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怪传奇
时代背景：20世纪80年代，中国广大的山区农民，取得土地承包盆溢锅满后，开始思索发展多种经营。一时间各种农特产品生产基地星罗棋布，方兴未艾。步入了由过去以粮食多少论贫富开始迈向以货币论价值的转型时期。争当万元户已成了个体农户追求向往的目标。然而小农经济意识掣肘、商品信息闭塞、地理条件制约，裹挟着这些朴实的山区农民在失败的痛苦与成功的喜悦交替中踏向新的致富途经。
地点：陕南山区汉水流域。
人物：马大贵——青年干部，牛头乡乡长，绰号“马大怪”。
牛满堂——村长，马大贵高中同窗好友。
淑琦——女，金州报社走基层采访记者。
时二万——中年农民，鳏夫。
罗进——返乡青年，有吹唢呐的特长爱好。
灵芝——时二万之女。
玉霜——中年寡妇。
月红——返乡青年，玉霜之女。
赵日魁——单身汉。
麻阴阳——善通阴阳八卦的老者。
陌生人——滨海市食品厂采购员。
群众甲、乙、丙、丁，男、女、老、少不等，多则亦多、少则亦少。
引子[3]
〔在前奏音乐声中启幕，舞台显出一幅夸张的《马大怪传奇》海报框。海报框中马大贵造型。
〔淑琦从海报框中拉出马大贵，马大贵畏缩不前，终被拉上。
淑琦 来来来，马乡长，先和观众见见面嘛！
马大贵 这……（昏厥定格）
淑琦 马乡长！马乡长怎么啦？
马大贵 （醒）上了这首都大舞台，把我蒙昏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仓皇跑下）
淑琦 哎？！马乡长，咳！这个马乡长，别看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人挺机灵，满肚子怪点子。他在牛头乡怪事办得一大串，把一个乡的事玩得骨碌碌转。噢，忘了介绍，（笑介）我是金州报社的记者，下乡结识了这位人称“马大怪”的乡长，原模原样地把他的事迹记录了下来。那……这个戏，就从牛村长迎亲送彩礼开始吧！（下）
第一场
〔村头：大柿树枝繁叶茂，树下有供人歇脚落座的石礅。
〔黎明时：在沉闷的音乐声中，时二万手执绳索在树下左思右想，踌躇不前，见有人来，急忙藏树后窥看。
〔随即在喜庆音乐声中迎、送亲礼人过场。时二万出，横下心，在柿树上吊介。马大贵急上，见状，大惊。
马大贵 大叔啊，你可死不得！（救人）
时二万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救我？
马大贵 咳！活有活法，死有死法，你死的方法不太规范嘛！要是在前线保家卫国而死，壮烈而又光荣，你这个死法，既难受又憋屈，还没个名堂，算了算了不要死了！
时二万 谢谢你的好心！我，还是死了的好！
马大贵 你先听我说嘛！你看，这个这个（领导做派）当前农村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各行各业齐发展，发家致富有门路。这个这个，还有社会主义……
时二万 （打断话头）我的事你少管。（发火）你给我走！
马大贵 （旁白）他还不吃这套。你看你这个人！常言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还想积点儿德呢！少安毋躁，还请你支持我今天功德完满。
时二万 我，我跳江去！（欲下）
马大贵 （抓住后襟）不行不行，那更要不得！
时二万 （哀求）我求求你了，你忙你的吧，莫碍我的事！
马大贵 你当真要死？
时二万 活不下去了！
马大贵 不死不行？
时二万 非死不可！
马大贵 那……呃，让我看看，（相面状）哎呀！你这还没到死的时候啊！
时二万 你，你会看相哪？
马大贵 （故弄玄虚）不敢不敢，我这个相面嘛，前三十年通晓，后三十年知道，说得对了，你听我的，说得不对，各走各的路。不信，你见证一下我的相面的功力，怎么样？
时二万 好，你看吧！（任马大贵摆弄看相）
马大贵 哎呀！这个地方可有点儿相克呀！
（唱）鼻乃财星颜色暗，
生意买卖折了钱。
时二万 哎，对对对！
马大贵 呃，你看你看，还有这儿！（指脸一部位）
（接唱）扫帚眉，葡萄眼，
讨债要账到门前。
时二万 对呀！真神！
马大贵 所以嘛！
（接唱）走投无路你把违心事情干。
时二万 没办法，村长逼债求婚逼着哪！可，可我女儿硬是不同意呀！
马大贵 （接唱）良心不忍，寻死讨安然。
时二万 哎呀！真是一锤子对到我心窝窝儿上了，准得很哪！请小师傅再看，以后怎么样？
马大贵 以后？（指脸不同部位）这儿，这儿，嘿呀！老叔！
时二万 怎么？
马大贵 恭喜，恭喜！
（接唱）两颧高耸不露骨，
发财就在四十六。
时二万 呀？我今年刚好四十六。我年龄你都算得出来，神！
马大贵 （接唱）若不信你再把生意做，
当一个富户不发愁。
时二万 真的呀？
马大贵 不信了，你上你的吊，（递绳）我可走我的路噢！（佯装走）
时二万 真是活神仙，请问你是……
〔此时幕后传来喊“爹”声。
马大贵 噢，大概是你女儿找你来了，快回去等好运气吧！
〔佯装下，又藏树后。
〔灵芝上，见时二万手中绳，跪地。
灵芝 爹，你别抛下我不管呀！为了还债，我嫁给他就是了！
时二万 孩子。（扶起灵芝）爹不想死了！
灵芝 啊？！那就好了，咱们回。（灵芝扶时二万下）
马大贵 （出）嘿嘿，总算按住一头。（取烟抽）
〔此时幕后传来唢呐声，马大贵聆听。〔罗进吹唢呐上，凄婉悲凉，气馁地。
罗进 （自言自语）情薄薄，恨长长，人两伤。（凄情万状地坐在树下石礅上）
马大贵 （旁白）呵？文绉绉的秀才，难道就是他，这事咋都叫我给遇上了！
〔马大贵欲上前搭话，赵日魁醉步趔趄地上，马大贵止步。
赵日魁 （念）村长结婚，忙坏了全村，为找罗进，跑得我腰酸腿痛。唉吁！（发现罗进）到底把你娃子找到了！
罗进 跑腿的走狗！
赵日魁 你娃子敢骂人？（欲动手脚）
马大贵 （急拦）哎哎哎，有话好说嘛！美不美泉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嘛！动手就不文明了。
赵日魁 你给我评评理，村长今天结婚，给他个面子，请他到戏房吹唢呐凑凑热闹，你看把他“冲”的。娃子，别以为你肚子有点儿墨水，你就狂啦！在这个地盘，知识！咳咳，“准”了！（伸出小指头吹一口气）
马大贵 （灵机一动）嗨！小青年，村长结婚是全村的喜事，吹吹唢呐热闹热闹，那是村民应尽的义务嘛！
赵日魁 哎，对对对，一看你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是罗进的唢呐师傅吧，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有点儿水平。一并请了请了！
马大贵 （伸手示意钱）这个？
赵日魁 噢！钱有的是，三天三夜二百块，分文不少。
罗进 一条好狗！（怒）
赵日魁 你还骂人，你看老子敢不敢打你！（脱鞋欲打）
马大贵 哎，听岔了，他是说好走好走嘛！这事有我，你放心好了！
赵日魁 （穿鞋）你娃子吃不到牛肉，在“鼓”（牛皮）上报仇。哎，这位师傅，说好了的，等一会儿就要到哇！
马大贵 这事包在我身上。慢走，慢走。
〔赵日魁下。
罗进 你阴一套，阳一套，到底是个干什么的？
马大贵 嗨，小兄弟，村长接的那个新娘子是你的情妹妹，对吧？
罗进 你怎么知道？
马大贵 是不是村长逼债求的婚？
罗进 对，对呀！你是……
马大贵 救你的情妹妹，老哥的点子来了！来。
〔马大贵给罗进打手势讲耳语，罗进点头。
罗进 这？有把握吗？
马大贵 来，唢呐。（接过唢呐欲吹一支欢快的曲子，但十分蹩脚实在不是个调子）怎么样？
罗进 指法还勉强，可你那口风不对。
马大贵 哎哟，多少按几个眼眼儿就行，有你吹主旋律，我做个样子就行，出不出声都无所谓。
罗进 看，（给马大贵辅导吹唢呐）应该是这样。哎，对对。
〔罗进边给马大贵边辅导边下。
〔灯渐暗。
第二场
〔牛满堂家。
〔舞台一侧为院外，置一方桌，两把靠椅，是吹鼓手接客的地方；一侧为院内，设置长沙发、条桌等。大红喜字显亮，格调清爽大方。
〔牛满堂由两伴娘协助，装扮得潇洒簇新，西服革履，胸花鲜艳。牛满堂喜气洋洋地从兜里掏出两张结婚证，美滋滋地吻一口。
牛满堂 结婚证啊，你可来得不容易呀！哈哈……
〔麻阴阳手持毛笔、墨盒上。
麻阴阳 恭喜，恭喜！天作之合，可喜可贺！
牛满堂 麻幺爷，吃根喜烟，（递烟）请老爷子来给我管管礼簿，将来还邻里乡亲情分也有个依据。
麻阴阳 村长，你放心，这个院子旧社会保长过事我就是管礼簿的。你看，这房是盖在龙头风水上的，六十年转运哪，嗨！没想到四十年就到你村长头上来了，真是这个这个……人杰风水快，前程无限量啊！
