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金杰人突然顿了一下，歪着脸问：我老娘说，她坐完牢出来刚好赶上给我带小孩，中间那些麻烦的环节扔给我老爸管。她说的那个“麻烦环节”是什么意思？
我憋着笑不回答，林雪艺可忍不了，戳过去一句：是指你嫁人的事情，你老娘担心你嫁不出去，想躲到牢里去躲这个麻烦环节。
金杰人狠狠跺了一脚：操！我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吼完以后，她立马又太平了，把那茬撇到脑袋后面不再提，又开始马不停蹄说别的事情，邻居怎样，原来的同学怎样，村东头的寡妇怎样，养鸭的老头怎样，说去说去，一直说到寝室门口才终于住了嘴，把东西一扔，跑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然后又像旋风一样冲到外面去。
我看她这一进一出真有够闹心的，追在后面问她这又是去哪。她头也不回地喊着说我去看看陈斌，看看他有没有回学校。
我真是彻底败给她了！
赵阳趴着栏杆啃苹果，一边啃一边问我：小暖，你说胖子这样，是不是人家常说的“走火入魔”？
我一把夺过他的苹果往自己嘴里塞，说：你管她是不是走火入魔？我问你，苹果从哪弄来的？
他往屋里一指，说：雪艺给的。
我一脸不信。
他说：不信你自己去问雪艺嘛！你以为我——他回转身去找雪艺，却突然刹住口不吱声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转身一看，看见田娜站在她自己房间的门口，正用她猫一样阴冷的目光细细地打量和忖度着我，神色里面尽是冰冷的恨意。
我不理她，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心里想着就算你看见我跟一团空气讲话又怎么样？你还能把这团空气给吞下去不成？
田娜看了我一会，犹豫着朝我走过来。我忍不住就冷笑起来，想着原来你也会有犹疑的时候？原来你也会有心里打鼓的时候？等我们真找个时间弄个麻袋把你套起来揍一顿，你就知道老天爷他不姓田了！
我半咬着苹果斜着眼睛看她。
她一步一步走近我，一直走到我面前，然后把脸凑过来，眯缝着眼睛在我耳朵后面吸了一口气。她说：顾小暖，你真的有精神病吧？
我半笑不笑地舔了舔嘴唇，“嚓”地咬下一大块苹果，然后点头，说：对，我有精神病，真的。
曾经我一直以为“精神病”三个字是我心里的雷区，任何人只要碰一下就能炸起一声巨响，可是谁知道，原来很多事情，真的能够说不在乎就完全不在乎了。现在我甚至觉得当个精神病没什么不好。世道乱成这样，谁不是精神病呢？田娜不是吗？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疯子都疯。就差把有病的标签往脑门上贴了！
田娜见我认同得这么爽快，愣掉了。她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我居然能这般淡定这般从容这般回答，甚至还能笑得这般美好，所以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说不出话来。
于是我笑得更甜，把嘴唇往她脸边凑，一直凑到触碰到她的耳垂为止，我这突然冒出来的大胆突兀的举动把她震住，我几乎能感觉到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往外喷散出厌恶和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