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预约的检查期临近了,那几日,云少霆一直在努力,一方面他希望能够承担佳音的手术费,尽管那些钱,对他而言不值一提,可至少这样,能够减轻一些甄文凤的负担,可是却被甄文凤坚定拒绝了。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能够陪着佳音一起去,他只想陪在她的身边,给予她全部的鼓励,可却又被佳音果断拒绝了。
到了出发的前一天,医院里,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再一次向佳音提及了同行的事,可佳音,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不解的问,“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陪你度过这道坎。”
“可……人生有些坎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要一个人去,我不想麻烦任何人,可偏偏,如今的我没有那个照顾自己的能力,但我还是希望,参与的人越少越好。”
云少霆:“那……我跟阿姨商量一下,让她留下,我陪你去?”
“呵~”她垂下了双眸,莞尔一笑说,“她不会同意的。如果换做以前,我会觉得,她求之不得,毕竟她就能摆脱我这个拖油瓶了,但现在,我很清楚,她不会答应。”
尽管,佳音这么说了,可是那天中午,当甄文凤来送饭的时候,他还是向甄文凤提及了此事。
当着佳音的面,甄文凤没有说话,她独自,叫走了云少霆。
两人一同,来到了一个偏僻静的地方,在那里,甄文凤对他说:“我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所谓的情情爱爱,但你放心,我会好好地把她带回来,到那时,我不会再阻止你们。”
“可,就算您不让我陪她一起去,手术费我来出行吗,我想为她做些什么,毕竟她弄成今天这样,我也有责任。”
甄文凤:“你知道吗?如果她也能这样想,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尽管我说过,我不会再阻拦,但我也绝不支持。”
“为什么?”
“因为要跟你在一起,她需要承受的太多。”甄文凤望着他,语重心长的说,“如果当初分手是你的错,那么我会不顾一切去阻止她,偏偏这丫头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你,所以我知道,她放不下你了。我知道,你的母亲并不喜欢她,我拦不住她,那么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的坎坷少一些,我不能让你出这费用,因为我不能让你们家任何一个人,觉得她欠了你的,不能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我明白了……”云少霆顿了会儿,满眼歉疚的说,“您,真的是个好母亲,难怪当初,佳音每每提到您的时候,眼里都是温暖,难怪她会一直觉得对您有愧。比起被最爱的人误解,我想误解了最疼爱她的人,才是更令她痛苦的事,因为她心底深深地负罪感,足以压垮了她。”
“呵~”甄文凤深叹了一声;道,“所以我也想通了,尽管你不是我心中的人选,但我不会再阻拦你们,为人父母,说到底为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了~”云少霆点了点头;道,“我也会好好跟我母亲谈谈,那你们路上小心……”
甄文凤满含深意的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到了第二天,办理好了转院后,甄文凤拿着一个包,带了些相关的东西,和换洗衣物来到了医院。
云少霆和锦天也在一旁,约定好,由云少霆先送两人去汽车站,再送锦天回去他奶奶家。
在帮着佳音收拾东西的时候,甄文凤无意间看到了她包里那个黑色的,卷发海绵。
她伸手从包中取了出来,问:“这卷发海绵是你买的吗?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
“哦~”佳音心虚的低了低头;说,“是我手太笨了,与其用那个,还不如一个发卡解决呢,还方便些。”
“买了又不用,不是浪费钱吗!”甄文凤责怪着她,却拿起梳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先是用梳子,理顺了她的长发,然后又拿起海绵打量了一番,不禁抱怨道:“你这买小了,你这一头的长发,跟拖把似的,这点大哪儿挽的起来啊!算了,还是给你扎个半丸子头吧。”
说着,她就用梳子,一缕一缕,梳起了她一半的头发,握在了手中。
“啊~”
时隔多年,母亲的手依旧不曾变得温柔些,佳音一忍再忍,终是难忍那头上,发丝被一根根连根扯断的疼痛感,发出了连连叫唤。
“怎么,疼啊,那你自己来啊。”甄文凤语气抱怨的说着。
“没事……”佳音无奈,轻叹了一声道,“你扯吧,我这一头浓密的长发,你扯不秃的,不过人家都说三千烦恼丝,希望你把这些扯了,我也就没什么烦恼了。”
“哼~”母亲冷哼了一声;笑说,“三千烦恼丝,你这哪止三千啊!要不我干脆帮你剃光算了,也省的打理,就用给锦天剃头的理发刀。”
“不要~”佳音慌忙拒绝着,突然,她听到云少霆身边的锦天,竟发出了一阵嗤笑,于是她故意又说到,“我又不是锦天,你要把我剃的跟他一样,我还怎么见人啊!”
“哎~”锦天瞬间反应了过来,他知道佳音这是在暗讽他,立刻迎上了前,问:“姐,你什么意思?”
“听出来啦!”佳音一脸坏笑的说,“我还以为你听不出来呢,低估你了嘛。”
“你~”锦天一听,气哄哄的对着甄文凤说,“妈,回去就给她剃了,我给你拿理发刀,给她剃个跟我一样的。”
“你敢!”佳音一把抓住了锦天的手,语气威胁的对他说,“你要是敢,我下次就再也不带你出门了,而且我还会趁你晚上睡着了,把你的臭袜子放你枕头边,小心你做噩梦,被臭袜子军团包围。”
“那我晚上就跟你睡。看谁做噩梦!”锦天不服输的与她互怼着。
一时兴起的佳音。更是伸手在锦天的身上骚起了痒痒。那一刻,两人笑的无比欢快,这也是自从相遇来,云少霆第一次,见佳音说话这么没有规矩,笑的这么灿烂的时候。
他望着这么和谐温馨的画面,终于明白了,佳音拼了命也想要追求的幸福。原来就是此刻。原来就只有这么简单而已,他也终于明白了,佳音对他父亲的爱恨纠葛。
她痛恨父亲的狠心绝情,毁了她所有憧憬的美好,却又不得不去顾及,他也是她花光了信任,所在乎过的一个人。在这种两难的境地下,她无法舍弃任何一种执念,唯有将它们存在心里,互相拉扯,直到她痛到麻木,痛到没了知觉,或许她才会有放弃一方的那一天……
由于佳音的晃动,母亲始终握不住佳音的头发,便呵斥了一句:“行啦,都多大了还这么疯。”
一声呵斥下,要人很快的松开了双手,停止了打闹。而佳音也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那儿,听话的享受着这段,痛并快乐的时光。
离开了医院后,两人坐上了云少霆的车,去往了车站。
玩闹结束了,锦天一脸不舍,却玩笑似的,说:“其实还挺想跟你们一起去的。”
甄文凤听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平时也就算了,可你再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怎么能耽误了学习呢。”
就这样,叮咛了几句后,甄文凤拉着佳音的手,一起上了车。
随着车子的缓缓启动,两人也渐渐的消失在了云少霆和锦天的眼前……
到了那座陌生城市的第一天,佳音就做了检查,当天晚上,佳音便被办理了住院。
住院的当晚,佳音辗转反侧久久无法睡下,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心底却也仿佛掉进了无底的黑洞。
她试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好的坏的,她都想到了。
她有想过,如果幸运,医生告诉她能够治好了,那么日后,她一定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去偿还她所欠下的情与恩。
如果真的治不好了,那么她也会微笑着去面对,让自己剩余的时光,能够少些忧愁的遗憾,多些美好的回忆。
在这两种可能中,她将后者,在心中反复排练了多次,甚至有想过,要怎样去安慰母亲,怎样去利用好剩余的时光。
然而她没有想到,自己在心中排练了上百次的结局,却并没有用上,而医生的一句话,更是令她再一次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