牛满堂 幺爷，不是风水好，是发家致富的政策好啊！哈哈哈……
〔牛满堂给麻阴阳置座位，置文房四宝，下。〔赵日魁引马大贵、罗进上，坐院外桌椅上。
赵日魁 来，坐坐。这位师傅，把你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将来在这儿安个家，划块庄基地，找个花媳妇什么的，只要给我说句话，我再给村长耳朵边上吹一吹，没一点儿麻达。
马大贵 好，好，这些事以后就拜托你了。你忙你的，保证吹得热热闹闹。
赵日魁 把你这个徒弟要管严一点儿，这娃子在村长门上总是酸溜溜的。〔马大贵与罗进相视一笑，赵日魁进院门。
村长，村长！
〔牛满堂上。
赵日魁 你看，（掏出礼单）商店、医院、前村后院、各机关单位都搭了份子，村长呀！
（唱）报喜的锣声震天响，
家家户户送礼忙。
西安的“床单”榆林的“毯”，
“西凤”名酒喷喷香。
紫阳县的特产“富硒”茶，
旬阳的名烟“祝尔慷”。
家用电器样样全，
还收了“大团结”票子几百张。
牛满堂 这……（心虚）这有点儿太张狂了哇！
赵日魁 怕个啥，红白喜事送个礼，这是几千年的规矩。
牛满堂 好好好，（无奈）大家都花了钱，一定要好好招待。幺爷，把这都详细记下来。
赵日魁 再把文化室的几个业余演员找来，晚上闹闹夜！
牛满堂 一切你安排吧！
赵日魁 点你最爱看的戏《逼婚记》怎样？（欲下）
牛满堂 （随口）可以，可以。（想）哎，（转来）这个戏今天唱不合适，要唱《龙凤配》嘛！
〔幕后传来鞭炮声，有人高喊“新娘子过门了”。
〔马大贵机械地模仿罗进吹唢呐，佯装得神气活现。乐声随起。
〔两伴娘扶灵芝上，几个迎亲群众迎出。
罗进 （上前）恭喜恭喜！（塞给灵芝一红包）
灵芝 你？（吃惊）
〔罗进向灵芝示意红包，赵日魁急拦。
赵日魁 哎哎哎，少骚情！（放声高颂）新娘子过门，满屋金银；新娘子脸圆，先添状元。新娘子来喽！
〔牛满堂拉灵芝与群众蜂拥入院内。
牛满堂 老赵，吩咐开席！
赵日魁 是，老少爷们，都请入席了，请了请了！（众入内）
〔淑琦身挂照相机，与马大贵对视一下。
赵日魁 哎，你是干啥的？
淑琦 受马乡长委托，特送来贺礼！（递上一幅字画）
〔牛满堂迎上。
牛满堂 马乡长？劳驾，你是……
淑琦 你就是牛村长吧？（牛满堂点头握手）我是金州报社走基层的记者，受马乡长的邀请，来为你的婚礼拍摄纪念……
赵日魁 啥？“吃了再算”！嗨，牛村长是富户，有的是吃的，不算不算！
牛满堂 哎呀！你懂什么！贵客贵客，难得记者光临，快请！马乡长他……
淑琦 他早就到你们村子了哇！
牛满堂 我这个老同学，还是改不了那个怪毛病，一上任就搞起微服私访来了。好，快看看字画。
〔众陆续出，围看画。
牛满堂 （念）满堂好友结婚志喜！取本分之财，戒无情之欲。愚弟马大贵恭贺。好好好，到底是块当乡长的料。
麻阴阳 村长，还是一手好书法，真是这个这个……遒劲、奔放，你看这儿，在间架结构上有独创有风骨，大笔大才，老朽叹服，叹服啊！
〔牛满堂兴奋地哈哈大笑。在记者淑琦举起相机喊“别动”声中，众人定格，记者拍照。此时，灵芝溜出院门，向马大贵深鞠躬下。
麻阴阳 村长，听说你那个同学乡长精明、干练，没当乡长以前，传闻逸事不少，都说他矮子离心近，算计赛孔明，是不是这回事？
牛满堂 幺爷这话可不假呀！我们是高中同窗三年整，他品学兼优留美名，人送绰号“马大怪”，我们情同手足如一人。
赵日魁 哎呀！那你这个村长可更有个当头啦！
牛满堂 那还用说。
〔玉霜提一罐醋一篮鸡蛋上，月红追，拦。
月红 妈，这礼不能送，这婚姻是强迫的。
玉霜 （触动心事）强迫也是夫妻啊！孩子，你不懂。
〔玉霜推脱月红，欲进院门，赵日魁出院门。
赵日魁 呃？你也来了，（接过玉霜的醋罐、鸡蛋）醋？哎哟，没钱你说一声，我给你垫上嘛。（掏出十元钞）
玉霜 不，不……
月红 多管闲事！（打赵手，赵缩手）
赵日魁 （喊）柳玉霜送贺礼到！
玉霜 村长，太对不起了，这点儿东西实在拿不出手。（淑琦对其拍摄）
麻阴阳 柿子醋一罐，鸡蛋一篮。
牛满堂 让你老姨破费，真过意不去。噢，月红你也来了。
月红 看看热闹嘛！
赵日魁 村长，来来来，你跟新娘子还是拍张喜照吧！
牛满堂 哎，对，对。（进屋，拉出与灵芝服装相似的伴娘上）来，记者同志，请。
〔淑琦准备拍照，赵日魁发觉不对劲儿。
赵日魁 村长，错了！错了！（急入屋内，牛满堂以为姿势错了，重新调整）
淑琦 别动，别动，喊“茄子”！
〔赵日魁出，众群众随上。
赵日魁 别喊辣子茄子的了。村长，村长，不好了，新娘子跑了！
牛满堂 （惊）跑了？（急审视伴娘）啊？！你是……（推开伴娘）
嘿——
赵日魁 走，我们去把她抓回来！（众止步不理）村长媳妇叫人拐跑了，你们还磨磨蹭蹭，这是对村长的态度问题，谁敢不去？
淑琦 村长，能随便抓人吗？
牛满堂 （有所顾虑地）这……
赵日魁 怕个屁，走，抓！
〔众蜂拥出院，淑琦拍照，牛满堂急阻拦，欲言又止，忐忑地坐院内沙发上发呆。马大贵放下唢呐，拦赵日魁。
马大贵 向村长报告，乡长马大贵登门贺喜。
赵日魁 乡长？（向远处望）乡长在哪儿？
马大贵 近在眼前。（指自己）
赵日魁 哎哟！唢呐吹得跟屁响一样，还冒充乡长？走走，去帮忙给村长抓人。
马大贵 随便抓人，你学没学过法律？
赵日魁 法律？哈哈，在这儿村长的话就是法律！
牛满堂 （发觉不对，急出院门）吵啥呢？
马大贵 满堂兄，（摘下墨镜）你这门真不容易进哪！
牛满堂 哎呀！大贵，你怎么悄悄地就来了，还是没改你那怪毛病。快请进。
赵日魁 （伸舌头背白）他还真是乡长！
〔马大贵、牛满堂执手进院，众亦进。
〔月红调皮地与马大贵用英语对话。
月红 密司特马！好啊尤！（马先生，你好）
马大贵 噢，散克尤！（谢谢）
赵日魁 啥？酸溜溜？（众大笑）
牛满堂 去去，（拨开赵日魁）你不懂。（赵日魁莫名其妙地走开）
淑琦 乡长，你的礼物我给送到了！
马大贵 劳驾劳驾。（转向牛满堂）满堂兄，怎么搞的，嫂夫人给跑了？
牛满堂 咳！咋说呢？是第三者插足吧！
马大贵 恐怕还是感情不真吧？要是感情好，别人插得了？！
赵日魁 村长，人抓还是不抓？
牛满堂 胡说！这叫找。乡长都来贺喜，还能不找？
赵日魁 走，我们分头去找。
马大贵 呃，慢慢慢！（将满堂拉至一边）老兄，我都清楚，你是凭关系办的结婚证，不符合法律手续。晓得不，咱们县上那个胡“吃”主任就是她，（指淑琦）一篇稿子给捅了个撤职查办。今天的事要是叫她又在报上捅一笔，那我俩就吃不消了！
牛满堂 那……你说咋办？
马大贵 嗨，放心，她跑出你的村，还能跑出我的乡？
赵日魁 对嘛！裤裆里捉虼蚤——他还往?上跑。
马大贵 满堂兄，要是去抓人，逼出人命来，咱俩可就麻烦了哇！
牛满堂 那——请老弟给我做个主吧！
马大贵 对，我给你做个主。来，把礼簿拿来我看看。哎呀，现金之多，数目之大，几乎等于几个万元户啊！满堂兄，我们当干部的，怕有点儿不敢收啊！
牛满堂 这？！是的，是的。
马大贵 还有，信用社的同志告诉我，你们村这几天申请贷款十几万元，一没添置加工业，二没投资养殖业，贷款都做了什么呢？
月红 我知道，这些钱都是给村长搭份子的。
玉霜 多嘴！
月红 实事求是嘛！
马大贵 满堂兄，这个礼可万万不敢收啊！
（唱）贷款送礼贺干部，
一份礼物一份羞。
用它觉得手发抖，
吃它怎能下咽喉？
牛满堂 他们贷款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群众甲乡长，我们该咋办哪？
马大贵 有办法。乡政府已决定由我负责在你们村抓点。柿子是你们的特产，我们齐心协力，搞它个柿子生产基地，深加工，市场化。如果你们再不得富，我们俩（指牛满堂）四个蹄子朝上——滚出去。
群众乙对，我们再不干，就对不起干部！
马大贵 实在对不起，请乡亲们爱护村长，将礼物一一带回。满堂兄，你说呢？
牛满堂 嗯——对，请大家带回去！（群众陆续下）
马大贵 （旁白）可莫让那一对子真的跑了！满堂，明天下襄樊的火车是早晨几点？
牛满堂 9点。
马大贵 好，来得及。
牛满堂 什么来得及？
马大贵 呃！今晚跟你好好叙叙友情来得及。哎，我和这位记者今天在这儿上伙，对待她那样的人可要招待好，不然她那笔杆子一歪，咱们俩就好比美女照的哈哈镜——变了形了啊！
牛满堂 那还成什么问题，热情招待，不过……（不好意思地向记者）你拍的那些照片……
淑琦 （一笑）我会处理好的！
马大贵 （一语双关）谢谢合作！
〔马大贵与淑琦相视一笑。
赵日魁 走，吃！
〔灯暗。
第三场
〔前场第二天。
〔汉江边渡口，渡口边天然地有一尊老妪形象的风化石。
