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在过去,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有一年多了,在这一年多里,佳音也曾无数次的在心里纠结过,要不要把一切告诉云少霆,可是却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不过,幸运的是,一向霸道专横的云少霆,面对她时,却释放出了他所有的耐心与包容,他从来不曾勉强过她什么,尽管,他明知道佳音心里藏着事,却也总是想尽办法的,希望她能自己说出一切,从来都不曾强迫过她。
他很爱她,也很包容她,他用自己最坚实的臂膀,支撑着佳音,一步步走向了更好的自己。
他也了解佳音的纯洁与保守,所以,尽管他有再多的占有欲,他也从来不曾勉强过她一丝一毫,依旧用自己的耐心,守护着她的纯净。
而佳音,为了报答他的容忍与呵护,也将自己所有的温暖与支持,都给了他。
除了和父亲有关的事以外,佳音对他,也渐渐的袒露了所有的心扉……
她就这样,在云少霆的爱里,在母亲的支持下,渐渐地成长着……
那一天,又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拉着手正在路边行走说笑着,突然,佳音的目光,却因马路对面的某一个身影,而停留住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收了起来,化为了凝重。
云少霆顺着她的目光,向着对面望去,却只见到了一个年过六旬,正在路边卖菜的老媪。
“你认识她?”云少霆偏着头,凝视着佳音,问。
佳音双眸暗淡的望着远方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那是我奶奶,她正拿着自己辛苦种了一年的菜在卖。”
“真的!”云少霆惊异道,“那~我们要不去打个招呼吧。”说着,他挽起佳音的手,便打算向着马路对面走去。
可谁知,佳音却立定着脚步,拉住了他说:“不用了……我们走吧。”
说着,佳音犹豫了一会儿,她望了一眼自己手中刚买的两块饼,转身对那卖饼的人说,“麻烦你,把这饼送给对面那个穿着花上衣在卖菜的奶奶,但是别说是我送的。”
说完,她拉起云少霆便离开了那里,躲在了远处,奶奶看不到她的地方,静静地观望了一会儿……
望着她关切却又隐忍的目光,云少霆偏着头,试探着说:“如果你是不想我在场,我可以在前面等你。”
佳音听了,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失落的说:“不是因为你,只是我昨天刚和她吵过,我估计她现在也不想见我,再说见了面,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说开了不就好了。”
那一刻,听着云少霆的话,佳音的目光缓缓回转,她不禁回想起了昨日的事……
在这大半年里,她努力的跳脱了女儿与孙女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重新的审视了一遍奶奶与母亲之间的矛盾,才发现她们之间,几乎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这么多年,在父亲的逼迫下,母亲的性子渐渐变得倔强刚硬,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她不会转弯,不懂得讨好,只知道有恩报恩,有怨撒怨,也就因为如此,当她每每看着奶奶纵容儿子的时候,就会不过脑子的说出一些较为难听的话来。
列如:责备他们太过纵容,惯坏了儿子这类的话。
可是,尽管如此,她的心里却从不曾有过一丝恶意。
母亲的脾气是不好,说起话来也极其的伤人,好几次就连习惯了隐忍的佳音,都会被她伤的体无完肤。
可是她却有一颗最柔软细腻的心。
虽然在那个家里,从来不曾有人知道,她是几月几日的生日,可是她却记得每一个人的生日,包括佳音爷爷奶奶的。
这几年里,无论怎么吵,每年爷爷奶奶过生日的时候,她也都会买些他们喜欢的吃食,让锦天送去给他们。
平日里,有时家里买了什么好菜,她也会命锦天去叫他们来家里吃饭。
奶奶在吃药,家里做菜有忌口,好多爷爷爱吃的东西,都因为奶奶要忌嘴,而无法上他们家的桌。
母亲深知这一点,所以基本上,每一次家里只要买了那些东西,列如牛肉,猪肝汤等等的,甄文凤不是叫锦天去把爷爷奶奶叫来,就是单独装一份,让锦天送去他家给他。
如果把他们叫来了,甄文凤还会另做一道奶奶爱吃又能吃的菜,专门给她。
