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晓然准时去了民政局,她远远看到刘万名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抽烟。刘万民看见从马路对面走下车的顾晓然,本想伸手和她打招呼,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顾晓然没有用正眼去看他,自顾自地从刘万名眼前走过去,直奔民政局办事大厅。
早上办理离婚的人并不多,给刘万名和顾晓然办理离婚手续的是一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刘万名和顾晓然寄过来的离婚协议和各种所需证件,按照程序例行公事地问了几个必须问的问题,把他俩紫红色的结婚证收了过去,又在同样颜色的离婚证上分别盖好章。
顾晓然一把拿过自己的离婚证,站起身头也不回向门外冲去。刘万名接过自己的离婚证,迟疑了一会,他看着顾晓然毅然绝然离开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顾晓然去告个别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走得太急的顾晓然刚走到门口,一头撞上从门外走进来的另一个女人。
顾晓然和刚进门的那个女人都低着头,也都走得很急。两人个头高矮相仿,一下地正撞到彼此的脑门上。看来撞得真不轻,两人同时晃悠了一下,这才各自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顾晓然连声向对方道歉,说完转头跑了出去。
等刘万名追出去时,顾晓然已经坐在车上发动了汽车。刘万名落寞地叹了口气,刚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顾晓然又下了车,还径直地照自己走过来。
顾晓然反悔了吗?还是她想对自己干什么?刘万名心中一惊,顿时慌了手脚。可是,顾晓然就像根本没看见刘万名,仿佛他这个大老爷们压根不存在似的,她昴着头从刘万名身边侧身而过,向民政局门内走去。
刘万民追上两步,假惺惺地关心道:“怎么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晓然没有理他,推开民政局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刘万民隔着玻璃门,看到顾晓然在大厅里找寻着什么。这时,刚才在门口和顾晓然迎面相撞的女人从等待区的椅子上站起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本紫红色的证件。
女人把手中的证件寄给顾晓然,顾晓然接过证件,对女人微笑着鞠躬致谢。
原来,顾晓然刚才和她相撞时把离婚证给撞掉了。刘万名轻轻出了口气,乘着顾晓然没看见自己,连忙缩回头,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其实,刘万名在门外的举动,全都被顾晓然眼睛的余光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的顾晓然,对刘万名已经没有了一丝留念。她的心,静得像一池死水一般。
“老妹,”刚才的女人轻声叫了声顾晓然,问道:“你是来办离婚的?我问你个事呗。”
顾晓然点点头,客气地说:“什么事?你说吧。”
女人把顾晓然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如果一方不同意离婚,这婚还能离得成吗?”
顾晓然摇摇头,回答道:“男女任何一方不同意,民政局肯定办不了,那就要上法院,看法院怎么判。”
女人低下头,轻叹一声,说道:“都过了七八年了,真不想离啊。”
顾晓然听出了她的不情愿,好心劝慰道:“但凡还有一丁点余地,那个女人愿意离婚呢。”
“是啊,是啊。”女人像是遇到了知已,立即接过话来,说:“说不定我老公今天叫我离婚是他故意吓唬我的,你看他到现在都还没来呢!咦,你真离了呀?为什么同意离婚?”
顾晓然礼貌地笑了笑,回答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那到是。”女人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又把手机寄到顾晓然面前,说道:“老妹,咱俩加个微信吧?要是我也离婚了,说不定咱俩以后还有个照应。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离了婚的女人和离了婚的男人更不一样,女人更难呀。”
顾晓然被女人刚才的话打动了,是的:离了婚的女人,以后会更难。
顾晓然打开微信“扫一扫”,加了她的微信,又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晓然,住在长城花园。”
“真的呀!”女人高兴地叫起来,她一边通过顾晓然的好友申请,一边说:“我住金陵河畔,咱俩小区就隔一条马路!我叫方玲。”
“方玲!”一个男人低沉而愤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她俩的谈话。
听到男人的叫声,方玲的脸色瞬间变了颜色,她转过紫黑得像猪肝似的脸,直勾勾地看着男人,小声问道:“我们……能不能……回家再谈谈?”
顾晓然见此情景,礼貌地对方玲丈夫点点头,又对方玲摇了摇手机,说了声“常联系”后转身走了出去。
方玲看了眼顾晓然的背影,拉起丈夫的手,近乎乞求地低声说:“老公,我知道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一定改,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吧!我求你了。”
丈夫甩开她的手,把头扭向一边,低声但坚决地说道:“不可能了,我给过你太多次机会!如果你今天不同意的话,我们只能上法院!我们已经说好了的,你今天签不签字都没关系,反正离婚诉讼书我也准备好了。”
“我一定会改的!”方玲再次想要去拉丈夫的手,男人再次把她的手甩开。
男人的眼睛仍然没有正视方玲,低声但果决地说道:“你不要在这里吵好不好?我嫌丢人。”
方玲仍死乞白赖地把脸凑向男人的耳边,轻声说:“咱们今天先不办,回家再说,好吗?”
“今天必须办!”男人强压着心中的怒气,愤愤地说:“公司只批给我七天假,回来的路上已经用了一天,从派出所把你领出来又花了三天!为了你的事,我今年已经请了三次假了。我打这份工不容易,你就别胡搅蛮?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方玲还想说什么,男人却扭头向门口走去.
方玲连忙追上去,紧跟着丈夫出了门。她撵上丈夫,哀求道:“老王,昨天我都说了,我真的不会再干那些事了,你就最后信我一次,不行吗?”
男人不说话,低着头冲冲地向前急走。
方玲小跑着冲到前面,拦住丈夫:“要我向你下跪吗?好!我现在就给你跪下,咱们不离婚行吗?”说着,方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男人低着头看了她一眼,却抬起脚从方玲的身边绕了过去,继续向前走。
跪在地上的方玲听着丈夫越走越远的脚步声,轻轻叹了口气。她把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捊向脑后,突然冷笑了起来。
马路上的行人慢慢围过来,方玲抬起头像是对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没有他,我一样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