〔时二万与灵芝上，灵芝身背挎包与一把雨伞，以袖拭泪，远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跪在时二万跟前磕头，时二万扶起。
灵芝 爹……
时二万 快走吧，孩子。
灵芝 （号啕大哭）女儿离不开爹呀！我……（犹豫）
时二万 傻孩子，你不走行吗？你从村长家里逃出来，乡长又是他相好的同学！儿啊，咱们四门天黑啊！爹是一把老骨头了，只要你今后过得舒心，我就是死了也闭眼啊！
灵芝 爹，你再不要这样想，让女儿走不开。
时二万 放心吧，孩子，有人给爹看过相，以后还有好日子，爹还是要熬到那一天的。
灵芝 爹爹呀！
（唱）别亲人辞故土背井离乡，
抛下了老爹爹孤苦伶仃。
儿三岁娘丧命家遭不幸，
爹扶儿费尽心血苦苦巴巴才熬到如今。
从今后你空喊孩儿无人应，
凄风冷雨形影相吊，
爹爹呀——
你独身一人，
有病时热茶冷饮自珍重，
天寒时莫忘了添衣防风。
儿在外倘混个好光景，
到那时儿接爹共享天伦。
时二万 都记下了，快走吧，罗进在火车站等你呢！别误了时间。
〔灵芝欲喊渡船，时二万发现远处来了牛满堂。
时二万 哎呀！不好，牛满堂来了。
灵芝 啊！抓我来了，这可咋办哪？爹！
时二万 先藏起来，我去把他支开。
〔时二万将灵芝拉藏在芦苇后，牛满堂上。
〔此时天空划过一声闪电惊雷，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牛满堂拉拉雨衣在江边张望，时二万从另一侧出。
时二万 满堂，你过河？
牛满堂 噢，二叔，我找灵芝。
时二万 你说啥？
牛满堂 灵芝她跑了。
时二万 怎么，你找灵芝？（佯装地）你不是昨天把她接过门了吗？
牛满堂 哎呀，二叔，灵芝她跑了。
时二万 啊！满堂，我的灵芝倘若有个一差二错，我的老命也不想要了。
牛满堂 二叔，我也急呀！乡长说她肯定要从这儿过河，就在这江边截人。
时二万 （旁白）乡长也截人？哎哟，我苦命的孩子，你不能抛下你爹爹不管哪！满堂，我问你要人！
〔抓满堂领口。
牛满堂 二叔，你听我说……
时二万 我还听你说什么？沿河边给我找，不然我就碰死在你跟前，走！
牛满堂 咳，这……
〔牛满堂无奈与时二万分别沿江喊灵芝，寻找她，下。〔灵芝从芦苇后出，向江边张望。
灵芝 噢——过河了——
〔内应：呼噜噜号——（汉江船工号子）
马大贵 （内唱）一叶渔舟穿风浪。
〔马大贵披蓑衣、戴斗笠，撑小舟上。
马大贵 （接唱）哪家妹子要过江。
灵芝 我要的是渡船，不是渔船。
马大贵 嘿嘿，妹子有所不知，渡船是公办，不到8点不上班，咱这小船随叫随到不误时间。不管是约婚的，逃难的，还是卖葱卖蒜的，一个人也渡，两个人不嫌，三个人坐下更安全。唱一支《渔江号子》，清心悦耳，做生意赚钱，约婚的见面，这逃婚的嘛……
灵芝 怎么？
马大贵 哈哈，一点儿也不惹麻缠啰！
灵芝 我怎么不认识你？
马大贵 嗬嗬，打鱼的人，天为帐水为床，一篙一桨走四方。初次来到贵地，为的是得点儿鱼汛，寻点儿方便。坐我的船，不管是生人熟人，见客转舵，上船吧！
灵芝 谢谢渔家大哥，我就坐你的船。
马大贵 好，上船喽！
〔灵芝上船撑起伞，船晃动，舞蹈介。
灵芝 开船走吧！
马大贵 慢，请问妹子是不是有急事赶火车？
灵芝 是有急事。
马大贵 那你得买议价票。
灵芝 你坑人！
马大贵 呃，妹子，话可不能这样说，如今讲个随行就市嘛。
灵芝 要多少钱？
马大贵 不多不少，一个巴掌。
灵芝 五毛？
马大贵 五块。
灵芝 渔家大哥，念起我一个弱女子有急事，行行好吧，不能这样狠心。
马大贵 狠心？狠心出门的人，就得狠心花钱。走到大城市，掏得出五块钱吃饭，掏不出五块钱住店？这点儿钱，我还是送你一半人情了。
灵芝 那，少一点儿行不行？
马大贵 磨了半天嘴皮子，你还拿不定主意，误了你的火车，我可不负这个责啊！你下去吧！
灵芝 好，开船。
马大贵 哎，这才洒脱，开船喽！
（唱）一篙撑离家乡岸，
双桨划破水中天。
山水有情人有意，
远行千里心相连。
灵芝 渔家大哥，你不像个打鱼人。
马大贵 噢？船不平稳，还是蓑衣不整？
灵芝 听你的歌声，像是个有知识的人哪！
马大贵 近水知鱼汛，近山知鸟音，常在风浪走，见识打鱼人。歌出心声，信口开河，大妹子见笑了。呃，站稳点儿。
〔船在浪中颠簸，二人舞介。
灵芝 渔家大哥，你的技术蛮不错呀！
马大贵 大妹子过奖，刚才那是个有名的回水湾哪！唉，说起这回水湾，听老船工讲，还有一段传说呢。我把它编成个小调，活动活动船工水上文化，不知大妹子爱不爱听？
灵芝 呃……你就唱吧！
马大贵 好，听我唱来哟！
（唱）这渡口原是一个乱石滩，
滩头上母女俩打鱼为生苦也甜。
老龙精贪红颜索婚上岸，
女儿逃老龙怒浊浪排天。
娘为女立滩头苦等无怨，
风浪击成化石屹立江边。
女儿回家肝肠寸断，
怀抱石娘日月寒。
泪珠儿成河淹没乱石滩，
一夜变成回水湾。
（白）看，（遥望）那块“盼儿石”如今还在呀！
灵芝 （观望）噢！
〔灵芝被故事情节触动而哭泣。
马大贵 哎，妹子，你咋也流起眼泪来了，是不是有点儿想你娘？
灵芝 我，我也是有难处哇！
马大贵 难了不要紧，就怕应了这故事回水湾喏！
灵芝 唉！（唱）四门天黑叫声难。
马大贵 （接唱）有何难，天黑就怕日光炫。
灵芝 （唱）父女分离叫声难。
马大贵 （接唱）有何难，相依为命父心宽。
灵芝 （唱）离家出走情难断，
身处逆境心难安。
村长逼婚愿难违，
借人钱财债难还。
马大贵 （接唱）有何难，摆脱逆境要有胆。
莫出走，父等孩儿庆团圆。
借人钱，重整旗鼓谋填补。
村长逼，自有乡长断屈冤。
灵芝 （接唱）乡长不管怎么办？
马大贵 （接唱）你骂他，枉拿人民的血汗钱。
灵芝 （接唱）难道世上无难事？
马大贵 （接唱）只要刚强路自宽。（行弦）
灵芝 渔家大哥，这个船我不坐了。
马大贵 不坐了你站起来，我这个船稳着哩！
灵芝 我想回去。
马大贵 哎，过河不到岸，我白拿你的钱嘛！
灵芝 可莫这样说，坐这船再花五块钱也值得。
马大贵 哈哈，你又把票价浮动了百分之百。是不是有了更急的事？我把船划快些。
灵芝 你的船坐回了我一颗心，我想我爹。
马大贵 （旁白）到底她入了我的埋伏圈。（故意地）哀号——（欲喊号子）
灵芝 我求你，渔家大哥，把船往回开。
马大贵 真的要回去？
灵芝 回。
马大贵 不走了？
灵芝 不走了。
马大贵 好，调头喽！
（唱）清歌一曲回心转。
灵芝 （唱）一股春风暖心田。
〔船靠岸，下船。天转晴，
一道彩虹，绚丽多彩。
时二万 （喊）灵芝！
牛满堂 （喊）灵芝！
灵芝 爹！
时二万 （惊）啊，你……
牛满堂 灵芝……
灵芝 （扑到时二万身边）爹！
时二万 孩子，你怎么回来了？
灵芝 我不走了！
时二万 哎呀，这……
灵芝 是这位渔家大哥把我唱回来的。
时二万 你——
牛满堂 嗨！他就是马乡长。
〔时二万、灵芝同时大惊。
时二万 马乡长，我求你饶了她，放她走吧！（作揖）
马大贵 （拦时二万）哼！我饶了他们，我就不来驾这个船了！
时二万 啊？！
牛满堂 二叔，只怪我求婚太急，请你和灵芝多多原谅。
马大贵 （对灵芝佯怒）高中毕业生在农村算个小知识分子了，想跑，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马大贵一乡之长，有知识的青年都跑光了，落个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的坏名声。
灵芝 这……
马大贵 （笑）我和村长都商量好了，村里准备成立柿子经销公司，你和罗进都是用得着的人才，把你们截回来就是为了筹备这件事。
时二万 噢！（感动地擦泪）还是你们干部好哇！
牛满堂 二叔，俗话说得好，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现在干大的，重操你的旧业。
时二万 我还敢搞柿子生意？
马大贵 嘿！咱们村里有三宝——柿子、木耳和核桃，然后多种经营齐发展，这就叫和尚头上按图钉——重点头（突）破。
时二万 噢！这……（指牛）我还欠他的债。
马大贵 这个有办法，用扶贫贷款抵一部分，剩下的迟一点儿还不就行了嘛！嗯，（对牛满堂）你说行不行？
牛满堂 （言不由衷地）当然，当然。
马大贵 常言说得好嘛，十贫加一富，想富不得富；十富加一贫，想贫不得贫。只要经销公司办得好，走集体致富的路，不愁大家没得钱。
时二万 对呀，这倒是个好路子呀！
马大贵 感兴趣了吧？这一下再不到柿子树下去……（作上吊状）嗯？
时二万 你……（细察大贵，认出）我认出来了，你就是给我看相的救命恩人呀！（激动地握住马大贵的手）
