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跑过去:“阿爹,你怎么来了?”在学校门口张望的父亲有些无措,看到这样她心头满是苦涩。
“回家吧。”父亲低声说着。
“好!”徐蓝没有问原因。她回头看着王丽:“我回去了,你回去吗?”
王丽看着她摇摇头,因为是周末,学校里基本没有人管理。徐蓝稍微整理一下,和王丽告别。
这地方她会想念群山与落日,还有就是农家门前挂满枝头的橘子。对一个地方还没有太深的挂念,可以说走就走,一路上她和父亲基本上没有什么交流。
在车站碰到了从家里回来的那群男生们:“咦,你现在回去?”男生万良有些惊讶。
“是的,我回去不来了!”徐蓝微笑回答他。
“这样啊!可惜的哦!”男生们冲他们父女笑笑,挥挥手告别了。人生就是这样告别一些人然后再去认识新的人,也有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到后来的依依不舍。分别总是会有那么一些愁绪虽然会像风一样一吹就消失而去,但是偶尔也会记起。就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彼此相视而笑不必要去追问对方:你要去哪里,你一定要记得我!
他们父女从杭城回到自己的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满月挂在天空中看去清冷。母亲看见父女回来没有理睬他们,后来徐蓝才知道她这次去学校的事父母没有商量过,而且母亲也决不同意的。
“去那个地方你知道一定会有工作分配?那么好还要来这里招什么生?”母亲愤怒的指责父亲:“就不担心万一被人骗去卖掉怎么办?虽然她不怎么乖,可也是我的女儿,辛辛苦苦的养大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放心?别人一句话就听进去了,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好?随便找个事做做就可以了,又不是一定要求她给我们带来大富大贵,只要在眼皮底下平安就好,难道我说的全是废话?”
父亲不善于争执,在母亲每日唠叨中,又一声不吭的去把她带回家。
“你这次出去的花掉的是我卖了小猪的钱,我那么辛苦忙活了大半年养的猪卖掉后,一个子也没有见着。你倒好一下子全给我花了,现在给我出去挣钱!”清早母亲还是没给她好脸色。
一个多星期没见母亲,也不想争吵,徐蓝有些无奈:“好,我会出去找活的!”
然后再不想说一句话,是的她是愧疚的,母亲起早摸黑的忙里忙外,而她呢?书不好好读和她同龄的或大点的都在学校里。就她读书不行,以至于在后来,被村子里人拿来作反面教材教训自家孩子,“给我好好读书去,不然就像徐蓝这样的,不给你读,工作也找不到!”
那天去街上卖菜的时候,碰到了村子里的那个刚刚离了婚的女人。
“你还没有找到工作?”她们相差有好几岁,以前见了也只是笑笑的那种。
“嗯!”徐蓝在脑里搜索她的名字。
“我们村里出去的那个人,现在城里弄了个小作坊做日光灯上面的镇流器,你要去吗?”她好心的问着。
“那个我做的来吗?”徐蓝想自己笨手笨脚的可以吗?
“很简单的,她们人手不够正好要人去帮忙。”
“好的,姐姐。”徐蓝想起母亲老是和她说见着比你大的要礼貌些不要傻傻的,要主动叫姐姐阿姨什么的,徐蓝就是不喜欢这样,她会想凭什么我一定要去叫他们呢?就比如表姐妹的外婆也要称呼为外婆,这样老人家就会高兴,会喜欢你这个孩子。她固执的认为只有自己的外婆才可以叫,其他的看见也当没有看见会躲在一边。母亲无数次的耳提面命的教导她看见长辈一定要主动的打招呼的,她就不愿意。
记得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外婆,那个时候老人没了,大人们伤心欲绝也就没有人去管这些小孩子。只有四五岁的徐蓝还不太明白悲伤,舅舅家这边的女孩子比较多,他们会成群的一起玩,有个比她大的女孩子呵她痒,徐蓝忍不住发笑。“你们看你们看呀,她外婆死了还笑的这么开心!”那个女孩子拍着手对其他孩子们说着。而这个时候披麻戴孝的舅舅正好走过吼着:“笑什么笑!”他伤心着,看到这帮子小孩眼神有些凶狠的。徐蓝不知道要解释,她是讨厌那个女孩子的经常拔她的头发,捉弄她,可是更讨厌表姐从来没有帮过她。就刚刚她的表姐也看见那个女孩子呵她痒了,才会忍不住发笑的却没有来阻止,原因就是没有叫她姐姐。长大后的徐蓝知道有些人情世故哪怕是表面功夫你也得去做,这无关你喜不喜欢而是一些礼仪,一种交流。
“你去的话,明天在桥头等我,一起去!”
