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忠诚与背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红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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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女人无叛徒(7)

其实在渣滓洞女牢里,还有一个很少为人知道的女共产党人生孩子的事。此人名彭灿碧,也是位烈士。彭灿碧是我党的一位女优秀党员。她是四川合川县人,1918年出生在一个封建家庭里,其生母早死,父亲病残,幼年时曾就读于白沙镇毓秀女子学校。毕业后,后母与其父亲逼与王姓子弟成婚,王系浪荡子,彭自己则在金子小学教书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是刘石泉。1948年,中共金子乡的党组织暴露后,彭灿碧便回到娘家,组织发动农民武装。8月,起义军被敌包围,经激战突围后,彭灿碧与部队失掉联系,又回到娘家。不料被敌人发现被捕。被捕后,敌人对其无数次残酷刑讯,其实彭灿碧那时已有身孕,只是孕早期而已,所以敌人没有发现。后来肚子慢慢大了,敌人觉得可以借此威胁和逼她“自新”,彭在敌人的审讯室里,挺着大肚子,平静而又慷慨地说:“真正的共产党员是不可能改变信仰的,如果你们一定认为可能改变我的信仰,那么除非杀掉我们娘儿俩!”特务们觉得对付不了这样的女“共匪”,只好又将其投入监狱。不当叛徒的女囚,如何在监狱里完成生产孩子,这对她本人和女牢房的难友们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果说左绍英生产的艰难主要在产后对孩子哺乳,那么彭灿碧的生产却一开始就让大家高度紧张。因为彭灿碧是31岁的高龄产妇,有经验的女人从各种迹象判断她很有可能难产。怎么办?男人们也许不会想得到一个难产的女人的命运是什么样,或者不会知道一个女人在难产时所要经历的那种感受,然而同为女人的女囚室的女难友们则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她们特别特别地担心即将要面临的这一比特务老虎凳更严酷的考验。为此,她们团结起来,千方百计地与敌方进行交涉,以求把彭灿碧送出狱生产。然而敌看守所的特务们根本不予理睬。眼看彭灿碧就要临产了,无可奈何中的女牢难友简直手忙脚乱,个个心慌意乱,她们知道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呵!母子平安,必须平安!这是她们的共同心愿!可如何保证母子平安呢?她们又似乎谁都想不出招数来……只有听天由命了,但绝对不能让老天作主!临产那天,十几个女难友没有一个合眼,她们围坐在彭灿碧身边,年轻的姑娘们只能哭泣,年长一些的则在轻轻叹气。“哎呀——”“哎呀——”,产妇彭灿碧的一声声痛苦挣扎,揪着女囚们的心。李青林、江竹筠、邓惠中等大姐此刻再一次成了大家的中心力量,这力量既有女人那种天生的慈爱力量,更有共产党人忠贞不屈的大爱力量。一小时、两小时……经过两天一夜漫长而绝望的折腾,也许是老天爷的庇佑,31岁的彭灿碧竟然把孩子生下来了,而且母女都活着,这简直是奇迹!“就叫她苏菲娅吧,让她像个英雄一样活着……”彭灿碧搂着婴儿,感激地对女难友们说。“苏菲娅!好!”“又一个娅娅出世了!”女囚室里一片欢笑声、哭泣声——那是幸福和胜利的哭泣声!这胜利来之不易,来自于全女牢室的团结携手,共同意志。这是只有在共产党人中间才能实现的胜利!它并不比一场与敌人面对面殊死搏斗的伟大战役逊色!

女牢里的女人们,经历了这样的战斗,怎么可能再被敌人的恐吓和老虎凳等毒刑所吓倒而当叛徒呢?

这就是女人与男人的差别。这就是“红岩”故事里的女人为什么没有出叛徒的缘故吧!发生在重庆那两座“人间地狱”里的女共产党人和女革命者的传奇故事还有很多,这里挑几个大家熟悉但并不是小说里所描述的那些女烈士的故事,以及另外几位鲜为人知,但更英勇悲壮而伟大的女性的事迹,在此一并献给读者们。

关于“双枪老太婆”

《红岩》小说里有一个“双枪老太婆”。那是个没有进监狱的华蓥山游击队队长形象。其实,真正的“双枪老太婆”也是渣滓洞的一位被敌人屠杀的革命烈士。她的名字叫邓惠中。“老太婆”牺牲时只有49岁。

1950年春,刚刚解放的重庆,到处是翻身的市民们和解放军在一起为被国民党反动派破坏得满目疮痍的山城进行精心的医治与重建的景象。这一天,一位身着威严军装的中年人来到渣滓洞,他向依然散发着焦灰味的监狱囚室献上了一束鲜花,然后默默地三鞠躬……凄风苦雨山河破,共求光明两手分。中年双双入共党,保国何惜献我头。学年未满缵母绩,闯关赴难不迟疑。长江吹起进军号,四川百姓着战袍。

