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官心情特好,乐得眼睛里能开出花来,他大手一挥:去吧,写你的检讨去,反正你已经非常成功地告诉了她们把被子叠成这样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接下来,我就得用魔鬼式训练,把她们一个一个全都训得跟你一样心灵手巧才行!
我战战兢兢走到书桌前坐下,就听见金杰人在后面咬牙切齿跺着脚在往死里骂我。她说:就你事多!就你最心灵手巧!就你会拆台!就你会给我们惹麻烦!有能耐你干票大的啊!就知道窝里横!
我没办法跟她解释,我要怎么解释?跟她们说那不是我干的,是一个叫赵阳的家伙干的,他是鬼,不是人,他每天都在我们身边混进混出溜来溜去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我要真敢这样说的话,估计金杰人就不是随便骂我两句的事情了,非得一巴掌把我拍墙上去。我也实在不想管这事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检讨书这事对付过去。
我就坐在那里奋笔疾书地写啊写啊写啊,写我真的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写我不应该和同学打架,写我在老师和校长的帮助下已经懂得应该和同学友爱相处,等等等等,反正怎么恶心怎么写,把今天上午训练的时候我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的那些垃圾词句,统统往纸上抹,一边写还一边数字数,想着写到一千五百字就刹车,决不浪费笔墨。我又不是金杰人,灵感一涌上来,就黄河长江滔滔不绝,还能自己发明成语。
可等我写完收工,李教官居然还在寝室里教大家叠被子,又是吼又是叫又是跳又是骂的,反正燥狂症病人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金杰人已经被他折腾地几近崩溃了。她说辛辛苦苦叠半天,晚上哗一下,不还是要摊开来睡觉吗?!叠个屁啊!到底谁想出这种事情来浪费时间浪费力气浪费我们这么大好的青春的啊!
李教官看着她,半笑不笑地看了好一会,才慢幽幽扔给她一句:金杰人你是不知道,在部队里,被子从来都不是用来盖的,是用来叠着玩的,叠着玩的!你懂吗?谁叠得好,谁就最棒,最有面子。面子是什么你知道吗?面子就是脸皮。不过你可能不大能够懂得面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你很多时候根本没脸没皮的,不是吗?
金杰人很认真地听完,作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一下一下地点头:我懂了,你在部队里受了三四年的虐待,心理极度扭曲变态,然后刚巧,你逮到一个给我们当教官的机会,于是就角色转换,你变成了一个施虐者,把从前三四年里所受的罪,想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一骨脑儿全施加到我们这些小屁孩子身上。这就好比是婆媳关系,婆婆在当儿媳妇的时候受够了婆婆的气,所以等自己当了婆婆以后,就可着劲把所有的气都出在儿媳妇身上,然后一代一代流转至今。李教官,你知道这叫什么吗?