马大贵 你都没听我哄你的啥哟，准头底下有个嘴，准头就是鼻子，鼻子底下不是嘴还是腿？（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众亦笑）〔灯暗。
第四场
〔夏季，玉霜家，设备简陋，有桌凳，传统做醋的一口大醋缸。
玉霜 （上，唱）柿树开花遭春霜，
病变的果子色发黄。
马乡长调查把办法想，
支持我办起了醋作坊。
软柿子做醋捞补偿，
脱贫致富的好主张。
操旧业母女身单难如愿，
寻帮手左右为难费思量。
（喊）月红！
〔月红手捧一本资料上。
月红 啥子事嘛？妈！
玉霜 经销公司支持我们办起了醋作坊，买缸做醋都缺人手，想雇一个人打帮手，你看雇谁合适？
月红 这——（略思）妈，听我外婆说，你当姑娘时，做的醋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七里香”，就是我二万叔当的助手。我看哪，雇我二万叔最合适。
玉霜 胡嚼！妈是个寡妇家，他又是个单身，怕……怕别人说闲话。
月红 （爱怜又不满地）唉！你这一辈子总是怕这怕那的，活得多没意思！我早就知道二万叔在你心里，可你……
玉霜 （生气地）你尽说疯话，妈没有那个意思。
月红 （淘气地撇嘴，从鞋笸篮里取出一只鞋来）这是给谁做的？
玉霜 （急忙地）月红你……那……就是给你二万叔做的，也是为了报答他这几年接济过我们的恩情，你怎么能随便怀疑妈有别的意思？！（坐立不安，月红好笑）
月红 妈，你别生气。（撒娇地）都是我冤枉了妈妈，你进去把屋收拾一下，不管雇谁总得有个住处呀！
玉霜 管他雇谁，我说了算，不准你胡说。
月红 知道了，妈，你忙你的去。（推玉霜下）唉！我那说不清的妈妈呀！
（唱）有太阳伴月亮宇宙平衡，
正负数相抵消配平方程。
我们家事艰难屡遭不幸，
只因为家里面缺少男人。
妈妈她心有那难言之隐，
要设法平衡我家的阴阳成分。
〔马大贵急匆匆地上。
马大贵 （唱）当乡长难难难，
文山会海把人淹。
昨天开会才回乡，
又一个座谈会议在今天。
柿子病变急如火，
哪有闲心磨时间？
躲会来到月红家——（喊）月红。（行弦）
月红 谁呀？
马大贵 我。
月红 （迎出）是乡长驾到，请进！
（接唱）蓬荜生辉春风添。（落）
马大贵 （进内）玉霜姨呢？
月红 我妈准备雇一个人当帮手，拾掇房子去了。请坐。
马大贵 好，想到一块儿了，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我用扶贫贷款从县上给你们买了二十口醋缸，用船拉在村委会了。
月红 哎呀！你真是个可爱的乡长！（感到失口，略含羞意）嗯，我妈还在为醋缸发愁呢！
马大贵 先别激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乡上决定送你去农校进修学习。
月红 哎呀，太好了！为柿子疫情我正在查资料呢！什么时间报到？
马大贵 今天下午就去。
月红 好！
马大贵 快说，你妈想雇谁？
月红 我妈心里很矛盾，反正不要男人。
马大贵 哎呀，那不成了娘子军？！嗨，我就怕你妈这样想。
月红 她呀，心里是有个人的。
马大贵 快提供提供“情报”。
月红 那得有个条件。
马大贵 什么条件？
月红 我去学习的时候你送送我。
马大贵 这有什么，可以，可以！
月红 来！
〔二人背身而坐，月红给大贵悄声说话，淑琦上。
淑琦 （喊）马乡长……咳！
（唱）县上要开食品会，
电话铃声催得急。
有人说他学做醋，
有人说他搞防疫。
有人说他去打猎，
有人说他去钓鱼。
办公室难见马乡长，
真是怪人怪脾气。
（喊）月红。
月红 哎。
淑琦 （门外）县上通知马乡长去开会，你看见他了吗？
马大贵 哎呀！不好。（急向月红摇手）
月红 （莫名其妙）咋了？
马大贵 找我开会，快想个办法！
〔月红急中生智将大贵藏于缸内，盖上盖子，立在门口挡住门。
月红 噢，是记者同志，（支吾）马乡长没在这儿，恐怕在别处吧！
淑琦 怎么，不欢迎我进屋？
月红 哪里，哪里。家里做醋，乱糟糟的。
淑琦 参观一下嘛。
月红 那好，请进吧！（闪身让开）
淑琦 （进门，颇感新奇）哟，做醋要这么大的缸！（走近缸，欲揭缸盖。月红忙护住缸盖）
月红 呃，记者同志，缸里正窝着醋敞不得气，敞气就矢气坏缸了。（转机）呃，好像听说他到经销公司安排柿子防疫的事去了，走，我陪你去找他。
淑琦 也好，走。
月红 （有意向内喊）妈，我去一下就回来。（背身一笑，出门随淑琦下）
〔马大贵正欲出缸，赵日魁扛着一口大缸上，“哎嘘”一声放下缸。玉霜上，见赵日魁来，急关门，马大贵见状又藏于缸内。
赵日魁 （在门外掏出小镜子照）嘿嘿，莫小看这抗皱霜，抹多了还是起点儿作用的嘞！这不，现在的赵日魁比往年就光面多了。月红妈，开门喏。
玉霜 你做啥？
赵日魁 嗨，我给你送缸来了。
玉霜 放在门外边。
赵日魁 嗨，放在门外，你也搬不动嘛，是村长叫我送来的。
玉霜 是村长叫送来的？
赵日魁 是呀。（故意地）哎哟，哎哟，缸要掉下来了哇，快扶点儿，快点儿！
〔玉霜闻声只得开门，帮赵日魁搬缸进屋放下。赵日魁又掩门。
玉霜 我谢谢你了，你坐。
〔玉霜欲开门，赵日魁拦住。
赵日魁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照顾困难户是我长期的革命义务。现在，你又开起醋作坊，需要帮手，邻里乡亲的，我又不是外人。
玉霜 你快走吧，家里没人，免得别人说闲话。
赵日魁 怕啥，咱们俩谈婚又不是小青年，把手帕塞在嘴里，扭扭捏捏。再说，村长还派我给你当帮工呢。（掏出烟，欲寻火）给我个火，（寻火柴发现鞋）这是给我做的吧？（试穿）
玉霜 （急）你放下，那不是……
赵日魁 不是给我做的，为啥穿起来这么合适？真是千针万线情不断哪！
玉霜 你不要这样！（夺鞋）
赵日魁 哎哟，你们女人家都是这样，分明心里喜欢，可扭扭捏捏地总咕叨说不喜欢。
玉霜 你快走吧！（开门）
赵日魁 （恼羞成怒，胁迫地）那你说，这鞋到底是给谁做的？〔两人争执中，马大贵掀盖偷看。
玉霜 这……他赵叔，你听我说呀！
（唱）世上寡妇多磨难，
人前搭话有闲言。
帮我扛缸我感谢你，
求你赶快转回还，
这是扛缸的钱。（给钱）
赵日魁 我俩总算想到一块儿了！
（唱）打单身痛苦最难说，
进屋冷灶对干锅。
空把那美女挂历看几遍，
睡觉还是打冰脚，
整夜睡不着。
玉霜 你胡说些啥？你快走。
赵日魁 嗨，谝闲传，也是交流感情嘛！
（关门）月红他妈！
（唱）论模样，你我人才差不多。
论年纪，我俩都是四十多。
论条件，鳏寡相配美得多。
论时间，日夜想你几年多。
论相会，出门走路碰得多。
论感情，情投意合谄得多。
多多多，总是多。
有些话儿床上说。
〔色迷迷地傻望玉霜，慢步移前。
玉霜 你要干什么？我要叫人了。
赵日魁 寡妇叫人是常有的事，喊上几声就不喊了。再说玉霜，我是真的爱你的呀！
玉霜 我求你，饶了我吧！
赵日魁 就这一次，以后我们一结婚，我就搬过来一块儿住。
〔二人追逐中，马大怪掀缸盖，手伸出来悄悄地把笤帚丢在玉霜手边，玉霜见笤帚顺手拿起就打。
赵日魁 （抱头）谈恋爱，搞那么紧张做啥？
〔碰巧时二万上，喊门。
时二万 月红妈！
〔赵日魁与玉霜惊，玉霜急得手足无措。赵日魁欲钻进马大贵的缸内，揭不开盖子，急钻进自己扛来的缸内。玉霜无法，慌乱地用笸篮盖缸。开门介。
〔时二万进屋被笤帚绊一趔趄，玉霜急扶。
玉霜 不要紧吧？
时二万 不要紧。（抓住玉霜手不放，被赵日魁窥见，醋劲大发）噢，前一段生意塌了伙[4]，没顾得上来看你……
玉霜 （悄声）你快放手！
时二万 噢！（松手）现在你开起了醋作坊，马乡长怕你人手不够，让我来给你帮帮忙。
玉霜 有劳你操心费神，家里用不着你来帮忙。
时二万 怎么能那么说呢，咱们俩又不是……
〔玉霜急忙摆手，指缸。
时二万 缸不够，马乡长不是给你买了二十几口吗？
玉霜 缸够，你……
时二万 噢，那是醋的质量有问题，我看看。（走近赵日魁钻的缸）
玉霜 质量没问题，你……
时二万 预计做两万斤醋，经销公司已经给你找好了买主，你可要把握好质量哪！
玉霜 这我知道。
时二万 （环顾无人）玉霜，今天月红也不在家，我有一肚子话正好对你说呀！（时二万走近玉霜，玉霜避身坐凳）
玉霜 他二叔，今天你就不要说了！
时二万 玉霜，你不知道，这话在我肚子里憋了几十年哪！
玉霜 哎呀！这我知道，你还是快走吧！
时二万 这？！（旁白）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她……
（旁唱）她神色不对意惶惶。
玉霜 （旁唱）他怎么知道缸内有人藏。
赵日魁 （旁唱）时二万我恨你牙关咬得吧吧响。
马大贵 （旁唱）我要把这三角关系细端详。
