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周六的早上
一如往常,6点多的时候,玉明风起了床,他先是泡了一壶茶,然后打算再去睡会儿。
这时,他见锦天正在厨房低着头吃饭,于是便去逗弄他,一会儿摸摸他的头,一会儿又找机会和他说话。
可是,自始至终锦天却只是低着头,吃着碗里的饭菜,一句也未曾理睬他。
不知怎的,锦天的这一做法,仿佛惹怒了他,他用力的推了一把他的头,口中还抱怨着:“你这孩子跟你说话老不理人,你有一点教养吗?”
佳音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只知道在他出手一推的时候,锦天的头重重的撞到了她的胳膊上,而那一刻,她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力度是不小的。
锦天红着眼,努力的隐忍着,突然眼泪无法抑制的就掉了下来。
那一刻,他满脸的委屈,他微抿的唇,不停的在颤抖着,眼眶也泛着微红。
甄文凤见了,赶忙跑到了他的身边,隔开了玉明风,冲着他指责道:“孩子不理你,你就知道拿他撒气,你不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突然,玉明风也急了眼,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指着锦天,语气恶狠的说:“你给我装什么装,老子根本就没用力,你在那给我哭!”
甄文凤:“你没用力!你一推他人都歪了,直接撞佳音身上去了,你还没用力你还要怎么用力?”
“行,你们就作吧。”突然,玉明风怒了,他也不和甄文凤吵了,只用满是威胁的语气对锦天说,“玉锦天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给我读书了,读什么读,你读了那么多书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如果你再敢去读书,老子就把你的书包给扔了。”
他边说着,边一步步的退回了自己房里,嘭的一声,用力的关上了房门,那声音,几乎连房子都要被震倒了。
玉明风走后,虽然刚才尽力维护,可是转眼甄文凤却转过了身,指责锦天说:“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别惹他,你是听不懂吗?”
锦天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后来,母亲走了。
他不知是真的被吓到了,还是怎的,突然拉住了佳音的胳膊说:“姐,我今天不想待在家里,你带我去奶奶家吧!”
佳音望着他,心想:他刚刚惹怒了父亲,躲一躲也好,于是便答应了他。
可是,去了奶奶家后,当爷爷奶奶知道了前因后果时,却突然统一了口径,转头指责锦天说:“你也是,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爸啊,他好好的跟你说话你不理,也太没德性了。”
看着锦天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佳音自然是忍不了,于是便又出言辩驳了几句。
结果就是,辩驳还是变成了争吵。
因为爷爷奶奶太厉害了,无论佳音怎么说,他们都有本领维护着玉明风,将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佳音他们三人。
到头来,却都变成了锦天佳音和甄文凤的错。
最终,佳音实在待不下去了,于是便带着锦天离开了奶奶家。
可是,离开了他家,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佳音拉着他的小手,在路边走着看着,突然想起,他还有作业要做啊,于是她只能跟锦天商量说,先带他去冷饮店混一上午。
他们继续的往前走着,突然,锦天停下了脚步,低着头嘴里嘟囔着说了句:“对不起。”
佳音望着他,满眼诧异的蹲了下来,拉着他问:“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锦天低着头,满脸内疚的说:“都怪我,现在家里回不去,连爷爷奶奶家都不能待了。”
佳音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不用说对不起,不过……你下次的确不该再这样了。”
锦天:“我知道……因为这样会让你和妈妈为难,可我只是不喜欢他。”
佳音:“就算再不喜欢,那也得忍,不是为了我们,而是要保护你自己。你这样万一真的惹怒了他,他真的对你动起手,我和妈也很难保护得了你。所以在你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之前,你只能忍,他跟你说话,就算再讨厌,你也必须理他。”
锦天:“可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爸爸?班里的同学每个人都有个好爸爸,可是我却没有,前几天作业本上让我用《我的爸爸》写一篇作业,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写,于是交了空白卷,老师说我粗心大意,连漏了题也不知道,于是我只能如实补上了。”
佳音:“你如实说了!那千万不要让他看见,否则你不但要挨打,爷爷奶奶也会骂你的,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想要这样的爸爸。”
佳音:“那你就好好读书,不要让自己变成他那样的人,等你长大了,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有能力反抗的时候,你就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了,如果不喜欢他,你就可以离他远远的,因为你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子汉,就再也不用害怕他了。”
“那等我长大了我要带你和妈妈一起离开,我来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再被他伤害和欺负了,我还要让你们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那一天早上,佳音第一次,难以抑制的露出了笑容,她点了点头,欣慰的说:“好,那我就等着,等着你长大了保护我,给我幸福。”
说完,佳音将他搂进了怀中,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心中充满了的感激。
她觉得,也许锦天真的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无论有多累多痛苦,可是只要能看着他那充满阳光的笑脸,她就什么疲惫都没有了。
虽然,他偶尔也有些贪玩,有些爱闹脾气,母亲也说过让佳音别太惯着锦天,可佳音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想要惯他,而是一种弥补。
相比其他同龄的孩子,她觉得锦天失去的太多了,没有了父亲的保护,他也就没有了任性的权力。
她希望锦天懂事一点,这样才能少受伤害,可是她却又不希望锦天过早的失去童心,她想在保证他学习和纯良本性的情况下,努力的让他的童年能过的快乐一点,因为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
“佳音……”
突然,佳音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于是她松开了锦天,转过了身。
“顾澜之!你怎么来了?”佳音略感惊讶的问。
顾澜之:“昨天下午夏琳给我发了信息,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我来看看你。”
佳音:“那你诊所呢?”
