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什么都不说,一个字都不肯说。可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那么惨的一片白,纵横的眼泪,无助的绝望。出事了。真的出事了。这些日子我老觉得心里不踏实,碰上点什么古怪的情况就往糟里想,总觉得要出事,总觉得不吉利。可我以为那些预感是针对我自己的,哪里想到会应在金杰人身上,但凡有半点想到,我也不能答应她出这趟远门。念头掠过,我听突然听见金杰人跟我去打耳洞那天说的那些话,说如果她有什么事,要我好好照顾她的家人之类混账话……
无论怎样,我得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有多糟糕。可我不敢,真的不敢开口,我怕一开口,她就告诉我胖子死了。要是真听见这样的消息,我也会死的,这世界真的不给我们活路走了。
正惨然地绝望着,谭锐抱着大束的玫瑰走进来了,那些玫瑰,血样红的颜色,浓郁的青草香气。他带着急迫极了的心情和满脸羞涩的笑容走进来,看到的却是这么混乱的一幕,马上扔掉玫瑰就来抱我,问池宁怎么回事情。
池宁摇摇晃晃站起身,用力擦干净眼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三百块钱拍在桌子上结账,跟谭锐说:你把小暖带好,上我的车。
她说完,又深吸一口气,然后死死咬住嘴唇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李存,叫他马上跟丁力一起到金杰人家里,把她爸爸妈妈接到汽车站。她说得又快又急,完全不容人多问便挂断掉电话。
谭锐抱着我跟在她后面,我已经能渐渐听清楚她说的话,也慢慢明白,真的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金杰人和小扁出事了。
去汽车站的路上,我又问了两遍胖子到底怎么了。我的声音又嘶又哑,带着血腥味。可是池宁只顾开她的车,一声不出。我仰脸看着谭锐,说谭锐,胖子没事的,对吧?
谭锐把我往怀里抱紧,说没事的,小暖,胖子没事的。我说嗯,我就知道她没事,个死胖子,出个远门新鲜成这样,还跟我们闹着玩。
下车以后,谭锐抱着我坐在候车大厅里等,池宁奔来跑去买票,到处打着电话,有几次我看见她一边讲电话一边在我们身边来回踱步,有几次我又感觉她好像在很远的地方说小扁死了。
她说小扁死了。
我捏着谭锐的手问他:宁宁跑来跑去,到底在跑些什么,晃得我头晕。谭锐说没事,小暖你睡一觉,睡一觉,醒了就好了。我说谭锐,宁宁到底在说什么?小扁怎么了?
谭锐用力抱住我,我就听见他的眼泪砸下来了,真疼。
我是真的听见池宁说小扁死了。她跟谭锐说了一遍。又在电话里跟什么人说了一遍。换了另外一通电话她又说了一遍。她穿着白色的背心和水蓝色针织外套,在乱成一团的候车大厅里突兀地站着坐着走着。有一会我觉得我大概弄明白她的意思了,有一会我又搞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要呆在这个候车大厅里。我说谭锐,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谭锐还是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