玉霜 （旁唱）欲言又止难收场。
时二万 （旁唱）我何时把她感情伤？
赵日魁 （旁唱）身在醋缸我酸溜溜，酸溜溜。
马大贵 （旁唱）要促成有情人配成一双。
玉霜 （旁唱）事后再把真情讲。
时二万 （旁唱）为什么她今日冷若冰霜？
（白）玉霜，我恐怕今天来得不是时候，我走了！
玉霜 他二叔……（不忍其离开）我……
时二万 有啥事，叫月红带个信儿，我就来。
〔此时月红从门外入。
月红 哎，二叔，正想去请你，你就来了，屋里坐，坐坐。妈，留二叔今天在家吃饭，我去做饭，你们两个谈！
玉霜 月红，你二叔有事，让他走！
月红 你？（诧异地）妈，你今天是咋了嘛？
〔玉霜指醋缸。
月红 （月红去揭缸，马大贵急指另一只，月红领悟，悄声移步至缸前，猛一揭缸，见赵，惊）妈，这新缸做醋都要刷刷灰消消毒的。（拿起笤帚，往缸内打，赵爬出缸来）
〔时二万见状，气愤地下。
赵日魁 好哇！时二万，你青天白日调戏妇女，我找村长告你去。
月红 你不准污蔑我妈，你滚！（将赵打出门）
赵日魁 （向门内）听到没，一个处理品，还假正经得不行，哼！（下）
玉霜 天哪！叫我怎么说得清哇！（气晕）
月红 妈！（急捶胸）
马大贵 （急出缸上前）玉霜姨，你醒醒。世上哪有说不清的事呢？！今天这事，我最清楚。（向月红）快，搀进屋里去。〔马大贵与月红将玉霜扶至室内。
〔牛满堂与淑琦上。
牛满堂 大怪，大怪！（马大贵出门，牛满堂向淑琦）看，我说他在这儿吧！县上通知你马上去开会。
马大贵 实在走不开嘛，玉霜姨突然得病，醋厂要是塌伙[5]了，是一笔损失呀！你替我去，我给你写个条子。（抽笔写条子）
牛满堂 乡长会我咋能参加，不合适吧？
马大贵 给你派个美差，你还不干。座谈会是有招待的，有的是吃的。（看表）抓紧时间，赶下午的火车。（想起）噢，走时来喊一下月红，顺便把她送到农校去学习。
〔牛应下。
马大贵 淑琦，你去给玉霜姨开导开导。
淑琦 咋了？
马大贵 （指头，淑琦笑下）月红，（月红上）玉霜姨怎么样了？
月红 醒过来了，不要紧。
马大贵 好，赶紧拾掇东西，一会儿让村长送你。
月红 呃？！你这人说话不算数，你答应过的，你送我去。
马大贵 这醋厂是你们村、也是全乡第一个试点的作坊，我忙得抽不开身，再说也好照顾你妈呀！
月红 谁的妈？
马大贵 （不解）你的妈呀！
月红 来，（小声地）你也能喊妈！（羞下）
马大贵 啊？（惊喜，抓头）哎哟……
〔灯暗。
第五场
〔距前场后月余。
〔村委会办公室，室内陈设有桌、椅、电话、电视柜等物。墙外柿树一枝，枝繁叶茂。
〔灵芝手持一瓶醋，兴冲冲地上。
灵芝 （唱）柿子醋打开了销售好市场，
赞不绝口的“七里香”。
配方合理工艺好，
能开胃能提神能治痢疾调胃肠。
湖北签约高价买。
正在江边把船装。
乡长——（行弦）
〔马大贵从办公室内出。
马大贵 灵芝，卖醋的钱付清了吧？
灵芝 清了。乡长，（递瓶醋）你尝尝。
（接唱）保你三天口难张。
马大贵 嘿，那么厉害呀！（喝醋，酸得咧嘴托腮）
灵芝 信了吧！
马大贵 （点头不止）哎呀！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湖北来抢购！
〔罗进与牛满堂边争吵边上。
罗进 你说，不准卖醋到底为啥？
牛满堂 你吵啥？经销公司是村上办的嘛，大事情村上决定。别看你是经销公司经理，经商的大学问你不懂！
〔马大贵上前劝解。
马大贵 小罗，你说话得注意分寸，跟村长好好说话嘛！
罗进 他不准经销公司装船卖醋。
马大贵 呃，这是咋回事？
牛满堂 大贵，你看。（交给马大贵一封信）
马大贵 （念）马大贵、牛满堂二兄长亲启。哎，看笔迹这是三赖子的信。
牛满堂 对，就是他。
马大贵 好，我的三学弟，他如今在干啥？
牛满堂 咳，人家比我们干得好哇，乡镇企业局当股长，主管企业产品验收，官不大权不小，企业都想巴结他，走到哪儿都是好招待，白吃尽拿，低买内购，日子混得红火得很哪！
马大贵 嘿，这家伙主管乡镇企业产品质检营销，对我们经销公司可是有好处啊！（高兴地）
牛满堂 所以嘛，才来了信。
马大贵 （念信）挚友大贵和满堂，开缸好醋“七里香”，只准开个成本价，发往西安有用场。你乡企业若验收，自有兄弟做主张。哎呀，满堂，三赖如今学得很不地道了哇，给哥们儿出难题。
灵芝 乡长，咱们要是违约，人家可要罚款，经销公司可受不了！
罗进 要我们只开成本价，让他去倒贩赚钱，这算个啥管理干部！不卖给他。
牛满堂 不卖？验收企业给你来个不合格，协同工商局把你那本本子一吊销，今后的大宗柿子生意还做不做？经销公司还办得成不？
灵芝 经销公司做赔本买卖，损失谁负责？
牛满堂 灵芝，你是个聪明人嘛！像这样的人多少企业拿钱都买不到的，借着我和乡长与他的私人关系，正是为着经销公司今后发展的大事啊！
罗进 只要我们经销公司照章办事，怕他个啥？我就不信没得个公道！
牛满堂 这叫关系学，你懂不懂？你知道我、乡长和他是啥关系？同住一屋又同桌，共解难题互帮学，偷吃西瓜我放哨，下河洗澡都脱脚。这叫黄金有价情无价，两万斤醋钱算什么？大贵，你说是不是？
〔马大贵思索，打定了主意。
马大贵 对，办事得讲个友谊，把这个醋卖给他三赖子。
罗进 乡长，你……
马大贵 你们知道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吗，碗大的公章，抵不过好友同窗。还是村长说得对，不要为了这点儿醋坏了经销公司的大事！（掏出合同书，写几个字交给罗进）去，退合同去，不装船了，给人家退钱！
罗进 这……（不解地）
灵芝 你？
马大贵 好好看看合同，别误了事，去呀！（将罗、灵推出门外）
罗进 （背白）好好看看合同！（看合同、念）装船发醋，越快越好。好，快走！
〔罗进、灵芝急下。
马大贵 满堂兄，看起来人家三赖子比我们脑筋就是灵活。
牛满堂 在学校，我们三个人数你最聪明，又数你最死心眼。
（唱）好政策致富路上排纵队，
正是咱施展本领的好时机。
有富必有贫天经地义，
一刀切违背了客观规律。
哪像你搞工作死心塌地，
抓企业搞扶贫不遗余力。
杨三赖凭关系坐收渔利，
咱二人又何必干受苦凄？
马大贵 所以嘛，把醋低价送给他搞鬼筋去。哼哼，到他麻雀吃个铁豌豆——拉不下来了的时候，可别怪咱哥俩把他害了！〔赵日魁急上。
赵日魁 不好啦，村长！
牛满堂 怎么回事？
赵日魁 他们把装醋的船开跑了！
牛满堂 （一惊）啥？开跑了，这还了得，一定要追回来，通知全村把所有的船集中起来，快去。
马大贵 慢！（另有盘算地）天快黑了，还得注意安全，把人先集合起来，我和村长部署部署，讲讲安全问题。
牛满堂 对！（拿起桨片）走！
〔灯暗。
〔在朦胧的夜色中，剪影表演，追船过场。摇船号子声此起彼伏，伴随紧张而嘈杂的叫喊声“追啊！追”。
〔有人喊：快，快了，前面有灯就是。
〔“嗵”，似有跳河的声音。
〔有人喊：不好啦，有人掉江里去啦！
〔灯转亮，河岸边，罗进背马大贵上，马大贵悄悄向罗进叮咛“装像一点儿”。罗进将马大贵放在岸边大石上，牛满堂与诸群众随上。
〔马大贵故作昏迷，罗进故作检查状。
牛满堂 大贵，大贵，你醒醒！
灵芝 乡长，乡长！（哭泣）
麻阴阳 这是咋啦？
牛满堂 乡长带我们去追装醋的船，他不小心掉到河里去了，追了一里多水路，才把他捞上来。
罗进 （故作惊讶）哎呀，没气了！
牛满堂 对，快送医院！
罗进 来不及了，先做人工呼吸。
赵日魁 我来！（急忙找了一个打气筒拿出来）
牛满堂 哎呀！你胡整啥？（夺下打气筒）
〔罗进给马大贵做人工呼吸，马大贵佯装苏醒状。
马大贵 追……追……追船要紧……
牛满堂 为了救你，我们……
马大贵 告……告诉三赖……我们尽力了……
牛满堂 你放心吧！我一定告诉……
马大贵 （寒战后起身）哎呀！快，我是个驾船的，还能淹得死！走，追船。
牛满堂 追不上了，船早就下滩进入湖北界了！
马大贵 （故意地）谁家买的醋？
时二万 湖北襄樊。
马大贵 糟了，隔省，扯皮都扯不成了。满堂，这可不怪我们对他杨三赖不讲交情，为这事差一点儿我把命搭上了。明天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解释解释，那个船太贼快了，没办法。乡亲们，大家都累了，回去洗个热水脚，睡觉！阿——嚏！
〔灯暗。
第六场
〔金秋十月。
〔景同第一场，远处红柿如彤云，弥漫山坡。台前柿树，果实累累，殷红晶亮，一派柿子丰收的自然景象。
〔马大贵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扛采摘柿子夹杆上。
马大贵 （唱）柿坪村柿子繁红灯盏盏，
好一幅丰收美景入眼帘。
逢佳境理民情穿针引线，
要促成老一对美满姻缘。
