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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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搬弄是非 (3)

第四十二章 搬弄是非 (3)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她离开生命中危险和变化的避难所。我深信,尽管我们在年龄上相差很大,但她依然可以跟着我平平静静、心满意足地生活。我将来一死,她就自由了,那时她依然年轻、漂亮,但是具有更成熟的见解了——这种时光,我并不是没有考虑到。我考虑过了,诸位,这都是真话!”

“我跟这位女士共度生命的每一天都是非常快活的。直到今天晚上,我一直不断地感觉我大大委屈了她。”

“一旦我从梦中惊醒——我这一生,不知什么缘故,从来是一个不善于做梦的人——我就可以看出来,她对于那个自幼跟她同伴,身份跟她相等的人会有一种悔恨的感情,那是非常自然的。对于那个人,假如说她怀着后悔,怀着如果没有我会怎样的一种无可厚非的思想,我想,这是很真实的。很多我从前见到但没注意过的事,在这刚过去的令我难过的钟头里,又带着一种新的意义回到了我的心头。不过,诸位,绝对不要把一句猜疑的话,丝毫的猜疑和那位夫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这样由我引起的不愉快的事儿,就应当由我老老实实地,服服贴贴地忍受。应该发出责难的是她,而不应该是我。我的职责,就是能为她破除误解,破除残酷的恶名。我们越是过着退隐的生活,我就越能完成我的职责。当将来有一天——我的死使她免受约束的时候,我就可以怀着无限的信心和爱情闭上眼睛了,她也可以过更快乐,更光明的日子了。那时,就再也没有烦恼了。”

“诸位,我已经把我的心事都讲出来了。你们会加以尊重。我们今天晚上所言,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威克菲尔,帮我上楼吧!”

威克菲尔先生连忙跑到他身边走了出去。尤利亚看着他们。

“唉,科波菲尔少爷!”尤利亚向我说道,“此事的发展,很不像我原来想的那样,因为博士——简直像一块砖头一样没眼睛。不过,我想,这个家庭是没有地位的啦!”

“你这混蛋,”我说道,“你为什么要把我拉扯到你的阴谋诡计里,好像我跟你一起商量似的?”

我们就那样站在那里,你瞪我,我瞪你。

“科波菲尔,”他开口了,“难道你已失去了理智?”

“我已经失去了你,”我说道,“你这狗东西,我从此以后不认得你了。”

“真的吗?”他说,“也许办不到吧。你这不是不知好歹吗?”

“我早已告诉你了,”我说道,“我讨厌你,我现在更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你除了做坏事,还会做什么?”

我以前跟他交往,总是忍了又忍,因为我有所顾忌。我现在说的不怕他使坏,就是指那种顾忌而言,这是他完全明白的。我觉得,要是那一夜我没有从艾妮斯那里得到保证,那我也不会骂他,也不会把这种话说出来。现在,这都没有关系了。

我们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科波菲尔,”他说道,“你永远和我过不去。在威克菲尔家里,你就如此。”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仍旧愤怒不已,说道,“假如不是那样,那你可就更值得叫人看得起了。”

“可是我历来是喜欢你的,科波菲尔。”他接着说道。

我不想再跟他说话。

“科波菲尔,”他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可不要做其中一个。”

“你滚蛋!”我说道。

“别这样!”他回答道,“你一定会后悔的。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显出如此坏的脾气,这使你显得远远不如我。不过我是不会跟你计较的。”

“你不跟我计较!”我鄙夷地重复道。

“不错,这是由不得你的。”尤利亚回答道,“真想不到,我对你那么好,你却骂起我来!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是不愿做其中一个的。无论如何,我反正还是要跟你做朋友啦。所以,现在你就可以预料到以后是什么样子。”

为了不在深更半夜惊扰全家人,我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都压低了声音。

“你要知道,科波菲尔,”他说道,“你这是不由自主犯了大错。”他这话我觉得倒是不假,因而也就更加生气。“你能把这样的举动看作勇敢的行为吗?你能不让我不跟你计较吗?我不想让这件事让我母亲知道,我决定不跟你计较。但我奇怪的是,你怎么好意思骂我?”

