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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夏商开战,巫师眼中的天下大势 (6)

江离脸上一阵黯然,道:“不是。有个人不久前告诉我,我师父他……已经不在了。”雒灵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哀矜:“怪不得你的心声这样肃穆。”江离道:“如果师父还在,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告诉我命运之轮的事情。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他隐藏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这么说的话,那命运之轮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一个你想也想不到的人。”雒灵想了想,道:“都雄魁?”江离一怔,叹道:“你真了不起!你怎么猜到的?”雒灵道:“因为我知道不大可能是我师父,也不大可能是藐姑射,所以只能是都雄魁了。”“藐姑射?洞天派?”雒灵回忆着,把自己在大相柳湖听到的那心声传给江离听。

“啊!”江离听着那心声,跟着也迷离起来,“这心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魔吗?你在哪里见过他的?”“在大相柳湖。”雒灵道,“那是你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来过,没停留多久又走了。嗯……你的心又有些难过,是为什么?”江离道:“大相柳湖的事情连天魔也引来了,四宗师里独独我师父没到。看来都雄魁并没有说谎。”雒灵道:“这些话都是他对你说的?还有那个命运之轮?”“对。”江离看了看手中的盒子,道,“你师父既然跟你讲过三十年前的事情,可曾提起连山子?”“嗯。”雒灵道,“那是三十年前强探天机、推演出整个天命之轮的两位预言大师中的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归藏子?”雒灵点了点头,说:“师父说两人都已经变成僵尸。连山子被血祖带回夏都,归藏子则被伊挚前辈带走。”

“原来如此。”江离道,“不破说过,他曾在他师父的房间里找到一具僵尸,在那具僵尸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当初我还以为那或许只是幻象,看来……雒灵,不破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情么?”

“没有。”雒灵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叹息,“他会对着我唱歌,和我……和我欢好,却很少陪我说话。”江离却没有察觉到雒灵神色的变化,继续道:“不破说,在他看见的那个未来里,我们都不在他身边。”雒灵身子一震:“都不在?”“嗯。”江离道,“我不在不奇怪,但为什么连你也不在呢?”他托起盒子,道:“想不想看看?”“是什么?”“连山子的眼睛。”雒灵接过盒子,打了开来,侧过身去,背对着江离。“她在犹豫么?她会看么?”江离心中的问题,没有答案。

都雄魁道:“你徒弟好像也来了。”“嗯。”都雄魁又道:“不去照顾她?”“用不着。看住你比较要紧。上次你用血影控制了那孩子的手让他杀人。谁知道这次你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再说,灵儿也已经长大了,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雒灵回过头来,把盒子还给江离。江离没有问她“看了么”,也没有问她“怎么样”,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雒灵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月光。“你说,明天会怎样?”雒灵终于还是开口了。“明天?”“嗯,明天。桑谷隽既然失陷,不破应该坐不住了。”江离道:“他应该能忍到明天中午。这点耐性,不破还是有的。不过,明天就再没有人能在血道拦住他了。就算血雾合拢,他拼着全身精血被吞噬得干干净净也会闯进来!”“你比我还了解他。”雒灵道,“你知道么,你被燕其羽拿住之后,他可有多着急!”江离笑道:“他要是被拿住,我也会着急的。”“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在想……”雒灵迟疑着,终于说了出来,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被抓住的人是我,他是不是也会这么着急。”江离一怔,道:“你为什么会想到这种问题?”雒灵道:“我在想,在他的心里,到底是你重要一点,还是我重要

一点……”江离目瞪口呆地看着雒灵,许久,终于道:“你……你不会是在吃我的醋吧?”雒灵看着自己的赤足,道:“不行吗?”江离失声道:“可我只是不破的朋友!”“只是朋友?那我是什么?”雒灵道,“有很多话,他跟你说,却不跟我说。”江离笑道:“这很正常啊。有些话本来就是……就是和朋友说比较合适。”“有这样的事?”雒灵道,“可问题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有什么事情,也不跟我商量。”

江离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子。说她是个小女人,她在处理大事的时候又显得那么从容、那么明智。虽然她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但无论是眼高过顶的羿令符,还是被仇皇看出“骨子里透着傲气”的江离都不敢怀疑她作为心宗下一代传人的实力。然而此刻江离推翻了以前自己对雒灵的看法,原来自己以前看到的,仅仅是这个女孩子的一个侧面而已。

雒灵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离笑道:“你想知道?”