（环顾四周，见无人）嘿嘿，这牵线的比谈情的还积极。（想起）咳，触类旁通，这阵倒触动我的心事来了，趁这会儿看看月红给我的信。（怀中取信，看）最最亲爱的密司特马，（笑介）密司特还最最。
时二万 玉霜（二分别重唱）十月金秋风光秀，
〔玉霜、时二万分上。马大贵见二人来，避入树后。
柿子累累挂枝头。
乡长约我到村口，
把柿子质量做研究。
（同旁白）啊！她（他）也来了。上次在她（我）家里的事，我过后才明白了，今天见面，我要大胆地说！
〔时二万、玉霜二人发窘，马大贵从树后出。
马大贵 呃，你们都来了，好好好！（用夹杆夹下一对并蒂红柿）你们看，今年的柿子大丰收啊！（指并蒂红柿）看这一对柿子亲亲热热，长在一块儿，有多好看哪！今天我请你们俩来，为的是把这个问题交流交流，然后嘛，酝酿酝酿，把结果给我汇报汇报。好吧，我等你们的喜讯。你们谈！
玉霜 时二万乡长，你……
（佯装下，仍躲树后）
〔见乡长已去，二人窘坐在石礅上，玉霜低头不语，只顾纳鞋底。
时二万 （寻找话题）今年的柿子真繁呀！过几天我就要带上柿子样品到广州去推销，一去就得一个多月，我想一定会讨个好价钱……（玉霜默不作声，马大贵探头窥视）广州大得很！下了火车坐的士，的士是小汽车，你一招手，它就停下来，（学广东话）同志，到哪里去？只要有钱到哪儿都行。
〔玉霜不语，马大贵急中生智，从背后将玉霜纳鞋底的麻线绳悄悄套在时二万的脖子上，玉霜拉麻线绳将时二万拉向自己的怀中，马大贵暗笑下场。
时二万 哎哟！我的耳朵。（揉耳朵）
玉霜 不要紧吧？
〔二人有所意识，站起来四下观看，见无人，再坐下。
时二万 （尴尬中发现柿树）玉霜你看看，二十五年前这柿树还小，如今它虽然长大了，可……却是伤痕累累呀！
玉霜 （触动心事）唉！
时二万 玉霜，二十五年前，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俩在这树下的事难道你就忘了吗？
玉霜 （难过地）你，你就别说了吧！
（唱）烧过的柴火成灰土，
盆水泼出已难收。
酸甜苦辣成过去，
又何必去了旧恨添新愁。
时二万 玉霜啊！
（接唱）数十载春秋含泪度，
往事如梦绕心头。
这树下多次来会晤，
相亲相爱情意稠。
你送我鞋垫把鸳鸯绣，
盼等双双拜花烛。
如今鸳鸯虽在人难聚，
〔从怀中掏出鞋垫。
爱恨伴着时光流。
（白）玉霜，你看，几十年来这双鞋垫子实在是垫（惦）在我心头上呀！
〔玉霜见鞋垫感动起立，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握鞋垫，深情地望着时二万，少顷，感情爆发。
玉霜 （捶打二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把我害得好苦哇！
（唱）玉霜生来命里苦，
婚姻路上不到头。
你怎知，
多少夜我痴心伫立你窗口，
灯不灭人不走霜露落满头。
多少回梦里对你把心事诉，
醒来时泪珠成串枕边流。
你有病我烧香求神多保佑，
严冬里你衣单薄我空使针线锁寒愁。
我等你盼你想你念你来聚首，
那时你为何不带我走他州？（痛哭流涕）
时二万 （唱）你爹爹嫌我穷另择门户，
一段情播下恨屈辱在心头。
都怪我太软弱不敢争斗，
害得你数十年痛苦不休。
（白）你打我、骂我吧！都怪我，对不起你呀，玉霜！
〔时二万伸出手臂任玉霜打，玉霜反而打不下去，抱臂痛哭。赵日魁边啃吮柿子边上，发现二人紧靠一起，妒火中烧，气急败坏地……
赵日魁 （白）好哇！光天化日你们摸摸揣揣，还要不要社会治安？时二万，看我敢不敢收拾你！
〔赵日魁扔柿子欲打时二万，马大贵摘柿子打赵日魁头，赵日魁茫然回望。
时二万 哼！赵日魁，二十多年来，我人不人鬼不鬼，爱不敢爱，恨不敢恨，今天叫你赵日魁睁大眼睛看看。（勇敢地抓起玉霜的手吻了一口）
玉霜 二万，我们走！
赵日魁 哎哟，看不得哟，如今这世道变了，大白天寡妇的手能叫男人“啵”，（做吻手状）咳！
〔二人理直气壮地下，赵气得直跺脚，追下。
〔马大贵笑嘻嘻地从树后出。
马大贵 嘿嘿，咱们农村人谈恋爱跟那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唱）一不抱二不搂，
三不挂肘并肩走。
泪流两行都是恨，
恨到极时啃一口。
妙哉，趣哉！啊哈……（向远处张望，发现远处月红上）她回来了！给躲个猫迷。
〔马大贵轻手轻脚地藏树后作迷藏状。
〔月红内唱：学习归来精神爽……
〔月红身背资料包，提网兜上。
月红 （接唱）但见那，柿子红菊花黄彩蝶舞蜜蜂忙，
一片金秋在故乡。
对对山雀枝头唱，
阵阵情歌绕山梁。
此情此景发人做联想，
不由得意惹情牵两朵红云生耳旁。
马乡长聪明潇洒人敬仰，
寄书信无回音令人彷徨。
难道是农家女难配乡长，
莫非是我心灵不美貌不扬？
越思越想心迷惘，
急切切要见他倾诉衷肠。
〔牛满堂推自行车上。
牛满堂 月红，我来接你来了！
月红 难为村长大驾，马乡长他……
〔此时马大贵欲出，闻言止步。
牛满堂 什么马乡长驴乡长，这一阵还不知道钻到哪个姑娘的醋缸里去了！
月红 （不满地）哎，你们是同学，怎么背地里说他坏话？
牛满堂 月红，你也太死心眼了，（挑拨地）你想想，那个城里来的女记者，与他经常一路来一路去，这日子长了……
月红 你是说他……不！我要问他！（生气欲走）
牛满堂 哎……你现在是技术人员了，咋还是火暴脾气？不说了，快把行李给我，回村吧！你妈正盼着你呢！
月红 哼！（下场忘记拿网兜，牛满堂随下）
〔马大贵气得捶手跺脚，淑琦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马大贵 牛满堂呀牛满堂，我跟你算是知己的老同学，想不到你……唉！
〔难过地闷坐，发现网兜，顺手提在身边。
淑琦 （见状，故意地）马乡长，您怎么啦？
马大贵 我……工作没干好，心里难受哇！
淑琦 （意味深长地）乡长，有时候热感情要冷处理，这话对吗？
马大贵 （有所领悟）嗯，对，哎，对！好事多磨，（伤感地）淑琦，干工作我还马马虎虎，可这谈恋爱呀，你们知识分子就是比我们在行，拜你为师，多加辅导。
淑琦 你……一张贫嘴。
〔月红返上取网兜，见状不满。
马大贵 （见月红，迎上）月红，噢，这是你的学习资料，我来接你……
月红 对不起，打搅了，你们谈吧！（抓起网兜跑下）
淑琦 这……这是什么意思？
马大贵 啊，这……神经过敏，咳，我也说不清，冷处理了吧！
淑琦 咳！
〔灯暗。
第七场
〔深秋。
〔景同第五场，村头。
〔音乐声中，灵芝上场。
灵芝 （唱）初七十七二十七，
爹到广州无消息。
柿子装在货场上，
不知货物发哪里。
〔灵芝进办公室，翻找电报，玉霜上。
玉霜 （唱）初八十八二十八，
出门的人儿该回家。
饥寒冷暖心头挂，
等你落叶结霜花。（向远处眺望）
月红 （上唱）初九十九二十九，
要找经理问情由。
柿子久存难防腐，
一年辛苦付东流。
（喊）经理！（发现玉霜）妈，你也来了！
玉霜 经销公司今年做了个大生意，妈来看看气派！
月红 妈的心事我知道，你是操心我二万叔回来了没有！
玉霜 死女子，没大没小的。
〔灵芝从办公室出。
灵芝 呃，玉霜姨，你今年做醋带卖柿子，要收入五千多元呢！只等我爹回来一发货就分红兑现。
玉霜 要不是办起了经销公司，我哪能有那么多钱？呃，你爹咋还没回来？
灵芝 哎呀，我爹来信说已签了合同，只等他的电报就发货，可到现在还没他的音讯，这……
月红 要是半个月以内还不发货，柿子就要变软烂掉。走，我们先去给柿子喷洒防腐剂，延长存放时间。
玉霜 走，我给你们搭个帮手。
〔三人同下。
马大贵 （内唱）开完会心急火燎地回山乡……
〔马大贵急匆匆地上。
马大贵 （上唱）为什么二万叔推销产品半月有余音讯渺茫？
在会上全乡村长满怀大希望，
盼只盼柿坪村拓新路树榜样一花引来万花香。
切不可典型样板成失望，
急回村把经销的事儿问端详。
（白）罗进！
〔灵芝、月红拿喷雾器械上。
灵芝 乡长，你可回来了！
马大贵 你们这是？
月红 不打防腐剂，柿子烂了交不了货。
马大贵 （不在意）好，到底经过培训出来的。灵芝，你爹还没回来？
灵芝 没有哇！这几天罗进天天到火车站等我爹，可现在还没……
〔罗进内喊：乡长！罗进与二万急上。
时二万 全完了！半个月前我就发了电报，可你们始终不发货，人家说咱们违约，还罚了我们五千块钱，你们，唉！看，这是拍电报的收据。
马大贵 噢！你发了电报？！
时二万 早发了哇！
罗进 啊！谁卡了我们的电报？一定要查出来！
灵芝 对，查！
马大贵 查是要查的，可堆在货场上的柿子万万不能延误时间了哇！
罗进 我再出去跑一趟推销！
