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晓上了中学。
由于成绩优异,她担任了班级的学习委员。另外,因为字体端正隽秀,老师还把出黑板报的工作交给了她。
春日的一天,阳光明媚。
放学后,玉晓像往常一样往家赶,家里还有很多活等着她做呢。
她边走边回顾着课堂内容以及学校趣闻。
午饭后,玉晓拿起放在讲台上的资料,走到挂在教室后面的小黑板前,准备出最新一期的黑板报。
这期板报的题目吸引了她——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起来,反动派的样子是可怕的,但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从长远的观点看问题,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属于反动派,而是属于人民。
……
从本质上看,从长期上看,从战略上看,必须如实地把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看成纸老虎。从这点上,建立我们的战略思想。另一方面,它们又是活的铁的真的老虎,它们会吃人的。从这点上,建立我们的策略思想和战术思想。”
***的这篇文章真是太好了,它犹如一盏指路的明灯,照亮了自己前行的道路。
从某种角度来讲,爷爷也是纸老虎。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爷爷不也被迫答应我上学的事了吗?
一路回味着,玉晓进到村口,远远地就可以望见自家的大门了。
不同以往的是,玉晓发现自家门前黑压压地围了很多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玉晓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围观者见是玉晓,纷纷自觉避让。
“别不识趣,你早就不是我们刘家的人了,别再想赖在我们家,该去哪去哪!”奶奶站在门口,一边声嘶力竭地吼着母亲,一边把手里的包袱往外扔。
“娘,求求你,别赶我们娘俩走,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母亲正跪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苦苦哀求着,头如捣蒜般地碰撞着地面,让人不忍直视。
在母亲旁边,站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小姑娘,是妹妹玉容。
玉晓赶紧上前,拉起玉容,试图扶起母亲,“娘,你不要这样,先起来再说。”
“娘,我生是刘家的人,死是刘家的鬼,你让我去哪呀?”母亲还在不停地哀求。
“奶奶,你不能这样对我娘。”玉晓再也看不下去了。
“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讲话。”奶奶指着玉晓的鼻子骂道。
“我爹早就说了,这个家也有我和我娘的一份。娘,爹给你的协议呢?”
“你爷爷还没咽气呢,轮不到你爹做主!”
“娘,你快起来,别让人笑话了。”
“太过分了,”这时,人群中传出叽叽喳喳的声音,“花着儿子的钱,却容不下儿子的老婆孩子”,“真是狠心的后娘”,“把孙女当使唤丫鬟”,“没见过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这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我去村委会通报一声”……
“大妹子,快起来吧。”一旁的大婶也纷纷劝说。
在大婶们的帮助下,玉晓好不容易把母亲从地上拉了起来。
母亲还在啜泣不止。
“高书记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
一位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
“又是你们刘家,就不能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各位乡亲,大家都散了吧,剩下的事情村里会解决的。”
人群慢慢散去了。
奶奶看到高书记,理都不理,扭头进去了。
“走,咱们也进去说吧。”高书记冲着玉晓母女说,并率先走进了门洞。
玉晓赶紧捡起地上的包袱,挎在胳膊上,然后一只手拉着玉容,另一只手拉着母亲,跟了进去。
高书记进了堂屋,玉晓母女也紧随其后。
只见爷爷奶奶气哼哼地坐在八仙桌前的椅子上,脸上带着厌恶的神情,连瞅都不瞅他们母女一眼。
高书记示意玉晓母女坐下。
“叔叔、婶子,你们这么做可不对,天底下哪有把自家人往外赶的道理?你们也应该知道乡亲们背地里是怎么议论你们的吧。这要是让文彬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想过没有?”高书记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再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原先那些陈旧的观念得改改了。不要总讲什么男尊女卑,分什么亲疏远近。
“你看看,你们都把长林惯成什么样子了?在学校,书不好好念。现在不上学了吧,也不干一点正经事,成日里东游西逛、游手好闲。再看看玉晓,善良、懂事、勤快,在咱们村那可是人见人夸啊。这么好的孩子你们不指望,指望谁呀?
“再说,春花母女回来了,你这个家才算真正大团圆了。家里这么多房子,又不是住不下。春花,你还住回你结婚时住的那间屋吧。”
母亲刚要答应,“不行。”爷爷噌地站起来,声如洪钟地开口了,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老刘家还是我说了算。进了我老刘家的门,就该守我老刘家的规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过,看在你是村干部的份上,我卖给你个面子,”他指了指院子中那间低矮的土坯房,“想留下的话就住那,否则就给我滚蛋!”
高书记和玉晓母女都愣住了,奶奶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
“爷爷,你可是答应过我爹的,要好好对待我娘。”
“你有本事的话,现在就叫你爹出来替你娘说话啊?”
高书记看不下去了,“叔,这事做得有点过了。这么多闲着的房间留着能当饭吃?就不怕外人笑话?你作为长辈,应该做好表率,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不算数又怎么了?在这个家,我就是天王老子。谁能把我怎么着?”
“我知道你说了算,但你也得看看,那地方能住人吗?”
“爱住不住,要不你领她们去你家住。”说完,爷爷气鼓鼓地头也不回进了里屋,奶奶也迈着三寸金莲一颠一颠地跟了进去。
高书记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出堂屋,来到土坯房前查看。
玉晓、母亲和玉容也跟了过来。
这是一间盛放废弃杂物的小房子,座东向西,大概七八个平方大小,一扇破旧的门开在最北面,和门同方向还有一扇小小的窗。
推开吱吱作响的房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仔细望去,里面尽是些锈迹斑斑的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以及残缺不全的桌椅、板凳。整个房间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随处可见的蜘蛛网。房间东南角,是一个早已废置不用的灶台。
“春花,这地方实在无法住人,你是怎么想的?”
“高书记,我现在是真的没地方去啊。”
“既然这样,我去找几个人帮你收拾一下。”
高书记说完,匆匆走了出去。
“娘,你们在姥姥家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舅舅也没送送你们?”
“玉晓,娘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母亲又哭了起来。
“哎,先别哭了,这事咱回头再说。收拾屋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