“说说。”

江离道:“我知道了你和不破的来历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们俩的相遇是心宗的阴谋’!后来,共处一段日子以后,我渐渐地改变了这种看法。不过我仍然认为,假如你顺利地成为不破的妻子,而不破又顺利地成为天下的共主,那心宗的影响力将因你而遍布天下。甚至取代太一宗,成为新的四宗之首!因为无论是你的风范还是你的智慧,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定会引来民众对你的仰慕,甚至崇拜。”

雒灵饶有兴趣地听着,却不插口。

“可是,我突然发现,也许我错了。”江离道,“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事情真的像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的话,那么你大概不会坐在不破旁边,供天下人顶礼膜拜,而是躲在深宫里,插插花儿,逗逗雀儿。关于你的一切,天下人所能知道的,除了传说,还是传说。”

“或许会如你所说吧。不过,你刚才说‘我们所希望的那样’……”雒灵道,“你所说的希望,是怎样的?”

江离笑了笑,道:“我修我的天道,有莘不破行他的王道,羿令符把大钺(yuè)威镇四夷,桑谷隽和芈压两人保境安民,天下太平,万事如意。”

雒灵微微笑了:“那我呢?”

江离道:“刚才说了,你在后宫里插花逗雀儿。”

“你想得可真是完美啊。”雒灵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情。”

“哦?”

雒灵道:“你刚才说‘我们’,谁跟你‘我们’啊?不破?羿令符?桑谷隽?我?都不是。每个人想的都和你不同!”

江离怔住了,神色也黯然下来,说道:“你说的没错,这的确只是我的想法。”

“把大钺,威震四夷?”雒灵道,“或许羿令符小时候想过吧。可现在对他来说这些根本就不重要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也许就是如何把不破送回亳都去。其他的事情,他都只是在应付着。送回亳都之后会怎么样?我想,不破回到亳都的时候,就是羿令符这个男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是他和我们分别的时候。”

江离欣赏地望着雒灵,眼前这个女孩在说话的时候,神情是如此平静,可她所说的话却句句在旁听者心中掀起狂澜。

“至于桑谷隽……保境安民的未来对他而言还太遥远。现在盘结在他心里的,是仇恨!”雒灵道,“他现在还没有向夏都冲去,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有待培锻。然而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报仇之后的事情呢?”雒灵的话仿佛在预告着某种别人不愿面对的命运:“假如他能够报仇,而且报仇之后还能活下来的话,那他也一定不是现在的桑谷隽了。因为这场报复太艰难了。做一件太艰难的事情,中间难免会发生一些事情。而有些事情,是会令人连人生理念也一并改变的。”

江离不得不承认,雒灵的话比他一厢情愿的幻想更加逼近真相。他对这个女孩的想法又有些变了:这真是刚才那个胡乱吃醋的女孩子么?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冷酷地来预告别人的人生?这些事情,连江离也不愿意去想它。

说完桑谷隽,雒灵停了下来,很久很久,才说:“不破的梦想,你只怕比我清楚吧。”

江离叹了一口气,道:“他想去流浪,如果我们这次打赢了血祖,我想他也许会沿着剑道继续西行,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你不希望他这样?”

“成汤没有其他合适的继承人,”江离道,“不破这么一走,东方迟早会大乱的。如果成汤成为九州共主,那么大乱的就是整个天下。”

雒灵道:“师父说得的没错,你们太一宗的人,就是这么热心。”

江离道:“生灵涂炭岂是我辈所愿?如果有可能,你难道不会尽一份力么?”

“尽一份力就能改变么?我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雒灵淡淡道,“再说,生灵涂炭,又关我何事?”她不理会江离皱起的眉头,继续道:“我在想,假如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们都还没死,而不破又执意西行……你说我们会怎么样?”

江离道:“羿令符不会让商队继续往西的。”

“商队?你说这句话明显是在推卸,在逃避,把担子扔给羿令符。可是,这个商队还能改变不破的意向吗?”雒灵道,“如果说在祝融道上,不破对商队还有一点新鲜感的话,那现在这三十六辆铜车在他眼中就已完全变成一种累赘。羿令符没法让他掉头的。能让他掉头的人,只有一个。”

江离道:“你?”

雒灵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