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一会的时间里，我说不出话，稳不下情绪，甚至连心跳都错乱掉节奏，全身冰凉。我想起从前看见过的那些怀孕的女人，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的，但都是大人，都是嫁了人的妇人。我猜我对怀孕的了解还仅仅限于婚嫁和隆起的腹部，是无比遥远而模糊的事情。可是现在，赵阳跟我说林雪艺怀孕了。多荒唐的事情，我们才十九岁。十九岁。对了，我想起那天，我牵着林雪艺的手往宿舍走，她说起一个男生，那个男生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问她那个男生现在在哪里。她脸上的表情冷得像要结冰。她说死了。对，肯定就是那个男生，他让她怀了孕，却没有给她做出一个好的安排，所以这些日子，她才会如此心如死灰。
我踉跄了一步，扶着走廊的栏杆站稳，恍惚又听见那个每天晚上都沿着操场跑步的男孩的脚步声，空洞洞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踩在谁的灵魂上，特别疼。
过了好几分钟，赵阳才抚摸着我的头发，很慢很慢地说：或者可能是我搞错了也不一定，毕竟刚才拉着她跑的时候，太慌张，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要不这样吧，小暖，我现在进房间去给她把把脉，你看行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寝室门，沉缓地点头。
他叹出口气又问：她们都睡着了吗？
我仍旧是沉缓地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然后赵阳拍拍我的肩膀，走到房间里去。
我站在门口等，斜靠着门框看他蹲在林雪艺的床前给她把脉，她好像睡得很熟，梦里面都还在哭，眼角有泪水的痕迹。赵阳很快就走出来，看了我几秒钟以后，避开我的目光，缓慢而沉重地点头。
她真的是怀孕了。
我听见我的心抖了一下，嘴唇也就跟着发起颤来。赵阳马上扶着我的肩膀说别急，小暖，千万别急，雪艺也不是小孩了，心里应该有主意的。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睡觉，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想。
我把赵阳送走，回屋，锁好门，然后走到林雪艺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把被子拉到她的胸口和腹部盖好，这才僵僵地爬回自己的床上躺好。我在想，明天如果吕连长非要查今天看电影脱队的事情，我就认下来，我没有田娜和金杰人那样明显的在场证明，点人数的时候是班主任在场，她只是数人头，并没有留意谁在谁不在，点完人数以后我去了趟卫生间，差不多是我们班最后一个进影厅的。只要坐在我身边的池宁跟丁力不给我捣乱，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还有李教官，他在影厅里看见我的，还跟我说过话。如果明天我把事情揽下来的话，他会不会恼火？
管他呢。我抵死认下，他又能怎么样？再说了，就算要罚，顶多也就是跑步或者站军姿，军训干的不就是这些事情吗，谁在乎是正常训练还是被罚着训练，反正内容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