这位军人在现场默咏了这首《吊难妻烈子》。后来知道,这位军人名叫邓福谦,他的妻子就是在“11·27”大屠杀中遇难的烈士邓惠中。邓福谦同时吊唁的还有他的儿子,与母亲邓惠中同时牺牲在渣滓洞的邓诚……真实的邓惠中,与小说中的“双枪老太婆”有相似之处,也有很大差异。邓惠中生前的一位女战友的纪念文章中这样描绘她:

……我亲自听见,听见那笑声,那充满了热情与内容的笑声,这笑声让敌人在发抖——“你这匪徒!你这两脚兽,你除把我们的肉体弄成肉酱外,你还有什么办法?哼哈!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政治生命,已成长壮大了,将扬眉吐气于世界!”——惠中同志,我听见您响亮的笑了!我瞧见了您那豪侠的风度,刚毅的意志,对敌人威武不屈的精神。在很短的日子里,曾因工作关系认识了您,您有着和蔼爽直的面貌,有着待人谦和的高贵情感。您亲热的口吻中叙述着您的私生活,您的一对双生宝宝,当时约有七岁样子,是那样可爱,可他们在您培养教育下,就当了宣传工作的小英雄,打起金钱板来,神气逼真、生龙活虎地跳跃在我们的队伍中间,令我欣赏和羡慕不已。您告诉我,您的先生是如何到陕北,与他如何结的婚,在形式上虽然脱不了封建意味,但你们有了孩子以后的感情仍然深厚炽烈,精神上那么富有!您有领导的天才,您帮助了无数的农民,为他们解决了多少不平的事,在现实生活中去帮助了他们。您的散文投登各县报馆表现人民生活疾苦,讲述您如何适应着旧的家庭生活。抗日的时候,您为出征军人家属讲话,争取优待权利,替他们写信,同时又宣传抗战的意义,您动员了无数的农民,组织了他们。人们亲切地称呼您为“邓二姑婆”。您吸收了不少的同志,您办了一所私立小学,您救济了不少的贫苦儿童,在生活上教育他们进步。您常爱写诗,以此形式而改造环境!——天亮的前夕您竟牺牲了,死在这蒋匪特务们的手里,他们恨不得把您整个家都要铲草除根,连您的孩子都不肯放手,您那可爱的孩子也与您一起遭害……这血债如何算得清!

一位在“11·27”大屠杀中脱险的老同志则用另一种口吻评说邓惠中:邓惠中(女),老太婆,小脚,身体不好,老党员,丈夫在解放区,儿子和她一道被捕,受过刑,在狱中表现好。在岳武一带作农运,对当地武装起义很有贡献。

朱光璧,邓惠中的地下党上级领导和直接的单线联系人。他对邓惠中是这样介绍的:邓惠中在193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入党后,经常在外地任教和深入农村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根据我所了解,凡是她任教的学校和工作过的地区,师生与农民对她的印象很好。

她平时生活艰苦,同群众的关系很密切,特别是同广大农民和农村妇女打得拢来,没有架子,很亲近人,很多人都亲切地称呼她叫“老大姐”。她对工作认真负责,从不马虎,虽然她是一个过去缠过脚的女同志,年龄又比较大了,但为了工作,不辞辛劳,常常步行三四十里外去做群众工作,从不叫一声苦。邓惠中同志对党的工作,一贯积极。在她的直接培养教育介绍下,有七八个妇女先后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对党忠诚,为人正派。对任何同志都是热情关怀,特别是对上级领导同志既尽力保护其安全,更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真正是大公无私,真诚相待。她对自己的子女,既要求严格,又善于循循诱导。她的两个儿子,为了党的事业,一个流尽了自己的热血;一个在工作台中因积劳成疾,医治无效而去世。两个儿子后来都光荣地成为了烈士。她女儿叫邓叶芸,在她被捕的前一天被敌人抓去,后来转移到合川集中营,由于平时接受她母亲的革命气节教育,因而被捕后,尽管敌人用竹棍子夹在她的手指缝里(当时只不过十四五岁)使劲往一起挤,手指就好像断了似的,痛得她钻心,但邓叶芸始终坚贞不屈,一心想着决不能让叔叔孃孃遭殃,决不能让他(她)们受罪;一心想着叔叔孃孃这样好的人,这样的正直无私,就更加坚强,更加痛恨敌人。