马大贵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月红，柿子防腐后最长能存多长时间？
月红 二十天。
马大贵 二十天，二十天，这可是要人命的二十天。（此时马大贵已焦急万分）
众怎么办哪？
时二万 都怪我没把事办好，我，对不起你呀，乡长！（捶胸顿足）
马大贵 到报社登广告！
罗进 不行哪，我去过报社，要求登广告的企业很多，半个月都排不上队。
马大贵 这……哎呀，把我们逼到绝路上了哇！
月红 （关切地）看把你急的。（略有嘲讽意）你不是跟那一位女记者好嘛，关键的时候难道她就不能帮帮忙？
马大贵 （被提醒）记者？呃！对，记者。（转念）二叔，你千万不能露面，柿子卖不出去的消息，暂时不要走漏风声，以免乱了套。月红，延长柿子保存期就全靠你了。
罗进 柿子销售呢？
马大贵 我来想办法，你们去吧！（想起）慢！（拿一口袋示意罗进，罗进将时二万装进口袋，扛下。灵芝随下，月红正欲下时，马大贵拨电话，月红止步，偷听）
马大贵 喂，报社吗？我找淑琦同志。
〔淑琦在舞台一侧执电话上。
淑琦 我就是呀。
马大贵 我是马大贵，你好！
淑琦 噢，乡长朋友，你好！
马大贵 淑琦同志，柿坪村柿子积压问题严重，我想写个总结反面教训的文章，请你发个头版头条。
淑琦 什么，反面经验教训，那不是成了失败的检讨了吗？
马大贵 叫个检讨也可以嘛！
月红 （冲进屋里）你疯了，（夺过话筒）柿子积压是全村的事，为什么要你个乡长承担责任？
马大贵 你莫管。（夺过话筒继续打电话）喂喂，是这样的。
淑琦 喂，我明白了，我告诉你，地区马上召开乡镇企业交流大会，要大力宣传。报纸、广播、电视一起上，如果你能在会上做个发言，那影响可大啦。
马大贵 好极了，好极了，你的意思我懂得了！你真是我的知音哪！
淑琦 不过，这种做法对你个人荣誉损失太大，闹不好你会声名狼藉、威信扫地呀！
马大贵 这些我都不在乎，我现在是酒铺子门前跌一跤——豁（喝）出去了！
月红 （夺电话）我不同意。
马大贵 哎呀！你不懂！
月红 我是不懂，我又不是你的知音。
淑琦 喂喂，你说啥？
马大贵 啊！噢，有个村民在汇报工作。
淑琦 那好吧，我在大会宣传组，你来了找我。
马大贵 好好，会上见。（擦汗，放电话）
月红 （生气地）你……唉！
马大贵 你怎么了？
月红 不怎么，谁支持你，你找谁去！（伤心哭泣）
马大贵 哎哟，莫伤心。（故意缓和口气唱儿歌）西瓜蛋圆又圆，妹子妹子莫叫唤，上街买个花布衫，回去……
月红 你少油嘴滑舌。
马大贵 （转移话题）哎呀，月红，天都快黑了我还没吃早饭，你不心疼一下？
月红 哼！你有人心疼嘛！（跑下与牛满堂撞个满怀）
牛满堂 月红！（自语）马大怪这恋爱越谈越激烈了哇！（进内）大贵，地区会议要咱们谈谈先进经验，我把材料准备好了，咱们俩好好合计一下，说不定又扛一面锦旗回来。
马大贵 还想夺锦旗？检讨都来不及了！
牛满堂 啥？检讨？
马大贵 满堂，柿子卖不出去，造成损失，我有责任，我想到会上去介绍失误教训嘛！
牛满堂 柿子卖不出去，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马大贵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检讨这一条路了！介绍经验教训，也是贡献嘛！
牛满堂 哼！就你最革命，思想觉悟高！乡长大人，不要忘了，我还是这个村的村长。（气呼呼地下）
马大贵 满堂，你等等！（见人已走，感慨万千）唉！看起来当乡长容易，当一个好乡长难哪！（走向桌边，执笔写大会发言稿）
（唱）我本是农民出身少能耐，
当乡长全凭着父老乡亲齐帮抬。
本应该处事廉明办事公正，
人民爱我我把人民爱，
怎奈是人情如网盘根错节难铺排。
我只好左右搪塞上下协调前拉后扯里外忽悠，
好端端的马大贵硬逼出一个“怪”字来。
台下坐的有领导有干部士农工商人并在，
谁理解我们乡村干部一根针难穿千条线，
上下掣肘左右责难前后受窘里外胁迫的苦胸怀。
纵然有荣华富贵禄位高升诱惑不了马大怪，
敬人民如父母我坦坦荡荡不怕灵魂意识亮出来。
让人民来评价好与坏，
为同行做一个活教材。
纵然是身败名裂我一人来担待，
但只求这歪打正着曲径通幽绝处逢生，
借寒风吹得春花开。
〔马大贵伏案疾书。灵芝上。
灵芝 乡长，乡上来人说地区会议催你去报到。
马大贵 好，我马上启程。（收起稿纸）
灵芝 呃，这次开会你咋这么积极？
马大贵 嘿嘿，这回我要去当电视明星喽！
〔作健美姿势状，月红端鸡蛋饼上。
月红 你这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啊！给。（递鸡蛋饼）
马大贵 嘿，到底是你心疼我！（大口地吃，月红、灵芝笑）
〔灯暗。
〔景同上，村委会办公室电视柜门大开，牛满堂、赵日魁及周围群众围坐看电视，电视柜实际是一个虚拟木框，马大贵头伸进框内作发言状。
马大贵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刚才听了兄弟乡的先进经验介绍，对我启发很大，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我们牛头乡喏，抓了柿子生产的试点。遗憾哪！由于本人工作的失误，造成三百六十吨鲜柿子积压，继续寻找销路，倘若继续延误时间，就会造成严重的经济损失。所以希望全国各经销部门给予大力支持。现在我乡的乡民也可能正在看电视，见到他们乡长这副熊样，心里一定难过。有的还会骂我斗大的鼻子——没脸。
牛满堂 （关电视）不看了，不看了，有啥可看的，都回去。
〔赵日魁兴奋地叫闹。
赵日魁 好呀！马大怪这回你可是苍蝇钻进玻璃瓶——前途光明，出路不大。看你往哪怪！
月红 你也是牛头乡的人，高兴个啥！
赵日魁 收我们柿子还没付款，打些白条子，这柿子一烂，叫我们老百姓喝西北风去！
群众甲是呀！我们等这些钱买化肥呢！
众这可咋办哪？
牛满堂 不要吵了，都回去休息。乡长不在，还有村长，办法我来想！
〔众陆续下，赵日魁不肯走。
赵日魁 村长，我……（指喉咙）
牛满堂 又发酒瘾了？哎呀，我说你老赵，越老越没出息。
赵日魁 没出息？嘿嘿，我老赵现在要大出息一回呢！看，这是啥？
（拿出电报给牛满堂看）
牛满堂 （大惊）啊，你把时二万的电报扣了，这是犯法的呀！
赵日魁 犯法？你没到乡政府，咋把结婚证开到手了，犯法不？这年头胀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村长，我还是为了你哇！
牛满堂 为我？
赵日魁 对，叫我说呀，咱们就像去年挤垮时二万一样，把经销公司的柿子压价买过来……（作夺手势状）
牛满堂 你是说把经销公司的柿子买过来？
赵日魁 对嘛，到底是生意人，一点就通，压价把柿子买过来，一倒手，又能解决了村民收购柿子款，又能……（数钱状）
牛满堂 （思索后）马大贵呀马大贵，不怪老兄不配合你工作了，你口口声声为群众为群众，可谁来为我们着想呢！（下定决心）好，老赵，从今后你的吃喝我全包了，平价转让过来，不过，可不能叫经销公司亏本。
赵日魁 那你就不用管了！
牛满堂 啥？你还想倒一手，那不行！
赵日魁 你买过来还不是要倒一手。
牛满堂 嗯——好好，不说了，你去办吧，事成之后，一人一半。〔牛满堂给赵日魁钱，赵日魁喜不自胜，牛满堂下。赵日魁作数钱状，哼着《十五的月亮》歌曲残句“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灯暗。
第八场
〔村委会门外。
〔距前一场一个星期后。
〔幕启，赵日魁挥舞手中的报纸，边喊边上。
赵日魁 前村后院，左邻右舍，亲家乡党，还有想过日子的老表们都快来看看呀！
〔群众纷纷围上询问。
赵日魁 电视你们都看过了吧？
众都看过了！
赵日魁 这报纸恐怕你们还没看过，点名批评马大怪。他，这一下闯下大祸了，经销公司的柿子卖不出去，合同兑现不了，你们都是当家过日子的，咋办？
群众甲是呀！咱们一年的心血白费啦！
群众乙我们家狗娃子他妈等钱看病呢！
麻阴阳 这是一个灾星啊！咱们是牛头乡，乡长却姓马，风马牛不相及也。自古白马怕青牛，相克啊！
赵日魁 马都跑到牛圈来了，还有牛吃的草？走，找姓马的算账，有钱给钱，没钱退货。
玉霜 （从人群中出）他赵叔，乡长不是为了群众的事，能几天几夜茶不思饭不想的么？求你不要去找他的麻烦吧！
赵日魁 迟啦！你和时二万勾勾搭搭的时候，咋没想起我老赵？马大贵垮台的时候，你倒求起人情来了，没门儿！
玉霜 （气极）你……你真是我们村的祸害！
赵日魁 谁要你不嫁我？滚一边去！（向群众）走！去找马大怪去！
