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树生是乔岸生伯父的独生女儿,比乔岸生大五岁,她十四岁的时候,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抛下她另嫁他乡,她便在乔岸生家长大。早年丧父很悲惨,寄在乔家篱家更悲惨,好在她母亲走前把车祸的赔偿款留了一半给她,由村长和支书监管,她靠着那笔钱念完大学,脱身去了上海,再没回过乔家村。
除了乔岸生和乔荣海以外,乔家的其他几个人,乔树生都恨得咬牙切齿。乔树生跟乔岸生完全两个脾气,前者火做的,后者水做的,乔树生在乔家寄养的几年,只要有点委屈就大哭大闹甚至离家出走,在乔岸生父母眼里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好在念高中以后就寄宿了,念大学以后又基本不回来了,大学毕业工作以后,根本连关系都扯不上了。
但是徐娟对乔树生有怨气。徐娟嫁进乔家的时候,乔树生早就在上海一家很大的合资公司扎稳脚跟当上白领了,徐娟连她面都没见过,只听人说起过。她总在村里人面前说乔树生是没良心的,是白眼狼,是怎么怎么的,说她吃乔家的饭穿乔家的衣长大,然后翅膀硬了,就飞得没影了,一分钱都不拿回来。这种话一年一年说,幸亏乔树生远在上海听不见,否则早拿菜刀把徐娟给剁出乔家的大门了。乔树生是自己非常争气,也是一点闲气都受不得的脾性。
乔岸生说其实树生寄过钱回家的,她把在她们家里生活那几年里所有零零碎碎的花费都列成了账单,算出一个总数,寄回那个数字三倍的款,附带的信里面只有一句话,说钱我还了,不欠你们什么了,我爸留给我的田地和老房你们继续用,用到我回来拿的那天,我会回来拿的。
艾草听着乔岸生的话,脑子里就浮现出一个虚幻的女人的影子,白色衬衫黑色西裤,出入豪华写字楼,脸色冰冷目光锐利,披满一身的傲气。这才是在乔家生活应该有的一种姿态,看谁能爬到头上来拉屎!可惜眼前的乔岸生偏就天生缺了根重要的骨,跟谁说话都硬气不起来,拿谁都没有一点办法,一天天被坑,回头只能自己埋着脸哭,什么玩意!
丁力发现,乔岸生抽抽噎噎在讲乔树生的事情时,好几次偏过脸来泪眼迷糊地看他,便直觉里面有什么事,但不确定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当着艾草,忍住没问。
艾草总算是把乔家的人物关系都梳理清楚了,甩头一笑,半冷不热地说:岸生,你们家人取名字是按什么逻辑取的?荣川跟荣海两个名字挺正常,我挺能接受,你跟树生是什么情况?
乔岸生说:农村里的人,大多重男轻女,你又不是不知道。生儿子当然得起好名字,生女儿就随便取了。我妈生我那天,正在河岸上走,肚子一疼,我就落了地,所以叫岸生,这是随了大伯父家的习惯,大伯母是在一棵槐树底下突然开始肚子疼的,他们特想要个儿子,连名字都起好了,叫荣华,结果是个女儿,就叫她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