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半抱着把林雪艺扶到花坛边坐下,她捂着肚子缩紧着身体,抖得那么厉害,几乎把脸都埋进身体里去。我还是跪在地上,一件一件收起散落一地的药,装进破掉的塑料袋里,打结,包好,又吐出一口血沫,然后用手撑着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面,用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林雪艺那边走去。我感觉整个世界在摇晃,整个生命都在摇晃,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错觉,我几乎快要弄不清楚自己接下去到底要干什么了。
田娜和那几个男生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风云突变转了风向,懵了差不多有三分钟的时间才清醒过来,然后站在离我们七八步远的地方冷静地观察着,那种冷静是随时扑向猎物的猛兽的冷静。
赵阳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他说小暖,你把雪艺带回去,我会管好这群人,只有他们再敢动一动,就让他们也出血,以血还血!他咬着牙齿铁狰狰地说,每个字都能在田娜的脸上戳出一个洞来。他是豁出去了,我也是豁出去了。不然还能怎么样?!
可我扶不起林雪艺,她一直在出冷汗,一直在往地上赖。她刚刚做过那么大的手术,本来身体就弱得厉害,田娜刚才的一下太狠太准,她根本不可能还有力气站起来。我仰脸看周围的人,那么多的人,越来越多的人,一层一层围着看热闹,可是没有人愿意走过来帮我扶一把,没有人走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助。
我感觉我的眼泪一点一点浮上眼眶,模糊这个摇晃着的悲凉世界。然后终于,我在恍惚中看见有人从人群的最后面往前挤,一直奔走着挤到我们身边来,一言不发把身体蹲在林雪艺的前面。
我认识他。这个每天沿着操场孤独跑步的男生。这个曾被金杰人用拳头请着去吃饭的男生。我认识他。我把林雪艺扶上他的背,抹掉眼泪,抱着满怀的东西跟在他身后往寝室的方向走。暗红色的血顺着林雪艺的大腿往下淌,染红她的白色袜子和白色球鞋,一点一滴打在我们回去的路上。
我们刚刚走到宿舍楼下,金杰人就在走廊上看见了我们,惊跳着冲下来帮忙。那些血迹把她吓坏了,有好一会的时间她的嘴唇发颤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她把林雪艺从由亮背上抱下来放到床上,问我们到底怎么一回事。我已经累得要命,死死抱着手里的东西坐在床边说不了话。由亮问我们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或者他去喊医生过来。我拦阻他,跟他说谢谢。我说谢谢。谢谢。你先回去。我们会处理。然后几乎是用蛮横的态度把他赶出房间,屋门关上的瞬间,他把目光望向床上的林雪艺,那么心疼的一抹神情。
池宁跟啊呆赶紧给林雪艺倒热水,给她换裤子,擦洗身体。金杰人看她们忙得一团乱,说我不管,顾小暖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说清楚!我就跟她说了,田娜怎么挑事,怎么打人,然后我们又是怎么狼狈地逃回来。金杰人咬着牙齿听完,一拳砸在床架上,转身就想往外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