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很久,我慢慢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什么叫害怕。
废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这么些年,每当我想象赵阳可能在什么地方迷了路,找不到我,又没办法问路,正孤苦无依到处流浪,像叫化子一样吃路边别人丢弃的食物,每当想象这样的画面,就会害怕得抓狂,然后不管白天黑夜,不管刮风下雨,就往外走,到处走,想把他捡回来。我都害怕了十年了,还不够吗?还需要你来问我什么叫害怕吗?还有第8号当铺,我每次想象赵阳被锁在当铺深处某个漆漆黑的地方,都要惊出一身冷汗,每次看见甄先生和艾草,都……
算了,跟田娜有什么好说的,就算什么都告诉她,就算一点一滴一横一竖讲给她听,她又能懂什么。在她看来,全天下只她最悲最惨,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的。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但是现在挺好笑的,因为我看见了田娜的眼泪,她哭得泪雨滂沱,像是受尽了人世委屈又没人愿意安慰。
于是我便心软了,叹口气,放柔了语气说:田娜,你听我说,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应该能大致想象到。有一件事你要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要故意为难你,我知道舅舅真的很爱你,我特别希望舅舅能得到幸福。所以,现在你认真地听我说,只要你能做到刚才我说的那些,不要染指舅舅的事业,不要伤害别人,我这边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活。过一段我可能就要跟谭锐结婚,结了婚我会去乡下,就算你想碰我一面恐怕也不容易。所以,我们之间可以桥归桥路归路。
田娜抹了眼泪,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小暖,你嫁给谭锐,真是对了,那么好的男人,不多,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却让他等十年。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祝你幸福。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我还想跟她再说点什么,远远地看见池宁突然奔过来,便收了心思,说田娜你赶紧走吧,别指望宁宁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给你听。
田娜看了越跑越近的池宁一眼,转身从别人家的花园小路里穿出去,走掉了。
池宁跑到我身边问我刚才那人是谁。我说没谁。她说滚!老远就闻到一股骚味了,你还跟我说没谁?!我告诉你顾小暖,你离她远一点!
我笑着踹她一脚,说宁宁,这里离你家只有几百米,你吼得震天震地,就不怕你妈听见?你妈可是花了一辈子时间想把你培养成个淑女,你总不能在家门口就丢了她的脸吧!就算她听不见,隔壁邻居听见了,闲言碎语一传,你妈还不要气疯?!
池宁听我这么说,马上把嗓门降下来,也不敢动手打人,只是指着我的鼻尖用嘴型骂了个脏字。然后拽了我的手往她家跑。我说你干嘛?她说去,这都快到饭点了,带你找食去!你看我多好一姑娘呀,你那么对我,我居然还能这么对你,我怎么就这么好呢我!我挣扎着想逃:我不要去!你妈拿拐戳我逼着我结婚,我不要去!她说哟喝,你真以为我带你找食去啊?我就是带你上我妈那儿,让她狠狠再戳你几棍子,替我出出心里头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