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先生没说话，因为实在说不出什么来，解释的或者安慰的，听着都会像是掩饰，所以只能沉默着尴尬。还好艾草只生了很短几分钟的气，便笑了，说我知道你是怕我做出格的事，放心，我惜命着。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把二傻的典当物偷出去还给他，主人也还是会去拿回来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我从来都干不出的。
的确是这样，她清楚就好。
然后他们一起往外走，甄先生在前，艾草在后，甄先生一次回头，看见她沿途观望架子上的名字，第二次回头，她还在那里看，看得飞快，但是仔细，神情严肃得像是在检阅什么。甄先生叹出一口气，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艾草笑笑，说我想看看，还会不会碰到我熟悉的人。
她话音刚落地，脚步就停了，因为又看见了一个面熟的名字，却怎么都想不起到底是谁。她喊住甄先生，问他张英是谁。甄先生走回去几步看了一眼，摇头说就是一个女人，我不确定你认不认识。艾草又问这个张英典当的是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他伸出手掌摁在格子的门上，闭着眼睛侧着脸感应了一下，说典当了自己的容貌，换她女儿的健康。
艾草读着门上的生辰年月计算张英的年纪，又在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自己认识的人中有没有谁是毁容的，想了差不多一分钟以后，才终于想起来。
张英是她念大学时候，在校园里湖边开着杂货店的木木的母亲。那时候她经常去帮木木她们看店，有时候帮着收货，单据上经常看见张英的名字。只是这里有好些年没见着，所以模糊了。再往下想，又想起更多的事情，并且一步一步明朗起来。
那时候，学校里面有很多关于木木母女俩的传说，她们原本是学校旁边村庄里的农民，学校扩建的时候，有天晚上，两个民工把木木强~奸了，校方为息事宁人，请求私下和解，木木的母亲也不愿意自己女儿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所以同意了，校方开除掉那两个民工，赔了木木家一笔钱，并且让他们进学校里开杂货店。但是那件事情以后，木木的精神就出了问题，明显有抑郁的倾向，整个人木木愣愣，话也不说一句，还两次企图自杀，送进医院也治不出个结果。于是，木木的母亲就走到当铺里来了。
艾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木木妈的样子，左边的半张脸永远用头发遮住，看着很像日韩恐怖片里的鬼。
艾草突然觉得好笑，并且真的就笑了出声，很神经质，听着毛骨悚然。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得到？以前木木妈说脸上的伤是火灾造成的，谁能想得到她把这样巨大的一个秘密隐藏在了良善和慈爱的后面。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还有多少类似的事情，是她所见证却没有想到的？！
她问甄先生还有没有别人，还有没有别的她所认识的人，曾经在这里做下过交易。甄先生避开艾草锐利的目光沉默，然后点头。有。不止一个。比如，池宁的母亲。
池妈妈？
连池妈妈都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