他抬起手,看了眼表后,说:“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病人来,如果有,助理会找我的,而且今天没什么人预约,再说你别忘了,你也算是我的病人。”
“病人,姐你生病了吗?”锦天懵懂的抬起头望着佳音问。
“没有,他开玩笑的。”佳音赶忙对顾澜之使了个眼色说。
这时,顾澜之望着锦天,眼角含笑的说:“你就是锦天吧?你长的比你姐手机照片里的还要帅气呢!”
“哥哥好……”
佳音望着锦天,温暖的笑着,顾澜之见两人出门,锦天居然还背着书包,不解的问:“你们这带着书包是要去哪?”
佳音:“去冷饮店坐一会,他还有作业我就带着了。”
顾澜之:“可是冷饮店里那么多人,怎么安心写字啊!你们为什么不在家写?”
突然,佳音低下了头,转移了视线,顾澜之见状,明白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没再问了。
顾澜之:“这样吧,你们去我的办公室吧,那里清凉安静,也方便锦天写作业。”
佳音:“不太好吧,这样太打扰你了。”
顾澜之:“难道你希望锦天在嘈杂的环境下学习,最后事倍功半吗?”
“我……”佳音一时无语了,顾澜之见状,立即蹲了下来,拉着锦天说:“哥哥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学习好吗?”
锦天听后,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佳音,直到她点了头,锦天才开口,小声内向的说:“好,谢谢哥哥。”
后来,佳音和锦天被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顾澜之的办公室不怎么大,但很整洁,光线也很充足,平日里除了当办公室以外,也是他疲劳时,临时休息的一个场所。
几人一到那里,顾澜之便贴心的给锦天安排了一张桌子写字。
他的目光,不时地徘徊在她充满了憔悴与疲惫的脸颊上,想要上前询问,却因为顾忌锦天在场,而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有病人来了,顾澜之便将他们两人留在了那里,关上门离开了那个房间。
那里的隔音很好,对面的房间,就是他的问诊室,可是房门一关,外面所有的嘈杂与吵闹,都变成了一丝丝微小的响声。
佳音静静的坐在桌边,看着锦天写着字。
也许,是这安静的氛围,以及让人安心的环境所致,又或许是她太累了的缘故,她看着看着,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窄小的桌上,锦天已经占了大半,她只能撑在一角上,一手托着额头,慢慢的靠向了墙边,闭上了眼睛,那时的她,尽管已经熟睡,一手却还在紧紧的,捏着锦天的衣角。
过了好一会儿,顾澜之回来了,他望着熟睡的佳音,缓缓的伸出了手。
他想要将她抱去沙发上睡,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她,锦天就突然拉住了他的手问:“你要干什么?”
“你姐姐睡着了,我把她抱沙发上去。”顾澜之小声地对他说。
锦天听后,嘘了一声,小声地回答道:“不要动她,她白天睡觉,很容易惊醒的。”
顾澜之无奈,只能收回了手,随后,他脱下了外套,小心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他又拉上了离佳音最近的那半边窗帘,只留下了一半,让锦天写字。
他小心翼翼的,举止轻柔的,拉开了锦天衣角上的那只手,然后拉起了锦天的手,小声的对他说:“我们换张桌子,让你姐好好的睡一会儿吧。”
“嗯~”锦天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去了另一张桌子上。
没有病人的时候,他就静静的坐在锦天的身边,看着他写作业,目光时常还会辗转在她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锦天被一道题给难住了,他和顾澜之毕竟不熟,也不敢去问他。
再看看佳音,她睡得正香,他也不敢去打扰,只能挠着头,苦思冥想了半晌。
后来,顾澜之发现他在一道题上卡了很久都没动静,于是便主动的凑到了他的身边问:“怎么了,遇到难题了吗?”