邓惠中同志在1948年8月5日被捕后,据从各方面的了解,她的表现是很好的。在岳池的敌人审讯她时,曾劝她“自新”,她狠狠地打了岳池县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曹茀知(1952年11月27日被我政府公审枪决)的耳光,从而她受了一顿苦刑,并被押出敌人的法庭把她捆绑在一个钉牢了的凳子上,任何亲人都不让见面。邓惠中同志被捕后,敌人对她曾进行了多次刑讯。当她还在岳池监狱时的一个早上,敌人把她的女儿邓叶芸押到伪衙门里的一个审讯室里,邓惠中同志也早被押到这个审讯室内,女儿见到妈妈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禁不住痛哭起来,邓惠中同志既英勇又慈祥地对她说:“叶芸,你不要哭,抬起头来,还是听听我的口供吧。”当即有一个国民党的法官拿起一张纸就念起来,其中,除了问邓惠中同志的姓名、年龄等外,又问邓是不是共产党员?邓答:“是。”问:“上级是谁?”邓答:“不告诉你。”又问:“穿的什么衣服?”邓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穿一件蓝衣服。”还问:“彭华秋、周淑瑞是不是党员?”答:“不是。是群众。”随即敌人决定将邓惠中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并提出要把邓叶芸也从岳池带走。当时邓惠中同志说:“她太小,让她留下吧!”当天,敌人押着邓惠中、邓诚和其他一些同志到了渣滓洞监狱。

总之,邓惠中同志被捕入狱以后,我所知道的凡是她所熟悉的人没有一个被牵连。说明邓惠中同志不但对自己的子女进行革命气节教育,而她自己也完全以身作则。再拿我来说,邓惠中同志明明知道我是她的上级领导,而且到过我住的地方两次;还有,在我们第九工委作掩护机关和联络工作的邓淑华同志,是她在岳池亲自接受入党的一个同志;另外1942年下半年她在南充青居小学任教时,与袁崇校、袁纯洁等是同一个支部,但所有上述关系,都没有任何一个受过牵连和影响……一个缠脚的旧式妇女,能够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这本身就有些传奇,可邓惠中则不止于此,她还是个使刀弄枪、令敌人闻声丧胆的“双枪老太婆”就更传奇了。关于邓惠中的传说,在民间有多种版本,这里选择几个她与枪的故事。

“假枪真用”: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妈的邓惠中参加革命后,做梦都想得到一支枪,但就是没有机会。她便学儿童们的办法,用竹子做了一支假枪,学瞄准射击。学校内每当童子军用棒当枪操练时,她也跟着学操练枪上肩、枪放下、卧射、跪射、立射等动作。为了熟练枪法,她还经常秘密地在家后门外的巷道里练习。她练枪法时,关上后门,叫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前门外放哨。如有人来,便用早已约定的暗号告知她,好立即停止。

“得到枪和学用枪”:1948年以后,上级党委派她去指导岳西地下党支部工作时,支部给了她一支手枪,她喜出望外,爱不释手。以后,上级党的书记蔡衣渠又发了一支手枪给她。她一段时间有了两支枪,这就是“双枪老太婆”称号的由来,其实邓惠中那时还不到50岁。可在那个时候的乡村,50岁的女人算是老太婆了,加上她邓惠中已经有二儿一女,何况大儿子也有人给说媳妇了,有人叫她“老太婆”,邓惠中本人并不介意,后来她使着双枪也在外人面前说“我这个双枪老太婆”如何如何,“双枪老太婆”就这样出名了。当然,更出名的是她带领游击队一次次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故事。

再说,邓惠中得了这两支枪后,无比高兴。她抓住一切机会练习使用,首先是明了枪的性能,再练习上子弹、下子弹,然后练习如何携带在身上而不暴露。特别是如何做到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设计巧借枪”:离开战只有四五天时间了,直属支部游击队小队又增添了十多名战士,尚差十多条枪,怎么办呢?邓惠中找党支书商量有无办法。支书说:形势逼人啰,我们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亲戚家族了,这里有几个财主家里有枪,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借枪?有个财主对游击队的“借”枪很生气,邓惠中等“借”枪还未出门,他就在后面嘀咕说,明天就到乡公所报告你们抢枪的事。邓惠中听后折身对那老财主笑道,告诉你,这枪是你们家的,可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手里,但我们一未向你打枪,二未破门而入,三未伤害你家人,你说我们是抢枪,谁能说得清?依我看,你不报则罢,真要去报了,恐怕反而替你自己找麻烦,那乡公所几个爷儿们不趁机敲你一把才怪!这老财主一想邓惠中讲得有道理,只好把舌头一伸,好像吃了一根苦瓜似的,低头轻声道:“还是你双枪老太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