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夜,清漪正坐在窗户边的书桌前,盯着刺眼的屏幕,双手在键盘上飞舞。
外面的风突然吹开了窗户,然后就是一阵疾风骤雨。
窗外电闪雷鸣。
每当天上下起雨,清漪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庄男。
清漪第一次见到庄男的时候,清漪还是清漪,庄男还是庄男,他们两个人既无交集,又互无好感。
但是,留在清漪记忆中的,却是那日阴沉的天空,以及窗外淅沥沥的雨。
当清漪走入庄男的世界,而庄男融入清漪的人生时,每当他俩因误会而互持偏见时,阴雨天总是无声无息的自然背景。当庄男已经不再单身,而清漪也有了自己的生活,阴雨天则成为促使清漪做出人生抉择的外界环境。
比如,当她以教师的身份重回母校,却发现学校教师间的“近亲繁殖”与“弄虚作假”,联姻成为在学校站稳脚跟的重要生存法则,而背靠大树的资深庸师,却可以正大光明的剽窃而面无羞色,脾气暴躁地踢打学生而心无愧疚。
那是一个雨天。当与清漪同龄的学校管理层女性教师,依据捕风捉影的片面信息,言辞激烈地对以清漪为代表的校聘教师展开辱骂和谴责,而对校长的亲外甥女,那位对入学儿童打骂成性的年轻女教师,以及另一位校长的媳妇,那位教学技能落伍,但却对功名利禄欲念深重的年长女教师,大加赞赏时,清漪实在忍无可忍。
清漪感觉,自己像听话的驴子一样,辛辛苦苦拉磨,不追求身外名利,但却用心、真诚地对待每一位学生,勤勉、认真地完成教学任务,而颠倒是非的鞭子却毫不留情地抽打在了她的身上。
已经处理愤懑的清漪,当场提出离职,学校领导欣然同意。完成工作交接任务后,清漪从容地离开了那所她成年后,时常在深夜梦回的母校。
清漪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来不惧怕世俗的眼光,也随时准备牺牲生命捍卫真理与正义。
“我出去打水、赶集,饭在锅里。”
躺在床上酣眠的清漪,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她妈妈的声音,随后是“哐”的关门声。
离早上八点还有十五分钟,但是清漪的妈妈已经吃完早饭准备外出了。
此时,窗外的风如怒吼的狮子,将清漪床边的窗帘粗暴地吹起,并发出近似咆哮的声音。
在这样的天气下外出,清漪对清漪妈妈的安全深感忧虑。
“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看看人家马彤雨和她姐姐,人家的爹娘活得多体面!”
清漪的妈妈打水赶集回来,开始看不惯没有工作又未能早起的清漪。
马彤雨是嫁到清漪村子来的外地媳妇,是清漪母校的在编教师,与清涟年纪不相上下。但是,个头不高、长相普通的马彤雨,出行开着白色的SUV汽车,用着最高配的苹果手机,浑身上下散发着香奈儿邂逅的味道。
与同龄人相比,马彤雨是体制内稳定生活的受益者。
然而,在清漪眼里,人与人之间并不具备任何维度的可比性。
她讨厌母亲的盲目从众、爱慕虚荣和嫉妒攀比心理。当然,这种有害心理的养成,与清漪母亲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环境密不可分。
清漪的外公是一位传统手工艺者。在清漪妈妈出生的年代,依靠手工艺谋生,是极其卑贱的经商行为。为此,清漪的大舅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并且在常年累月的公社劳动中,疾病侵身,英年早逝。
在清漪妈妈的眼中,体制内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耀眼明珠。而体制内又恰恰是清漪拼尽全力所要逃离的。
人人生而平等。但是,在社会生活中,平等的众生却被划分为体制内和体制外,即使从事的工作相差无异,却在收入与待遇方面大相径庭。
更何况,体面的稳定背后,可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浊臭与肮脏。
观念的冲突是最为致命的。
清漪一整天都郁郁寡欢,情绪低落,不怎么想和她的妈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