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艾草突然惊醒，冷汗淋漓，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吓成这样。她看见门缝下面透进光，便下床走出去，看见楼下的灯还大亮着，甄先生坐在沙发里睡着了。她回转身拿了条毯子走下楼给他盖上，已经尽量小心不弄出声音，他还是醒了，很迷糊的表情，然后一把将艾草抱住，很用力地抱，附在她耳边哀哀地求，嫁给我吧，好不好。
她点头，笑，说好，等顾小暖跟谭锐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嫁给你，也给你生孩子，你想要几个，我就生几个，只要你罚得起那款。
这话是漫不经心出口的，仿佛随便说说而已，甄先生也没多想，只是装出不高兴的样，说我们结婚，跟顾小暖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得她嫁人了，你才嫁给我？艾草说我跟她，也算是风里雨里雪里的交情，她没嫁出去，我倒是嫁了两次，说出去，真难听。所以你且等着吧，你若着急，催谭锐去，要他赶紧把顾小暖娶了，你再来跟我求婚。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将滑到地上去的毯子给他盖盖好，一个仰着脸，一个垂着眸，靠得那般近，愣是擦不出火花来。艾草心想，原来没有爱情是这么一回事情，任是对方说多少做多少，任是知道他有多爱她，她也没有半点感觉，只当他是朋友或者搭档，偶尔想想地久天长，也都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没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味。
甄先生不想睡了，默默地坐起身，把掌心覆在艾草的手背上，很温存的一个动作。他想再说点什么，争取一下，也不求真的能像人间的夫妻那样夫唱妇随子孙满堂，只求在还能够在一起的日子里，好好地在一起。可是突然怅惘，根本无话可说。
艾草却有话说。
她望着落地玻璃外面的景色，暖黄的灯和墨绿的树，几只夜鸟在枝桠间跳跃着窜。
她说：小暖快要生日了，三十岁的生日，对一个女人来说，不是小事，我希望她能开点窍，赶紧跟谭锐结婚，或者干脆就在生日的那天办酒，挺好。小暖生日那天大概是会下雪的，以往基本上每年都是那天会有一场大雪。白雪衬着红嫁衣，她做梦都梦见过不知道多少回。
甄先生听着，心很重地跳了一下，几乎跳出胸腔，他侧过脸一寸一寸打量艾草的表情，看那目光，凝重得吓人，像是心里头憋着一股劲，随时随地都会发作出来一样。他更加慌张，手都不自觉得抖了一下。
顾小暖三十岁的生日，是他最后的期限，如果那天之前他不能将她的灵魂收进当铺，她的命运就往幸福完美的轨道上去了，就再不可能有机会改变了。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丁力的命是肯定保不住的。暗夜主人从来说到算到，从来不讲一丝情面。
同一个日子，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一个盼着快点过去，一个盼着往慢里走，愣是整出些生死决别的惨味，冷透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