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和李教官保持着通信,把我们的生活和近况告诉他。但是有些事情,谁都没有办法落笔。就好像不在信里写明,不变成白纸黑字,它们就不存在一样。另外一些事情,是他没看见,没听见,我们也忘了告诉,以至于有时候他说着说着,把我们说笑了或者说哭了,自己却浑然不知到底为了什么。
李教官笑着给金杰人和池宁擦着眼泪,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哭什么?他说你们看,小暖从前那么爱哭的一个姑娘,现在变得多从容。他说别哭了,想想好笑的事情,你们还记得“情深深雨蒙蒙”吧?我前几天在街上碰见了,她居然还能记得我,大老远地就冲我挥手,嘴里哇啦哇啦乱叫,她忘掉我叫什么了,就不停不停地喊“喂”,我简直快要笑死了!
他说到情深深雨蒙蒙,我们全都瞬间想起大一军训时候内务检查结束的那个晚上,金杰人第一个打探到消息说我们拿了个优秀。她简直乐疯掉,宣布完消息就跑得没影没踪,不知道上哪里癫狂去了。林雪艺说别理她,不是去找张信哲的磁带,就是去买吃的了,再不就是上哪找臭豆腐准备让李教官以死谢罪。
金杰人跑出去没多大一会又回来了,嘴里咬着一根还剩两口的雪糕,看见我瞪着她看,便把雪糕往我面前一伸,问我要不要吃。我说呸,吃剩下的才给我吃,你好意思的?她说呸,你哪次剩下的饭不都是我给你打扫干净的!
林雪艺从卫生间里也呸了一声,说呸,你们两个互吞口水还在那里得瑟个起劲,恶不恶心?!
我和金杰人异口同声朝林雪艺呸过去:呸!
这天晚上不用集合,全体自由活动,好难得,可我们几个居然全都窝在寝室里,谁也没往外疯跑。
李教官走进来的时候,啊呆斜靠在床上听歌;池宁坐在书桌前看书;林雪艺不知道哪里捡来一份报纸,在做上面的填字游戏;我正认真在看金杰人T恤领子上绣着的她的名字,很密的针脚,很小的字,很深很沉很暖的爱。
而金杰人什么都不干,就坐在床沿边发呆,手里还莫名其妙抓着一把零钱。
我估计她还是在想张信哲的事情,她大概是铁了心要在文艺晚会上唱《爱如潮水》。这念头一五我脑子里跑出来,我就赶紧把它掐死过去,甩甩头发不去想。她要是真用那副五音不全的嗓子上台去吼的话,李教官就绝对逃不掉钻裤裆的命了。但她是个九牛头都拉不回来的脾气,要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想要阻止她,恐怕也不是我们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李教官站在门边挨个扫了我们一圈,摇头叹气着说:你们这帮人,叫我说你们什么好呢?训练的时候天天喊****嚎地要自由,好吧,今天晚上给你们自由了,又一个一个全都像瘪三一样窝在这里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你们不好出去逛逛的?随便找点什么乐子也经窝在这里强吧?全都缩着,叫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