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在蔷薇学校钟楼的后面,在满墙枯死了的蔷薇藤的下面,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眼泪打在戒指上,弥散出古老而温润的光泽,有某种生命轮回的迹象。赵阳就那样出现了,他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的时候,风席卷着雪片在他身边贴地而起。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可是我知道,我的心一点都不害怕,我在等着他走近。
他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坐在雪地里哭?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那么温柔,声音里流淌出忧伤的美好,像河水终于铺满干涸了千年的河床。
我就这样慢慢地回忆着,淌满一脸的泪水。我把照片放回夹层,放在记忆最不能磨灭的地方。我突然想起外婆从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说生命甜美,因为谁都不知道,我们将会拥有些什么。我想着她说这句话时候脸上的表情,那抹温凉的笑里掺杂着某种神秘并且绚丽的幻象,突然就觉得,外婆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生命里会有赵阳。
我想着赵阳,赵阳就进来了,静静地凝视了我好一会的时间,才摇着头叹息说你怎么又哭了。我胡乱擦掉眼泪,没心没肺笑起来。我说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的事情,好大的雪。他抱了我一下,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我说你连几千年前的事情都不肯忘记,却要我忘掉几个月前的事,这算什么逻辑。
他刮我的鼻子,摇头,叹气:你呀,就知道跟我耍嘴皮子。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跟胖子耍你的嘴皮功夫。
我耍不过她。
所以你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他说着,看了一眼我打开着的箱子,从里面拿出舅舅的名片问我:你给舅舅打过电话没有?
我抿紧嘴,摇头。
赶紧打个电话给他吧,他不是嘱咐了么,要你一到学校就给他打电话。你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不说话。
他说:舅妈待你不好是舅妈,舅舅对你有多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我点头,仍旧不说话。
他把我拉到装着电话的那堵墙边,把听筒塞到我手里:打。
我嘟着嘴说: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就说你已经在学校了,一切都好,跟他解释一下说昨天有点忙,所以忘了给他打电话。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赵阳有点火了,拍了我一下,吼着说:你跟我那么能说,跟舅舅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打!
我犹豫着把听筒拿到耳边,看着名片上的号码按了一个键,然后哗然一声就笑了:我没电话卡,打不了!
我正笑得起劲,啊呆进来了,她说小暖,池宁去得也太久了,领几件衣服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吧。我正想找个正当理由先把给舅舅打电话这件事情避过去再说,马上提议一起去教室看看,啊呆也正好有这个意思,于是我们锁上门就往外走。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池宁空着手回来了,我正惊奇她怎么去了这半天,居然空手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池宁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