨发出怒吼。
王子凡自知失言，不再说话，到了18层，他先出了电梯，拧开自家房门时回头看一眼，闫雨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闫】
雨一声不响钻进自己房间，李兰正在厨房做饭，“儿子，放学了。”没听到回音，她转头看一眼，发现自己儿子脸上带怒，两眼通红，以为他在外面跟人打架，急忙跟过去。
“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李兰是律师出身，舌战群儒，出口成章，在法庭上侃侃而谈两小时不需打草稿，此时面对儿子的质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几秒钟才问一句。
“你听谁说的？”
“不要问我听谁说的，”闫雨大声哭出来，“你只要回答，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情况是这样的，儿子……”
“我不听情况，我只想问结果，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对不起儿子，有这回事，我想等一段时间再告诉你。”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见到爸爸，现在，你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快点。”
“儿子，你爸爸不一定回到家，要不明天给他打电话？”
“不行，”闫雨斩钉截铁地说，“必须现在打，你告诉他如果现在不能过来，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
说这话时，他用愤怒的眼光看着妈妈。
李兰知道小祖宗已经长大，不是小时候那么好糊弄，看来电话不打他不会罢休，听他的语气真准备做偏激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李兰心下着慌，急忙给闫逸飞打电话。
老闫正在回家的路上，接了电话毫不犹豫赶过来。
老闫敲门，李兰开的门，直接把他领进儿子房间，看见闫雨正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心如刀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闫雨站起身，边擦眼泪边说：“你们太自私，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们班曹小宝爸妈离婚了，我们都看不起他，没想到我也成为别人看不起的孩子。”
老闫和李兰面面相觑，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们离婚了，以后都可以再结婚，都能组成新的家庭，我怎么办？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去喊他爸爸，喊她妈妈，这多别扭，我办不到。因此我决定跟爷爷奶奶生活，不愿意见到你们任何一个。爸，你现在送我到爷爷奶奶家去。”
“是这样的，儿子，”老闫解释道，“你爷爷奶奶还不知道我和你妈离婚的事，如果你现在过去，他们恐怕未必能接受这个现实，能不能缓一段时间再过去。”
“不行，你们怕他们接受不了，就别离婚，既然离婚就说明你们自私、虚伪，我鄙视你们，看不起你们，你现在必须送我过去，要不我自己打车去。你们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别人知道，告诉你们，甭想瞒着爷爷奶奶，我不想弄虚作假。”
李兰还想解释，闫雨一脚踹到书桌上，书桌摇晃一下差点侧翻，上面的书稀里哗啦掉下来。
“我不想听你们解释。”
“先把他送过去，”老闫跟李兰商量，“等他情绪稳定了再接回来。”
李兰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把手一摆，“随你们的便！”
老闫拿起书包在前面走，闫雨啜泣着跟在后面，任凭李兰说什么多穿衣服、不要随便在外面买东西的话，愣是一句也不回，出房间时咣当把门带上，声音地动山摇，响彻云霄。
【老】
闫在路上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让他到爷爷家先不说这件事，让爷爷奶奶有个思想准备，闫雨一声不语。老闫心想小孩的思想工作还是蛮好做的，自己教了一辈子书，教育高三学生尚且游刃有余，何况初三的小屁孩。
没想到进门闫雨便嚎啕大哭。
爷爷奶奶不知是咋回事，把目光都投向闫逸飞，闫逸飞避重就轻地说：“雨雨想爷爷奶奶，今晚非要到这儿来住。”
“不是这样的，”闫雨大声嚷嚷，“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没地方可去，爷爷奶奶，你们如果不收留我，我只有去大街流浪。”
奶奶抱住孙子也哭起来，“奶奶不会让你去流浪。”
老爷子退休前也是教师，用严厉的眼光看着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闫逸飞不敢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
老头长叹一口气，脸色严峻，“你们的事我管不着，闫雨晚饭肯定没吃，作业还没做，必须把他侍弄好，你先回去吧！”
闫逸飞不敢耽搁，灰头土脸走出门，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放，十一月份的向晚空气寒凉，楼道里的风特别大，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他禁不住打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