奶奶爱吃饺子,这些年里家里几乎是每一次包饺子,甄文凤都会把奶奶给叫过来,吃完以后还会让她带些回家。
过年的时候,她因为担心二老独自在家过年略显凄凉,每一年也都会让锦天去叫他们,虽然大多都被他们拒绝了,可甄文凤对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她总说,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谁,只是她要做到问心无愧。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很久,即便是离婚后,甄文凤也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就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虽然她有时还是会叫二老来吃饭,可是次数却越来越少,就连生日,她也没有再给他们买东西。
其实佳音很清楚,那是因为,她真的心寒了,因为这种心寒的感觉,她也有。
这些年,无论她做了什么,怎么做,在爷爷奶奶的眼中,她始终是个外人,但凡她有一丁点的不好,也都会被他们放大处理,可是他们的儿子,即便再错,也依旧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嘴上说着怨他恨他,可实际上又处处偏袒他,纵容他。
他爱赌,母亲为此与他吵了数次,弄得家无宁日,可爷爷奶奶每次劝说他,却只会说一句:小玩玩就行了,别赌太大。
可是,玉明风根本就不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所谓小赌,一旦沾上,他便不可能有回头的机会。
他爱喝酒,每次醉酒不是大话连篇,就是会闯祸。
甄文凤不让,他就去爷爷奶奶家喝,每一次奶奶都会把过年别人送给她的酒都拿出来,任他挑选。
他常常在外喝到昏天暗地才回家,奶奶也不会骂他,相反每一次还在佳音面前抱怨说:“他一个爱喝酒的人,怎么戒?你妈不让他在家喝,他不就只能出去喝了吗,他不喝酒都容易出事,再一喝酒不更坏事了,你妈也是,一个男人管那么紧干嘛?”
奶奶的一言一行,仿佛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母亲的身上,责备母亲不该管他太严。
可是,一旦玉明风真的闯了什么祸事,奶奶却又会换了套说法,说什么结了婚就该老婆管,跟他们无关。
奶奶的偏见不止于此,她还常常会在佳音的面前抱怨,说甄文凤太不知好歹,说自己为了佳音这个家受了那么多苦,使得她另外两个儿子都在恨她了,可甄文凤却毫不领情,还指责他们。
奶奶在佳音面前的抱怨远不止于此,可是那些话,却都被她给瞒了下来,因为她实在不希望,母亲和奶奶的关系因为他再变得更僵。
可是,最令甄文凤无法接受的却是,锦天如今才那么小,奶奶却总是会在他面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列如:你爸爸很爱你,你长大了一定要认他这类的话。
锦天既不是傻子,面对着父亲的无情和冷漠,又怎会毫无恨意,所以每一次,他都会决绝的反驳说:“我凭什么要认他,他除了在家打人骂人问我妈要钱他还做了什么?”
每一次锦天这样说,奶奶都会反驳道:“可是他给你留下了房子啊!”
可锦天却只是冷笑笑,说:“那房子是爷爷盖的房子拆迁得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何况,他在家要了那么多钱,早就抵好几台房子的钱了,我会认你会认爷爷,但我绝对不会认他。”
锦天满是恨意的眼神,以及决绝的态度,每一次换来的,却不是爷爷奶奶的大彻大悟。
而是让他们觉得,锦天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被甄文凤和佳音挑唆的,她甚至跑去责怪甄文凤,让她以后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着点,不要随便教孩子这些。
就在前一天,佳音因为这件事情,忍无可忍,便趁着母亲不在家时,去找了奶奶理论。
她先是好言好语的对奶奶说,让她下次不要再在锦天面前说这些,因为锦天还太小,她不希望他承受太多。
可是没想到的是,奶奶不仅当场矢口否认对锦天说过那些话,还当着佳音的面,指责甄文凤不该在小孩面前乱说,导致锦天如今变成了这副德行。
佳音一时气愤,勃然起身,满是怒气的回击道:“他变成哪样了,他说的不是实话吗?他既不傻也不瞎,我爸在家都做了些什么他看不见吗?”