（群众下，罗进上）
罗进 各位乡亲，有话好说嘛！
赵日魁 呃，找经理也是一样的。来，给大家兑现柿子合同款！
罗进 老叔、老婶，各位乡亲们哪！柿子销售搁浅，资金周转困难，恳请乡亲们宽容几天。
赵日魁 你没钱给？
罗进 正在给大家想办法。
赵日魁 嗨，你咋不早说呢？只要你把柿子全卖给我，我给你付钱。
群众丙赵日魁，你有那么多钱买柿子？
赵日魁 （从怀中掏出人民币）现说不如现看，谁哄你们是王八蛋！有一车要一车，有一船要一船，统统付现钱。
群众丁你给谁贩的？
赵日魁 你莫管，给票子算数，你卖不卖？
罗进 （思索）给多钱一斤？
赵日魁 按你的收价压三成，统统都要。
罗进 亏血本，不卖。
赵日魁 大家听听，经销公司柿子卖不出去，我老赵为了大家的利益，学个雷锋，帮忙解决问题，他不卖。要是柿子烂了，把你家房卖了不够个柿子把把儿钱，我这是为村民排忧解难，大家说是不是？
群众丙（向罗）娃子，现在捡一个总比掉一个强，要是全烂了咋得了，也免得害了马乡长。
罗进 这……老赵，按收购价卖给你该可以了吧？
赵日魁 算了，没工夫在这儿磨嘴皮子。乡亲们，干脆你们到车站把柿子搬回来，我就地收购，现付。
群众乙对，隔手的金子不如到手的铜，走。
众对！走！
罗进 慢着！（牙关拼出几个字）卖了它！
赵日魁 好，字据我早都写好了，只等你签个字就行。
罗进 我签！（心情沉重地提起笔欲签字）
〔幕后传来唢呐声，激越清扬。
罗进 是乡长，（把笔扔掉）乡长！
〔马大贵吹唢呐上。
马大贵 嗬，乡亲们都在这儿，好热闹哇！
赵日魁 看，大家心急火燎，他还有心思吹唢呐玩，屎巴牛进夜壶——别人说你在受罪，你还以为你在游西湖。哪见过这号乡长！
马大贵 大家是不是要柿子钱？
赵日魁 对，经销公司把柿子收了为啥不给钱？
马大贵 （绕开话题）快了，快了，一定要把钱发到大家手上，乡亲们哪——
（唱）柿坪村办企业开天辟地，
经销公司做的是大生意，
有了钱——（拉出群众甲）
大叔买了电热被，
驱寒保暖活一个长寿百岁，
百岁长寿古来稀。（拉群众乙）
哎，小兄弟你买个收录两用机，
跳一跳迪斯科还能听歌曲。（拉群众丙）
老叔啊，有钱不敢胡浪费，
堂屋的房檩要换新的。（拉出麻阴阳）
好幺爷你掏钱买些新书籍，
用罗盘给咱乡测电站修水渠。（拉赵日魁）
老赵啊，你要买个按摩器，
酒足饭饱腰酸腿痛你按一按摩一摩。（摩肚皮）
赵日魁 （发痒痒）嘻嘻嘻……
马大贵 （接唱）成家立业有时机。
赵日魁 按不按摩不摩与你屁相干！乡亲们不要听他干糊弄，让他签字是真的，上！
〔群众望而却步。
赵日魁 你签不签？
马大贵 那还得讨论讨论，研究研究嘛！
赵日魁 这些话我听惯了，抓住他非签不可。
〔赵日魁上前欲抓马大贵，被罗进一挡，赵日魁乘机坐地耍赖。
赵日魁 哎哟，干部打人喽！
罗进 你耍赖皮！
赵日魁 好，我叫你们打。（用头撞马，马一闪，赵日魁一头撞在舞台侧墙柱上，念“扑灯蛾[6]”）马大贵你逃不脱。
马大贵 （背念）我把时间来消磨。
赵日魁 不签字我叫你试个火。（脱鞋）
马大贵 你敢把乡长摸一摸？
赵日魁 我还把你没办法了？（脱鞋欲打）
时二万 （喊上）住手！乡亲们，马乡长一年来辛苦为大家办事，还不是为了让大家过好日子嘛！是哪一个扣了我的电报，至今柿子销不出去，害了乡长也害了大家。我时二万是死了一次的人，今儿个给乡亲们把话说清楚，谁敢动乡长一根毫毛，我跟他拼了！
赵日魁 啥？你想打人？来（伸脖子）你不来你是个杂种，来呀！
时二万 你看我敢不敢。（二人扭打在一起，马大贵阻隔，灵芝及群众等亦劝架。赵日魁扔鞋打，正好打在上场的牛满堂身上）
牛满堂 赵日魁，你把全村闹得乱哄哄的，要安定团结嘛！大贵，我来迟一步，你受委屈了。
赵日魁 村长，乡长他打我。（撒娇地）
牛满堂 胡说，乡长还打人？你对乡长这样不尊重，眼里还有我？去，去！大贵，我知道柿子卖不出去，你有难处，这样吧，我结婚时，你给我做主，今天我来给你做个主，不要等买主了，低价处理算了，不然全村人要遭受大损失。
马大贵 那卖给谁？
牛满堂 叫三赖子想办法，我都与他联系好了，他还能亏得了咱哥们儿。
马大贵 （痛心地）满堂啊，我的老兄，亏你说得出口。如今三赖子是干部，你是村长，我是乡长，都是人民的公仆，如果我们借发展商品之机，倒来倒去，我们对得起生我们养我们的人民群众吗？
牛满堂 这……眼看着柿子烂下去，乡亲们的损失可就无法挽回哇！我还是为了给大伙排难解忧啊！
赵日魁 还是村长说得对，把柿子搬回来，走。（在赵的煽动下，群众又一次起哄，一个陌生人从舞台下走上舞台。）
陌生人 （广东口音）请问，这里是不是柿坪村？
灵芝 是啊。你找谁？
陌生人 我找你们乡的马乡长。
赵日魁 哈哈，你们看，法院的人来啦！把马大怪押起来！
陌生人 什么？法院！
赵日魁 同志，我们到底把你盼来了，你可要为民做主啊！
陌生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日魁 你不来，我们着急哪！
陌生人 我们也急呀，谁是马乡长？
赵日魁 他就是马大贵，人叫马大怪的家伙。
陌生人 噢，你好！（握手）
赵日魁 （背白）他们还好？哎哎，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陌生人 我是滨海市食品厂的采购员。我们厂的柿子系列产品在海外销路紧俏，急需原料哇！在西安从报纸上看到马乡长发言的一篇文章，我坐车连夜就赶来了，真是解决了大问题呀！（发觉气氛不对）呃？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马大贵 噢，知道你要来，我们在这儿夹道迎接你呢！来，介绍介绍，这是村长牛满堂，这是经理罗进同志。
陌生人 你们好！（与其一一握手）只要你们稳定柿子产量，以后我们签长期合同。
马大贵 工农一家，相互协作嘛！请到办公室与经理谈吧！
牛满堂 请里面谈吧！
〔罗进、牛满堂同陌生人下。
麻阴阳 哎呀，咱们的乡，得天地之造化，育人伦之精华，遇事逢凶化吉。乡长，真乃大福大贵之人！
马大贵 过奖了幺爷，你看这是啥？
〔马从衣兜里掏出几封电报给麻阴阳。
麻阴阳 （看电报）山东、吉林、广州、厦门，来了这些订货的？没想到你在报上发的那个检讨文章，是为了寻找买主。马乡长你一切都胜算在握，神人哪！
群众（大笑）对，我们的乡长真是神人哪！〔此时马大贵悲喜交集，热泪盈眶。
马大贵 不，我是一个凡人哪！（喉咙哽咽）
群众乡长！
〔马大贵摇手，掏出手帕擦泪。
〔灯暗。
尾声
〔景同第一场。
〔音乐声起。
〔马大贵、月红亲切地交谈上。
〔一声口哨，芦苇丛中跑出牛满堂、罗进、灵芝、时二万、玉霜等人。
罗进 （执酒瓶、端酒杯追马大贵）我叫你偷偷地跑，这杯饯行酒是非喝不可的。
麻阴阳 （执红绸喊上）乡长，乡长，乡长啊！听说你调到县乡镇企业局当局长，按咱们当地的风俗，清官离任都是要披红挂彩的，来来来，给挂上。
〔众挂彩。
马大贵 不敢当，不敢当。
〔玉霜、时二万向马大贵敬酒。
时二万 玉霜大贵呀！
（同唱）这杯酒儿香喷喷，愿你有个好前程。
马大贵 （接唱）责任千斤重。（饮酒）
〔罗进、灵芝双双奉酒。
罗进 灵芝（唱）两杯酒表寸心，忘不了你这个引路人。
马大贵 （唱）政策得民心。（饮酒）
牛满堂 （奉酒唱）三杯酒把你敬，要学兄弟的好品行。
马大贵 （唱）当干部心要想到众乡亲，
众（合）心想众乡亲。
〔马一个趔趄，月红急扶。
月红 你再喝不得了！
罗进 哟，心疼起来了。
〔赵日魁拿一口夸张了的大锅盔馍上。
赵日魁 乡长，等等我。
马大贵 你？
赵日魁 派出所通知我去谈话，我想，我这一去恐怕一时三刻不得回来了，我把干粮都带着，（夸张地示大锅盔馍道具）我请你给求个情……
马大贵 不要紧，你去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赵日魁应声下。淑琦上。
淑琦 乡长同志，该走了吧？月红，我把你的马大怪可引走了哇！
月红 你引到哪儿他的心都会飞回来的。
马大贵 乡亲们，请留步，我走了！
〔马大贵与淑琦向众挥手告别。
〔马大贵回归引子海报框内。
——剧终
1987年，秉承安康地区“三长”创作体验生活。
1989年3月，创作于旬阳县老干局招待所。
1989年，由安康汉剧团排演参加西北荟萃陕西省第二届艺术节，获综合演出金奖。
1990年，剧本刊于《当代戏剧》第二期。
1990年11月23，日剧本获第五届全国优秀剧本提名奖。
1991年，陕西省电视台拍摄同名电视艺术片（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