“好的!”徐蓝点点头,本来就是没有同伴才不愿意出去找活做,现在有人愿意带她出去干活还是挺高兴的。
回到家徐蓝和母亲说了这事:“妈,那个卖糠家的大女儿告诉我有个地方要人,我明天去干活。”她还是没有想起她叫什么名字,毕竟她们相差年龄好几岁,从来没有一起玩过。
“你是说诸良芳?”母亲奇怪的看着她。
“对,就是她!”徐蓝想起来了。
“她不是刚刚离婚了?”母亲有些鄙夷着。
“妈,你怎么这样的啊!”徐蓝看着这样的母亲有些不舒服。
母亲沉默一会:“你可以先跟她出去干活的,可是你不能学坏。答应我!”很是严肃的样子。
徐蓝点点头:“哦!”想着我出去干活怎么会学坏?母亲看着她是无奈的,现在她好不容易愿意出去找活了,没有拒绝是怕她又躲家里,心里可是千万个不满意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徐蓝带着忐忑的心情跟着诸良芳,自行车踩的飞快跟着她慢慢开的摩托车后面。会是怎样的环境呢?一路上总会有些胡思乱想,大约半个小时到了。
是在城市的边缘的角落还没有拆迁的一幢楼,他们在一楼租了间房。真的是个小作坊,里面就两个人,老板娘和一个阿姨。
日光灯上的镇流器做起来确实不要什么技术,你动作要快就可以了。老板娘教她怎么做就学着她的样子去做,徐蓝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用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的,每天尽量少开口说话。她敏感的觉得自己手脚比较慢老板娘的脸色就不好看,而她做好的在插座上一试没有亮就要重做过,每天就低头做着手里的活,心里告诉自己做快点做好点不要老是重做。
每天早出晚归的,徐蓝是不太主动讲话,她们问一句才回答一句的。听着诸良芳与老板娘和阿姨聊天,才知道那个老板娘也是他们那个村子里头的。
“对我有印象吗?”一开始徐蓝觉得她有些严肃不太容易相处,现在相处的时间长了点觉得她也还好,不是特别的凶。
“没有吧!”徐蓝摇摇头。
“是没有印象,我们出来十几年了。那么小应该记不得了。”徐蓝茫然,确实一点点也记不得的,他们住在村子的北面而她家在最南面的。平时不会去那里玩的,虽然以前的徐蓝经常去串门也是去有小孩子的人家玩(主要是去串门看电视)。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来的,在那里呆不下去了!”
“我也是听说的,你公公经常和你们打架的?”诸良芳好奇的插嘴着。
“是的!那个时候我们苦死了,经常动不动骂我们的!”
徐蓝想不起来他们口中的那个老人是谁,只是想着果然他们村子的风水不好,有几家过的安稳的呢?有兄弟的就兄弟打架,没有兄弟的就父子打架。离开了才会兄弟和睦,父子团结。
“有次他们父子打起来吓死人差点出人命,我哭着跪下来求我公公的不要打了,这样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啊?”
“你们现在不是也蛮好的,还开了店!”帮忙的阿姨说着。
“阿姨啊,有什么办法?乡下有房子却被赶出来租房子,如果不创点业以后让小孩子怎么办?”徐蓝听着这些,想着是怎样父子间才会有这样的仇恨?他们这个可怕的村子!这些家长里短的是是非非的,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是谁非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的吧。
“你为什么离婚?”突然老板娘问起来。徐蓝也挺好奇,毕竟村子里的人都是觉得离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他们这村子里离了婚的女儿,在大过年的晚上还不能住娘家,不吉利的。
“就是合不来啊!我觉得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神经病,离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诸良芳很生气。
“可是你们结婚才三个月吧?”
“是啊,结婚了他就原形毕露了!”
“没有一点点的余地吗?”
“有什么余地?看个电视也要抢,一不开心就拿刀子的,这样的日子不如快点结束。特别是我妈,就是不同意还拿跳河来威胁我,难道我这个女儿比面子重要?寻死觅活的闹到全村知道有意思吗?”这事徐蓝也听说过。
“那你们乡下结婚之前不是有订婚,没相处过吗?”那个阿姨忍不住问了。
“一开始不是什么合八字说很好的,我妈非常相信这种事的。那个时候相处的也还好,订了亲后我觉得有些不合适了。我和爸妈提起过,可是他们觉得已经收了彩礼了,不能退婚的。再说这样以后找不好人家,真是太可笑了。我的爸妈不是贪图那彩礼,是为了名声啊!现在闹成这样了不是名声更加不好了?一定要闹的没有办法挽回了才同意我离婚的,你们说傻不傻的!”提起自己的伤心事眼泪也快出来了,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在背后一直对她指指点点感觉特别委屈。
“我也想外面租房子了不回家去,看见村子里的那些人特讨厌的!离婚我就要了摩托车。那些嫁妆也不要了,跑去砸个精光反正搬回来还要被笑话!”
“真是作孽啊!”那个阿姨摇着头说着。
“徐蓝等你再大点也会这样的,到时候双方父母看顺眼,就给你决定了,也会给你这样的安排。”诸良芳把话题绕在她身上了。
徐蓝低头不语她还不愿意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觉得长大一点也不好,许多的事情会让人措手不及或惊慌失措,她宁愿不要长大。
“你们看徐蓝长得五官端正,以后就找个城里的人好了!我们这里的房东自己长得不好看娶的老婆漂亮吧。”阿姨在边上说着。徐蓝只是笑笑,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接话。
“城里人又不一定会好,这些还是要看缘分的。”老板娘反驳着。
“其实不管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最重要的是不能没有了解清楚就去结婚!”诸良芳感叹着。
“不过还好,你也年轻的现在也就才二十几岁总有一个合适的人会出现的。”阿姨安慰的说着。
她们四个年龄不同的女人,在这个房间里做着不知道是不是合法的活儿,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
“你跟着那个诸良芳出去干活,有人在背后说你父母傻的,让女儿跟着这种人出去。”母亲又不知道听到些什么风言风语后对徐蓝说着。
“妈,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好不好,我现在出去干活。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去做什么坏事的好吧。人家只是离婚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吗这样去说人家呢?”
“不是有人看见她和男人逛街了!”
“我不知道!”徐蓝无奈:“妈,人家已经离婚再去找对象也正常的,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了她一眼:“过年之后,就给我从新找过一份活!”母亲真的有些不讲理的。她实在想不通村子里的人是那么的无聊。
表示抗议的徐蓝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母亲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