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楼下林雪艺的叔叔喊开饭,丁力像得了特赦令一样拔腿就跑,跑出几步以后又退回去把苏家明也给拽着狂奔下楼。故意把金杰人扔在那个秋千架上不管。任她在那里嚎天嚎地乱吼。因为她的腿不够长,人又太胖,加上秋千吱嘎作响,她怕塌掉,不敢乱扭乱动,所以根本没办法自己下来!
我们几个趴在墙上笑了很长时间不下去吃饭,就是为了看她在秋千架上抖抖索索下不来的样子,同时又回忆起军训时候她想爬到上铺却卡在半中央不上不下着乱哭的样子。林雪艺一边笑还一边喊着说:胖子,要不你先在上面扎根住下来,我们这就写封信喊李教官回来救你?
最后是林雪艺的叔叔把她从秋千架上弄下来的,他骂着我们说:你们几个小孩,怎么能这么欺负胖子!下次再这样,别怪叔叔不客气!
金杰人听他这么说,故意把嘴撅得老高,一副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样子,惹叔叔心疼。
我们不理她,轰下楼去吃饭,一顿风卷残云,就差没把锅碗瓢盆全都吞下去。最后几口鱼汤,金杰人跟丁力死抢,摔碎了一个碗。金杰人捧着碎片一个劲地道歉,林雪艺叔叔一个劲说没关系,林雪艺倒是冷冷戳了一句:从你的生活费里扣!金杰人马上又撅起嘴撒着娇喊叔叔。叔叔说别怕,雪艺扣你的,我双倍补给你。林雪艺叫起来了,说:叔叔,你别这么惯着胖子好不好,再惯下去她就没法没天了,她老娘让我管着她的呢!
林雪艺吼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她叔叔眼睛里泛出一层明亮的光。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心里高兴,因为林雪艺现在对她说话的语气,是真正对家人说话的语气,那种放肆的,纵意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我猜他一定很多年没听见林雪艺这样对她说过话了,自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就没有了。现在,他心里面的那个孩子又回来了,所以他突然离席,躲到卫生间里面擦眼睛去。
吃饱玩够回学校的时候,正是下午上课的时间,我们也不打算去教室。吃成这副鬼样,先得奔回宿舍去整理一下才行。刚到楼下,宿管阿姨就塞给我们几个鸡蛋说:快上楼,胖子,你娘等急了。
金杰人一听,鸡蛋都顾不得拿,赶紧就奔上去了。她老娘正抱着一个蛋糕坐在寝室门口的地板上。金杰人一看这样子急得抓起狂来,说你怎么不到楼下阿姨屋子里去坐着呀。
金大娘拍拍屁股站起来,说:没事,我就喜欢坐在这里等,不给阿姨添麻烦。
我们也急,说:就是找个凳子坐着,能有多麻烦!
她朝我们笑笑,满面风尘仆仆的累,她说:不是那么回事,我怕你们隔壁这屋的婊子下去找麻烦,所以就没到阿姨屋里坐。
我们都听出金大娘的话里有问题,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大概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只说没事。可她表情里面的倦,和藏在眼底的一抹恨,根本骗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