“他还那么小,他知道什么?你们不一天到晚在他面前说,他能这样吗?”奶奶怒气腾腾的责骂着。
锦天见状,立即出面维护佳音说:“我又不是傻的,我自己能看得见啊。”
而佳音,见奶奶如此的不可理喻无法说通,便破罐子破摔似的,将锦天拉到了身后,一脸坚定的对奶奶说:“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说过那句话,但是我告诉你,我被他骗了20多年我知道那种苦。所以只要锦天他愿意听我的哪怕是一句,我就绝对不会让他去走我的老路,去承受我所承受过的那些,你说我挑拨离间也好,搬弄是非也好,我无所谓。”
最后,奶奶被佳音硬生生的给气走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佳音为数不多的,和奶奶以这种方式说话,她只是想要尽快的了结了这件事,所以她不敢有一丝的退缩。
奶奶走后,锦天悠悠的来到了佳音的身边,慌忙解释说:“姐,我没撒谎,奶奶真的跟我说过那些话,还不止一次。”
佳音见他一副担忧的模样,她知道锦天是怕自己相信了奶奶所说,认为是他撒了谎,于是,她微笑着摸了摸锦天的小脑袋,安慰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再说奶奶也不是第一次说过的话不承认了,她和爸都一样,我因为这一点被冤了多少次,你不是也知道吗。我刚才那么说,其实就是不想她把火力再集中在你的身上,如果我不那么说,她就会一口咬定是你在瞎说八道挑弄是非,我不希望你惹了他们,他们有反黑为白的本领,可是我们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要去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做,每个人都有判断对错的方式,每个人也都不同,但只要你做的事,不违背人性道德与法律,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就不用担心什么,因为自然会有人因为了解你的人品,而选择去相信你,就像我刚刚跟奶奶说的,可你会相信,我真的会因为自己恨他,就在你面前挑拨离间,破坏你们父子的关系吗?”
“不会……”锦天连忙摇了摇头说。
“那不就行了。”佳音轻轻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对他说,“我不会用我的眼睛,去为你评判一切的好坏,不管你将来对我亲近也好,疏远也罢,我都希望,你有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要像我一样,被眼前的一切所迷,就连最起码的判断力都没有了。”
“嗯~”锦天沉默着点了点头。
佳音想了想,又对他说:“不过,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别让妈知道了,告诉我一个人就好,我会处理。妈妈是个暴脾气,有些事情让她知道了不太好,这不是撒谎,我只是想要减少些纷争。”
“哦,我知道了。”锦天点了点头,便回到了座位上,继续写字去了。
回忆过后……
佳音满眼失落的笑了,那笑容夹杂着酸楚,渗出的是心底里的忧伤。
“我和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仇……”她低垂着目光,落寞的说,“只是,我们的是非观不同罢了。”
“老一辈和我们有些地方观点不同也很正常,可是他们都年纪大了,你让一步也没什么啊,我记得,你很会处理和老人小孩之间的关系的,你连我母亲都能说服,为什么就不愿意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多花费些功夫呢?”
云少霆的话,佳音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又怎么会愿意和自己从小最信任的奶奶争吵呢,可是她却无可奈何,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如果她无法改变奶奶那种不公的想法与观念,最终决裂的,就不仅仅是爸妈而已了。
在佳音的心里,不论父亲在外面如何,可至少母亲和爷爷奶奶,都是她认为最亲的人,她不想失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她比谁都渴望他们能够和睦相处。
她试图劝说过母亲,劝说她同爷爷奶奶说话时,稍微注意着点,可是她却也很清楚,要让他们和睦,绝不能让母亲一味的忍让,那不公平,也不长久,所以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去跟奶奶谈,让她能够设身处地的为母亲想一想。
她努力过,努力地想要改变这一切,改变爷爷奶奶的观点,改变母亲说话的方式。
可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每一次当父亲一在外闯祸,所有的一切,又都会功亏一篑,母亲依然会对奶奶说出那些严重的话,而爷爷奶奶,也依旧会不管不顾的,将所有的错处推卸到甄文凤的身上。
他们之间,就像是两条永远无法融合的平行线,无论怎么拉扯,都无法产生交集。
佳音无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云少霆说出她的苦楚与无能为力,唯有转了个弯,说:“那如果我喜欢你,就是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可他们却坚持认为你不是好人,逼我和你分手永远不再联系,你也觉得我该退让吗?”
“你这么说,不会真的跟我有关吧?”
佳音沉默着,摇了摇头后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只是想说,我有我想坚守的真理,她们也有他们坚定的法则,我们谁都不会退让,也就注定了无法融洽。”
云少霆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佳音的胳膊,安慰说:“原来如此,不过就算是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会努力改变他们的想法,让他们知道,你的选择没有错。”
“这就是我现在想做的,其实小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是我偏离了他们给我预设的轨道,因为我知道,那条路是错的;我不能往那条路上走,也不希望他们留在那条路上,我拼了命的拉扯,想要把他们拉出轨道,结果却离他们越来越远……”
“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我会支持你……”云少霆目光坚定的望着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