“嗯~”锦天轻轻点了点头说,“这道题~我不太会……”
随后,他拿起作业本,便开始细心的讲解给他听,其仔细程度,丝毫不亚于佳音对他。
问题解决后,锦天有礼貌的向他道了句“谢谢。”
突然,顾澜之的目光,被远处沉睡的佳音引了过去,那一刻,她蹙着眉,喉咙间沙哑的发出了阵阵呼喊声。
他知道,她一定是做了噩梦了,于是他赶忙来到了她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的五指伸向了她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她。
那一刻,如同变戏法般的,她竟然真的不再害怕了,渐渐的舒展开了眉头,再一次甜甜的睡下了。
在她睡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起了信息铃声,她被惊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才知道,那是云少霆发来的,向她催促设计方案的。
“周一给你。”佳音迅速的给他回了条相信道。
之后,她放下了手机,她环视着四周,看见了拉了一半的窗帘,和自己身上的外套,以及已经写完作业,正独自一人坐在那看书的锦天。
“顾澜之呢,这窗帘谁拉的?”佳音望着锦天,询问道。
锦天:“窗帘是那个哥哥帮你拉的,他怕阳光刺眼你睡不好,衣服也是他给你披的,至于他,他说有病人,走了有一会了。”
佳音:“哦,那你作业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教你。”
“不用,那个哥哥已经帮过我了。不过姐,你刚才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佳音焦急的问,“我是不是说梦话了,还是做了什么,你看见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刚才哥哥突然跑过去拍了拍你,我就猜他应该是看见了。”
“是他!”那一刻,佳音沉默了,她偏过头,目光不住的闪烁着,心中却满是疑问,“原来是顾澜之,可为什么,我的梦里出现的,却是他的身影呢?”
她静静的坐在那,一时间竟出了神。
她觉得,顾澜之真的是一个太令她暖心的人了,对于他所做的一切,她也是打从心底里感动。
可是,感动终究只是感动,永远也不会成为爱,那份感动,沉沉的压在她的心底,也使的佳音觉得,自己欠他的更多了。
突然,门开了,顾澜之回来了,佳音看了看手机,就快要中午了,那个人也快要离开家了,他们也没必要再躲了。
于是,她收起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还给了他,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不过我们也该回去了。”
顾澜之接过外套,微笑着说:“回去倒不急,一会儿,我们先去吃些东西,下午我带你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不了!”佳音赶忙摇摇手拒绝道,“今天已经很打扰你了,所以……”
佳音尚未说完,顾澜之却命令似的说:“这可由不得你做主。”
说完,他突然走向了锦天,拉着他的手问:“你喜欢玩泥巴吗?”
锦天:“泥巴很脏啊,而且姐姐也不让我玩,说会把衣服弄脏的。”
顾澜之:“那……如果是可以捏出花瓶的陶泥呢?”
“我要!”突然,锦天兴奋的举起了手,着实吓了佳音一跳,弄得她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说出了口。
没办法,佳音只能无奈的叹息了声,然后答应了。
那一天下午,顾澜之居然真的带着两人去了捏陶的地方。
一到那里,锦天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撒手就兴奋的跑了进去,拉都拉不住。
后来,顾澜之帮锦天穿上了防护的衣服后,便让他进去玩了。
整个过程中,佳音都坐的老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也不加入。
顾澜之见状,便凑到了锦天的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随后,锦天便伸着手对佳音说:“姐,你来帮我把袖口弄一下好不好?不然衣服要弄脏了。”
“呵~”佳音望着他,了然一笑说,“你少来,就你这点小计谋,别来蒙我,我才不会上当呢。”
“不上当吗,那就来硬的咯。”说完顾澜之拉起锦天的手,便开始追着佳音跑。
佳音见状,虽慌忙逃窜了,却还是被他们弄得脸上身上都是。
气愤之下,她抓起一把陶泥,便开始了反击。
就这样,顾澜之带着他们俩开心的玩了一整个下午,佳音也终于明白,说什么只是来看看她,其实顾澜之打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让自己开心的主意来的。
之后,在顾澜之送他们回去的路上,佳音望着他,温柔的说了句“谢谢。”
后视镜里,他看着她终于舒展的容颜,舒心一笑,说:“不客气,心情好一点了没有?”
佳音:“好很多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好,无论是朋友关系还是医患关系,我都觉得是我占便宜了。”
顾澜之听了微微一笑,说:“我也没做什么,其实你最大的动力还是锦天,有时候多想想他,你就不会让自己永远处在悲伤的情绪里了。不过如果你什么时候再觉得累的话,欢迎你随时来诊所找我,别的我不能说,让你睡一会还是可以的。”
“嗯~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