第二天早晨,我出门的时候,他正在陪同他的母亲散步。他若无其事地同我打招呼,我也被迫招呼他一下。

博士传出话来,说他的身体不太好。在威克菲尔父女的访问期间,他每天绝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呆着的。后来艾妮斯和她的父亲走了有一个星期,我们才开始恢复我们的日常工作。博士亲手交给了我一封短信,叠好了,却未加封。那封信是写给我的,信虽然很短,却叮咛备至,嘱咐我不要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只把那件事对我姨婆说了,并未告诉过任何别的人。那样的事,我当然不好同艾妮斯谈起,而艾妮斯对已经发生的事当然也不会想到。

我也深信,斯特朗夫人当时也丝毫没想到会有那样的事。好几个星期过去了,我才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些小变化。这种改变来得很慢,就像没有风时的云彩一样。起初,她只是纳闷,不明白博士和她说话时,为什么那么慈祥温柔,不明白博士为什么想要她跟她母亲在一起,以减少她生活中的沉闷单调。当我们工作时,她时常坐在旁边,我总看到她用那种令人难忘的神气看着博士。我有时又会看到她站起身来,满眼泪痕地走出室外。渐渐地,一种不快的阴影笼罩在她美丽的脸上,还一天比一天加深。当时,马戡太太是这家的常客,但是她只有嘴,会不停地说了又说,而却没有眼,什么也看不见。

自从这种变化悄悄侵入安妮心中之后,博士的样子更老了,行动更迟重了。不过他的脾气却比以前更温柔,他的态度更和蔼,他对安妮的关切比以前更慈祥了。在她生日的早晨,当我们工作时,她来到屋里坐到窗前,我看见他吻了吻她的前额,就急忙的走开了,好像太激动,不能再呆下去似的。我见她站在他离开她的地方,哭了起来,非常伤心。

在那以后,有时觉得,在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甚至想对我说话。博士总是想办法让她同她母亲一块儿到外面娱乐场所去。马戡太太是非常喜欢娱乐的,又极易对娱乐之外的其它事产生厌倦,因而她每次都怀着极大的兴致去参加,然后又极力地夸赞一番。但是安妮总是无精打采地,她领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对于这件事,我没有办法。我姨婆也跟我一样。在疑虑不定的心情下,她时常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奇怪的是,在这样一对夫妻不和的家庭里,外人是很难插手的,而惟一真正的解救者,却是狄克先生。

他对于这个问题,是如何想的,我是说不出来的,但是,他对博士的敬爱,是没有止境的。狄克先生正是因此敬爱而有所察觉的,事情的真相才在他面前显露出来。

但是事态刚到这种情况,他就把空闲时间都用在同博士散步上了。现在我和博士一起工作的时候,狄克就同斯特朗太太一同散步,给她修剪花儿,拔去花里的乱草,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了。我敢说,他在一个钟头里,说不上十句话。但是他那样不动声色地事事留神,处处在意,使他们夫妇两个立刻心领神会。他们夫妇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喜欢他,他也爱慕他们两个。这样一来,他在他们夫妇之间,就取得一种无人能替代的地位——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了。

“我,特洛,是最了解他的人!”当我们谈到这个问题时,我姨婆说道,“狄克总有露一手儿的那一天!”

在写完这一章以前,我还要提一提另一件事。当威克菲尔先生在博士家做客的期间,我注意到,邮差每天早晨都要带给尤利亚?希普两三封信。尤利亚在海给特一直住到别人都走了的时候才离去,因为那时候事情不忙。我也发现这些信的封皮都是出自密考伯先生整整齐齐的手笔,不料,他那脾气柔顺的太太的一封信,使我很吃惊。那封信上说:

“科波菲尔先生,接到这封信,你一定觉得奇怪。信的内容会令你更觉得奇怪,你听到我要求你对这封信要绝对保守秘密,越发要觉得奇怪了。但我的苦闷是需要人开解的。而我又不愿意和我的娘家人商议。因此,我只好请教你了。

你可能知道,科波菲尔先生,在我和密考伯先生之间,从来都是无话不谈,毫无秘密的。

密考伯先生变了,我心里是怎样的难过呀,他变得不言不语了。他变得鬼鬼祟祟了。他的生活,对我而言——变得神秘莫测了。

不过这还不是全部的情况。密考伯先生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了。他同我们的大儿子和大女儿分开了,他也不以他的双胞胎儿子感到自豪了,他甚至冷落了那个新加入我们家庭的与人无害的小客人。我们的日常开支,已经是省而再省了,就这点开支都很难从他那里要了,他甚至于恐吓我们说,他要自己了结了。而他对于他这种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行为,也坚决不肯做任何解释。

这真让人难以容忍。这是叫人肝肠寸断的。我这个人有多软弱,你是知道的。在这样一种非常的难关,如果你肯给我出个主意,告诉我该怎样尽力去做,那你就是在给过我的许多友好帮助之外,又加了一种。孩子们都向你请安。那个还不懂事的小客人也向你微笑。

你的受苦受难的爱玛?密考伯星期一晚,于坎特布雷

对于一位像密考伯太太那样身世的太太,我除了劝她应该用忍耐心和爱情来使密考伯先生回心转意外,我觉得一切别人的劝告都是不合适的。但是这封信,却使我老想到密考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